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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煜的神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这消息可曾确切？”
“属下前日命人在京城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周小公子，想来是已经出了城。”弓恒不急不忙地答道，“后来属下又特意找到当夜守城值班的几位兵卒，有人说当晚确实是有三人离开京城后，往边境方向去了。”
“周小公子这次离开，连带着棋英和陈明知一起，想来那三人应当是他们没错。”
顾临煜闻言眼底终于微微波动：“那我们明日启程的时候，沿路再多找一找。”
若当真是去往了边境的方向，那顾临煜倒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他此次也是要赶往那里，虽是殊途，却是同归。
只要他再耐心一些，只要再多寻一寻，他定然能够找到周星澜。
除却担忧少年的安危以外，顾临煜最为在意的——
是少年会刻意躲着他。
边境毕竟路途遥远，距离上京城一路上要经过的地方并不少。
而周星澜离开的那个夜晚，一封信也未曾留，一句话也未曾说，只是悄无声息地便走的一干二净。
第192章 太过厌恶这样的自己
如果周星澜想要背着他藏起来，那么通往边关的一路都可以作为被他躲藏的地方。
而那样的场景和结局，顾临煜从来都不敢想。
幼年时期，萧青芷因为鸩毒去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当时有多难以接受痛彻心扉，现在就对周家的灭门之仇有多感同身受。
陪自己度过最难熬时光的人，是周星澜。
而没有护好周星澜，甚至还不小心让他从自己身边溜走的——
是他，顾临煜。
如果被藏于心间多年都不忍亵渎的光芒就此消失，那么即便最后棋盘落定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于顾临煜而言——
却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
被顾临煜找了许久的周星澜，却对自己悄悄离开太子府的后果一概不知。
他这几日也并不是没有想过顾临煜。
可是如他离开之时一样，他觉得自己对于顾临煜而言是个累赘。
如若淮平侯府还尚在，那么作为周家之人，他还尚有能够帮他的地方。
但现在能够庇荫自己的家早就不在了，对于太子府和顾临煜而言，自己的存在便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更何况除却这些，他心中还有一根从周家灭门以来，便梗了许久的刺。
顾临煜的筹谋一向不肯带上自己。
周星澜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之人。
他看着弓恒王昆，甚至是从西北之处远道而来的顾临修，再不济又或是朝中那些支持顾临煜的其他大臣，都可以为顾临煜出谋划策，参与到他的计划之中。
而自己，却只会被永远隔绝在外。
送别阿姐的那日，顾临修曾经对他说过，顾临煜是想保护他。
可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谁的保护。
正是因为被保护的太久，所以他才会在淮平侯府出事的时候无能为力，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倒在血泊之中，而最可恨的是——
他却连为亲人报仇雪恨的能力都没有。
周星澜太过厌恶这样的自己。
顾临煜的计划周星澜并非完全不知，虽然在自己面前，顾临煜总是不肯说的太多，但周星澜也隐隐明白，顾临煜并非是真的没有兵马和势力。
可是……顾临煜最终却还是选择了让位于顾临风。
甚至不曾做过一丝一毫的挣扎。
如果当初顾临煜同意将他的兵马和势力调入上京城呢？
如果顾临煜没有拒绝永德帝让周星云带兵回京的请求呢？
那样的话，淮平侯府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大哥是不是也不会被郑评带的人围攻身死……
如果……
周星澜不敢纵容自己再继续往下想。
因为他比其他人都更加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险。
太子殿下，从来都不应该是被他刻意要求的人。
顾临煜的做法从未和他解释过，周星澜也很少会主动相问。
这次刻意纵容顾临风和郑家登基夺位也是一样。
尽管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淮平侯府的灭门不应当与顾临煜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周星澜还是会忍不住设想，设想顾临煜换个计划压制郑家，让淮平侯府得以保全的结果。
又或许是，从一开始——
他就从未被顾临煜囊括在计划之内。
第193章 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比起之前总会在赶路的闲暇中，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血海之痛外，小侄儿的到来让周星澜三人变得忙碌了许多。
