“你别担心,我不会标记你,婚礼也是给外面人看的,这样到时候我们离婚的时候也会方便一些。”
楚言的声音温柔缱绻,就像情人间的低语。
可谢余年知道,他并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权利。
第13章 谎言
谢余年是个很少回忆的人,自从成年分化成omega后,他就像是给自己设定了精密的程序,每天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律且无趣的生活。
他偶尔也会允许自己幻想一下未来的婚姻生活,或许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不论是alpha,或者是beta;又或者运气不那么好,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路上,最终也没能找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那时候的谢余年心中,爱情不过是生活的一剂调味品。更何况作为随时随地可能失去理智臣服于欲望的omega,谢余年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谈论爱情是一件并不公正的事。
直到遇到楚言。
虽然在婚礼前楚言那样郑重地告诉他不会给予标记,谢余年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利益最大化的商业婚姻,可他还是心存侥幸。
谢余年认为这并不能怪自己越界,是楚言的温柔给了自己错觉。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楚言同意与他结婚,就算其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往来,抛开一切,也是对他有些感情的。
结婚后两人一天几乎见不了几面,楚言似乎很抗拒与谢余年的单独相处。谢余年不是没有开口问过,可楚言总是笑着解释说自己公司太忙,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不得不处理的事情。
他的语气实在太温和太真诚,谢余年没有办法对着这样的楚言有丝毫的怀疑。
直到后来谢余年在晚上下楼扔垃圾时偶然发现,楚言坐在车子里沉默地抽烟。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车子已经熄火很久了。隔着车窗,谢余年看不清楚言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点刺眼的猩红,在楚言的指尖慢慢地燃烧。
他觉得恐慌,潜意识告诉谢余年,不该多想,不要多问。可快要溢出的复杂情感却第一次支配了谢余年。
楚言回家后他像往常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楚言今天又很忙吗?
他盯着楚言,心里祈祷着楚言不要再用同一个理由骗他,哪怕随便编出一个理由解释为什么自己坐在车里,他都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那几秒仿佛被无限拉长。
可惜上天并没有理会他可怜的祈求。
“今天公司报表出了点问题,我临时需要加个班。”
楚言并不回避谢余年的问题,神色如常,甚至带了些歉意的微笑。
许是谢余年的表情实在太难看,楚言顿了两秒,重新开了口。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说着,就抬手想去探谢余年的额头。
谢余年心里很乱,下意识地往后躲开了楚言。楚言似乎有些尴尬,手垂在空中半晌,才收了回去。
“早些休息吧。”他并不恼怒,温和地嘱咐着。
过往那些被谢余年忽略的细节一点一点重新浮现。
婚礼誓言时那句我愿意的迟疑,同房邀请的拒绝,消失的婚戒,和隐藏关系的沉默。
谢余年终于明白,原来工作是假的,加班是假的,只有不想见自己才是真的。
可他宁愿楚言从一开始就明确地告诉他,而不是用糖衣包裹谎言,将逃避粉饰得如此美好。
楚言并不爱他,却也不愿伤害他。
谢余年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又如此可怜。
从那以后,谢余年与楚言的交流更少了,他尽可能多地留在公司,晚一些回家,避免与楚言接触。
一同收起来的,还有晚上温在锅里粥,早上热好的牛奶,摆在一起的两双情侣拖鞋,茶几上的绿植,和空气中浅浅浮动着的信息素。
谢余年藏好一颗真心,不想再给楚言造成困扰。
可就算如此,当痛苦的发情期都得不到楚言哪怕一丝垂怜的时候,谢余年依旧觉得难过。
所以此刻楚言问他为什么不给他标记时,谢余年只觉得时隔两年,那种从骨缝里泛出疼痛,再一次要将他压垮。
“因为…因为我不想。”他额上出了一层冷汗,嘴唇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想用标记绑住你,更不想你将来有一天想起往事后觉得后悔。
第14章 越海
谢余年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医院里的信息素又混杂,虽然楚言听到谢余年的回答有些不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就算谢余年不说,但楚言也从一些细枝末节中看出,或许谢余年确实没有骗过他,之前他们的婚姻生活充满了问题。
不是那种尖锐的棱角,而像是不堪重负的冰面。
看似安全,但其实早就充满裂纹。
楚言不懂,他自认不是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相处下来对谢余年的好感也不是错觉。
如果对谢余年没有感情,当初又为什么会选择和他结婚?