他们三个人皆是没有成过婚的大男人，头一次面对这样小的婴孩，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棋英，你今日备着米汤了吗？”
“周都尉，长安又把刚换的裤子尿湿了！”
“公子，长安昨晚哭了一宿都没睡……”
“呃……”周星澜头一次体验到又当爹又当妈的痛苦。
连棋英和陈明知也被长安弄得十分头疼，三个大男人就差没在一起抱头哭泣。
但每每被怀中的小婴孩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时候，周星澜又难以否认地、不得不承认自家小侄儿的可爱。
虽然动不动就扯开嗓子大哭是常态。
但与其他闹腾的孩子相比，大多时候，长安都是一个非常乖巧可爱的小婴孩。
有很多次，周星澜看着红缨月牙枪出神的时候，小长安都会转着黑乎乎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边将手塞进嘴巴里流着口水，一边咿咿呀呀地朝周星澜伸手。
周星澜总会在这种时候，被身侧的婴孩不经意地提醒着，从决绝的恨意和思亲之痛中恍然醒来。
小长安还在朝他伸手，向他要抱抱。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等着他、需要他。
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很多时候，周星澜都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家小侄儿。
别的孩子都能躺在母亲怀里的时候，小侄儿却只能跟着他们吃米汤。
偶尔赶路的时候遇到家中有孩子的妇女，都忍不住对小侄儿心生怜爱。
“哎呀，你们这几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这小家伙可真是受罪……”沿途村里的大娘看到小长安都心疼的不得了。
棋英闻言不禁看了一眼昨晚因为小长安哭闹而几近一夜没睡的公子，再看一看公子眼下的黑眼圈，心中不由悄悄感叹——
虽然小长安很受罪是没错，但是公子好像更受罪一些？
好在周星澜和小长安都是个极为容易满足、并且很好养活的人，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罪可受。
周星澜因为小长安笑容终于逐渐多了起来，小长安也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受罪一般，虽然没有乳母喂养，只吃米汤也长得很是白白胖胖。
他们此去离上京城越来越远，自然也对上京城的消息知晓的越来越稀疏。
不过沿路上还是会听见有关新皇登基，太子殿下顾临煜被降下封号贬为睿王殿下等等。
但周星澜却忽然觉得，那些好像都变得离自己很遥远。
大概是因为只想一心抚养好小侄儿，到了边境再考虑从军之事的原因，周星澜也变得愈发温和与世无争起来。
用棋英的话来说，自家公子已经越来越像是一个一心向佛的贤惠小叔叔了。
直到小长安忽然发起了高烧。
他们原本只是打算备马而奔往边境，后来忽然找到了小长安，便又担心在马上多有不便太过颠簸，又专门买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小婴孩的吃穿用度尚且可以应付，但一旦生病发烧，却险些将三个大男人愁出白头发。
长安的高烧来得猝不及防，他们本就在连夜赶路，此刻所停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寻找一个大夫实在太过艰难。
第194章 该怎么面对顾临煜
就在周星澜一遍一遍给小长安用湿布巾擦拭身体，恨不得直接抱着孩子运用轻功，直接四处飞起来寻找打探哪里有大夫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大片驻扎的军队和人烟。
“走，快去看看。”周星澜而今抱小长安的动作已经极为熟练，揣起自家小侄儿，便直奔对方的营地而去。
棋英非常谨慎理智地在身后追着周星澜劝阻，“公子你先别冲动，好歹观察一下是什么人驻扎的营帐和兵马，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还剩下一个陈明知正在后面苦苦赶着马车，十分悲愤地喊道：“你们慢一点，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啊……”
周星澜却脚底生风，直到抱着浑身滚烫的自家小侄儿跑到营帐不远处才停住了脚步。
棋英的话并没有错，此处本就是前往边境之处的荒郊野岭，又怎么会忽然出现驻扎的兵马？
南疆与大渊现在虽然已经剑拔弩张，在边境战线处部署好了各自的兵马和防线。
但战事毕竟还没有开始，眼下又是在大渊境内，南疆的人绝不可能如此大胆的便闯进来。
既然不是南疆的人，那便只能是大渊的兵马。
可是在大渊，能拥有这些兵马的人，又能有谁呢？
郑家的主要势力都集中在上京城，眼下顾临风又刚刚登基帝位不稳，莫说将人马调到这么远的地方，怕是连上京城都一刻不敢出。
不是郑家，又能拥有如此兵马的，那便只有一个人。
难不成……是顾临煜？
周星澜想起自己的不告而别，总觉得有些心虚，在营帐之外转起了圈圈。
可是怀里小长安的温度已经烫得吓人，周星澜见实在耽误不得，便眼一闭心一横，转过身踏入了营帐。
向守卫和兵卒表示来意之后，便有人道：“你且先等等，我去禀告一下殿下，再找一下军医。”
周星澜听到守卫口中的那句殿下，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看来此次驻扎在此地的人就是顾临煜无疑。
他掐了掐长安的小脸蛋，直到满意地听到小侄儿的哭声后才收了手。
虽说找到了军医，但周星澜还是很害怕小侄儿会因为高烧就此昏睡过去，听到怀中的小婴孩尚且有力气哭，才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而除却这些，现在还有一件让他非常焦虑的事情——
就是该怎么面对顾临煜。
上次他不仅擅自不告而别，甚至还连一封信一句话一个字都没给顾临煜留下。
早知道就留张纸说一点什么，告诉顾临煜不必找自己，也不必担心自己就好了。
可是现在再怎么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周星澜很是不安地踱着步，好在最后是军中的大夫先一步到，周星澜像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将小长安递了过去。
他跟着军医一起进了营帐之内，军医看出了他的担忧，安慰道：“放心，你们来得还算及时，这孩子命倒是大，还能救得过来。”
周星澜闻言终于舒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尚未舒完，便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195章 太子殿下我错了
“这人的背影怎么长得这么像周星澜？”身后传来的声音明显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可惜周星澜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应对顾临煜，不等那人话说完便硬着头皮转身，一副痛定思痛极为悔过的表情：“太子殿下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而别……”
但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嘴。
原来眼前的人并非是顾临煜，而是一见面就最喜欢和他比武的——
宁王殿下顾临修。
“怎么是你？”周星澜震惊又迷惑。
“真的是你？”顾临修的震惊又迷惑的声音和周星澜一同响起。
“呃……”两个人不可置信地对视了半晌，才终于接受了他乡遇故知的这一事实。
顾临修不等周星澜开口解释，便先兀自开启了夺命连环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三哥知道你跑出来了吗？为什么你还带着个小娃娃？难道是你背着三哥偷偷在外面当了爹？”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顾临修便又一脸悲痛地感叹：“我可怜的三哥啊……”
“呃……”周星澜一时语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顾临修的一堆问题，砸的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顾临修却并不在意周星澜一言难尽的表情，而是凑上前去看了看正在被军医诊治的小长安，啧啧道：“星澜你可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竟然背着我们儿子都这么大了……”
“滚。”周星澜沉默半晌插不上话，最后只得选择了一个最为简单粗暴的语气词。
好在这个词的效果并不差，顾临修终于在周星澜的「滚」字中找回了冷静的自己。
为了不妨碍军医继续给小长安诊治，顾临修连忙拉着周星澜走出了营帐。
“你为什么要让我滚？”顾临修一脸好奇，一脸仿佛发现惊天八卦的神情：“难道里头那个小娃娃不是你儿子？那你现在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
“不是。”周星澜言简意赅，神色也有些黯淡：“他是我大哥的孩子。”
顾临修虽然远在西北不曾回京，但京中前些日子的变故他却并非不知。
此刻见周星澜神色有变，便也猜出了个大概，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看那孩子吃的倒是白白胖胖的，你们这一路上都是怎么照顾他的？”
提起照顾小长安，周星澜原本黯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些缓和：“只有我们三个人轮番照顾，没有奶水便只能给他喂米汤，不过好在这孩子是个好养活的，也不挑食。”
“说起来今晚他忽然发了高烧，还好在此处遇到了你们的营帐。”周星澜又看了一眼军医和小长安所在的营帐，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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