他有一肚子话想问,可现在却一点也不敢逼着谢余年回答了。
牵着谢余年回到自己的车上,密闭安全的空间让谢余年慢慢镇定下来,空气中流淌的alpha信息素也透露着安抚的味道。
“好些了吗?”楚言的声音很温柔,虽然医生的话让他也感到慌张与无措,但在谢余年面前,楚言不能表露半分。
他的omega比他更需要安慰。
“…嗯。”
谢余年垂着头,从楚言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软软的发尾乖顺地趴在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有些脆弱,也有些可怜。
没由来地,楚言的心里涌起了对这个omega无限的柔情和愧疚。
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坏的alpha。
“抱歉,刚才可能吓到你了。”谢余年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再不见之前的颤抖。他的双手轻轻地盖在自己的小腹上,楚言知道,那里有一个柔软可爱的弧度。
车窗外车流涌动,车里却安静极了,像是一个开辟出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间。
楚言听到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之前自己犯下的错。
他当然有许多理由可以开脱,甚至光是失忆就可以让他心安理得地忽视过去,继续享受着谢余年给他的偏爱和纵容。
谢余年是个很宽容的人,他对楚言的爱让楚言有资本做这一切。
楚言一直都知道。
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逃,不要躲。
过去的疼痛不会因为自己忘记,谢余年的粉饰就不存在。
它就像一道疤,长久地烙在谢余年的身上。
他与谢余年永远隔着一片海。
隔着两年回不去的漫长光阴,和无数他不曾知晓的伤害。
但逃避不会解决任何问题,楚言想,这一次他要跨过那片海,去拥抱曾经被他丢下的谢余年。
于是长久的沉默后,楚言终于开口。
“年年,我猜,或许过去的我真的很糟糕,对不起。”他说着,探过去握住了谢余年的手。
掌心下是微隆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让楚言欣喜的生命。
“之前我总是想逃避,假装过去不存在,还自说自话地让你也忘记过去,是我太蠢了。你说你不想被我标记,大概也是因为我从前让你伤心了。”
“但是年年,你要知道,你是个很优秀很好的人,值得被爱。”
“包括现在的我。”
谢余年温柔,坚强,宽容,有一颗赤忱的心,和满腔滚烫的爱。
他爱谢余年,楚言想,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第15章 许非
谢余年在楚言的话音刚落后猛地抬头,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不可思议,看得楚言再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心痛的情绪。
他想或许这并不是个适合表白的场景,可感情到了,要藏住它就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于是楚言慢慢倾过身,轻轻在谢余年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年年。”他又吐出这两个字,嗓音低沉,蕴着绵绵的情意。
那是谢余年从未听过的语气。
谢余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份运气,他也曾满心期待过,不过在长久的冷遇后那点火苗早就被大雨浇熄。
他不再抱有虚无的幻想,并坚定认为自己也许真的不配得到爱情。
可那个曾经他用尽全力追赶过的人,此刻忽然停住脚步冲他伸出了手,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告诉他,谢余年,我爱你。
那是他在梦里都不敢听的话。
也许是自己的身体真的很糟糕,而楚言是个善良的人,愿意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自己;又或许是易感期的一些信息素的交融让楚言产生了爱他的错觉,毕竟AO之间的吸引在很大程度上会欺骗人的感官。
可不管如何,安慰也好,错觉也罢,谢余年一向灵活的大脑在此刻都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思考。
他愿意沉沦,在失忆的楚言给他构造的美好乌托邦里。
“嗯。”谢余年终于出声,蹭了蹭楚言的下巴。
待谢余年的情绪彻底缓过来,两个人决定再去向医生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和详细的诊疗方案。
外头的天很冷,谢余年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楚言很自然地牵住谢余年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谢余年还有些不习惯,手指不自然地蜷缩在温暖的掌心,微微出着汗。
但他没有挣脱。
走到办公室门口,谢余年被风吹得发痛的脸颊才温暖起来。他屈起手指,挠了挠楚言,“别牵着了,医院里好多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踮起脚凑到楚言耳边小声地说。
“我不。”楚言扭过头,理直气壮地拒绝。他夸张地鼓起嘴,像只塞满食物的仓鼠。
“我就要牵年年,才不要管别人。”
这时候的楚言又变得很幼稚,不像方才车里那样沉稳,要肆无忌惮地宣誓自己的主权,不高兴了就要表现在脸上。
谢余年却觉得这样的楚言让他安心。
他知道,医生的话让楚言也慌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楚言可以永远这样,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可以不去上班,窝在家里打自己喜欢的游戏,也可以不用穿上西装,去扮演一个成熟冷静的领导。
相比之下,爱他或者不爱他都无所谓。
可谢余年没法实现这个愿望,于是他只能任由楚言牵着自己,像牵一个容易走丢的小朋友。
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楚言忽然停住了脚步,谢余年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alpha。
“那不是你的小助理吗?”楚言压低了声音,朝前扬了扬下巴。
谢余年顺着楚言的动作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的助理许非正站在诊疗室门口,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我不管。”他梗着脖子,冲里面的人喊,“我就是喜欢你,我要追你!你不许再躲着我!”
谢余年愣住了。
许非年纪小,工作能力却不错,在公司里很讨别人喜欢。
谢余年也不例外,又加上他是omega,所以有时也会夹杂私心地偏袒。
可许非在他面前总是笑嘻嘻的,他从没有见过这个omega这么狼狈又难过的样子。
因为许非转过脸,谢余年看见了满脸的泪水。
“啊?”楚言好像也有些吃惊,他模仿着谢余年刚才的动作,低下头跟谢余年咬耳朵。
“年年,我怎么记得这个医生,是个beta啊?”
“beta和omega也可以在一起吗?”
第16章 委屈
谢余年被他问得一愣,楚言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走吧,你的小助理现在应该不想被我们看到吧。”
谢余年发现失忆之后的楚言拥有许多从前他所不知道的能力,比如此刻,不着痕迹地照顾一个失意的omega的心。
一颗心瞬间变得很软,谢余年抿了抿唇,低低应了声。
办公室里的医生看起来很疲惫,正摘下眼镜,缓缓揉按着自己的鼻梁。看见他们进来,露出一个有些歉意的笑。
“不好意思,刚才…”
他欲言又止,谢余年因为许非的缘故,并不想多说什么,因此只是垂着眸,淡淡地吐出一句。
“我们没看到什么。”
医生似乎松了口气,重新戴上了眼镜。
楚言安抚地拍了拍谢余年的背,而后向面前这个beta详细咨询起了情况。
在听说面前这对AO不打算打掉孩子时,医生显得很惊讶。
事实上谢余年和楚言事先并没有讨论过孩子去留的问题,他们好像都很默契地规避掉了这个话题。可当医生问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了不考虑。
许是医生的目光太过复杂,楚言有些不太高兴了,他侧身上前挡住了谢余年,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来。
“相信您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吧。”
楚言这话说得实在不够客气,谢余年想说话,还没出声,就看到楚言背对着他摊开手掌,然后勾了勾手指。
谢余年盯着这个隐秘又带些稚气的小动作,半晌低下头笑了。
他很配合地将自己的右手放上去,立刻就被楚言牵住了。
这让谢余年想起从前高中放学,他坐在回家的车上。司机不被允许和他讲话,于是陪伴他的永远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那时他向外看,总能看到年轻的小情侣们,就这样偷偷牵着手,小心又用力。
谢余年为窥破那些秘密而抱歉,但偶尔也会有些羡慕。
所幸过了十几年,楚言满足了他的这个愿望。
虽然早就时过境迁,但谢余年还是觉得满足和幸运。
医生建议谢余年注射提前发情期的药物,在腺体最活跃也最健康的时候接受标记。
谢余年并没有犹豫,很快同意了。
注射药物的过程并不复杂,谢余年几乎没有感受到疼痛。
倒是楚言在旁边,紧张的要命,最后等护士都出去了,才用有些凉的嘴唇亲了亲谢余年。
5/1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