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想要维护他们两,但再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对头,贬低他的对头,不也相当于拉低了他的水平吗?
于是在上方雅阁中,轻轻吹开浮叶,啜饮清茶的白无涯,便惊讶地听到有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与他人唱反调。
有人道,卿衡之是穷鬼,那熟悉的声音便反驳,“穷鬼都能金榜题名你不能,你个小垃圾你玩不起你没有实力。”
有人道,白无涯过于阴柔,那熟悉的声音便又反驳,“阴柔怎么了,阴柔吃你家大米了,人家是美得千姿百态,你是丑得千奇百怪。”
…
左一句右一句,无差别攻击,活脱脱当代杠精。
白无涯眉眼低垂,忍不住笑了——那种云奚看一眼就要高喊臭鸟又要冒坏水了臭鸟快滚远点的笑。
见状,站在一旁的黑衣侍卫一愣,“白大人,您…是要应陛下,加入暗刃吗?”
白无涯撑着额,温温柔柔,“你方才说,那暗刃是卿衡之着手所创?”
分明还是纤细至极的模样,却再无一丝娇弱,瘦的出奇,反倒显出某种让人后背发凉的阴森。
侍卫应是。
白无涯听着耳边还在叽里咕啦舌战群雄的喧嚣声,“那就去吧。”
顿了顿,又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其实还怪可爱的。”
也就白无涯觉得可爱,司命可是一点都不觉得。
尤其眼睁睁地看着云奚是如何抱着卿衡之的枕头,如何埋在上面深深地吸了一口,如何意犹未尽地说“滂香”之后。
司命摇着头,不可置信,“奚奚,你变了。”
云奚:“?”
司命:“你没有斗志了,你居然向帝君妥协了,你居然不再欺负帝君了——”
云奚垫着枕头,闷声闷气,“…不是,我除了晚上,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话说入了冬,卿衡之也是越来越忙越来越忙。
他明面上仍是翰林院不起眼的小文书,谁都可以嘲讽几句,贬低几句,私下,却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刃,只待出手斩断世家门阀们深扎地底、互相勾结的根须。
水面上风平浪静,水面下暗潮汹涌。
在这样的背景下,卿衡之创立了暗刃,即,以暗处最坚定之锋刃,重塑天下之大势。
听起来十分高端,其实也确实十分高端。
但就是回家晚。
云奚有点心虚,“但我每天都有乱摸他羞辱他,而且凑得特别特别近。”
司命痛心道:“你懈怠了,你想想你饱受帝君压迫的伙伴,你想想你受苦受难的同胞,你再想想你跟帝君之间的仇恨,你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吗?!”
云奚痛彻心扉,依依不舍地放下枕头。
是啊,他作为广大仙君群众中的一员,作为反抗压迫的先行者,怎么能无所事事,怎么能这样软弱,这样轻易地妥协?!
他不能就这样萎靡不振下去!
云奚真诚地感受到了忏悔,并且感到了重新燃烧的斗志。
他要化被动为主动!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他不来找他,他就去找他!
争分夺秒,快马加鞭!
说干咱就干,云奚腾地一下坐起来,“红娘,红娘啊,给我点个灯笼。”
红娘:“少爷,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云奚痛不欲生地立刻温暖的被窝,雄赳赳气昂昂,“我要去打败万恶的帝本主义!”
卿·帝本主义·衡之此时,刚走出后宫门处的暗道。
他眉目间的冷意尚未收敛干净,乍然走在冰凉的冬风中,一时也比不出谁更清冷。
因是私下办公,他身上朝服已除,着了一身堪称简朴的青色长袍,换作旁人,绝对是落进人群中便不能再瞧第二眼的打扮,偏偏卿衡之穿得让人错不开眼。
或是因此,才没能甩掉尾随着的人。
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卿衡之微微侧耳,听到身后不远处,有靴子轻轻落地。
为了掩人耳目,夜里出宫,卿衡之都是不坐马车不带人的,而且,此处离云府很近,也就两条街的距离。
完全忘了现在自己的性命或许很值钱这回事。
不动声色地,伸手在袖子中摸索了一下,通身上下,只几张账单,一只笔。
笔可作刀,但终归不是刀。
卿衡之虽有些拳脚功夫,到底是个文人。
枯草碎裂,树影婆娑,他的额间冒出细汗,十分从容地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轻衣巷里可有什么人,算算时辰,语气好的话能遇到巡逻的官兵。
但卿衡之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那里只零星几个乞儿,在路边躺着。
再往前就是长安道了,人多且杂,但杀手肯定不会让他活着走到那里。
而且或已经知道他的路线,随意改变会打草惊蛇。
卿衡之眸色沉静,指尖在袖中随意勾点,附近几处的路口巷道便浮现在眼前。
步伐沉稳,指尖一顿,卿衡之眼中划过细碎的光。
回云府时有一道巷子,一道许多老房子的破巷子,那里多是土阶茅屋,居住的人寥寥无几,到了夜间,更是黑灯瞎火,鸦默雀静。
倘若他是杀手,定会选择在那里动手,不论是抹喉后藏尸,或是搏斗发出声响,那里产生的影响都是最小的。
同时,那条小巷曲折交错,迂回杂乱,于他尚有一线生机。
卿衡之脚步渐快,身形眨眼间便隐入黑暗,他听着后面那人的脚步声,巷子间不住穿行,七弯八拐,只差一个拐角便能走出巷道,瞧见云府大门时,却听到前面也似有声响异动。
遭了,若有埋伏…
没有埋伏,是云奚。
云大少爷不知怎地突发奇想,大半夜出街来了,后边还有一大帮子困得眼皮直颤的姑娘汉子。
瞧见一脸谨慎恍然的卿衡之,云奚就乐了。
吓到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正要上前调戏几句,卿衡之却与他拉开距离,冷声道:“云奚,别过来。”
云奚更乐了。
你叫我不来我就不来啊?
我就来我就来。
怀里揣着一只傻了吧唧的小奶狗,云奚乐颠颠地就要往卿衡之怀里扑,“卿郎,快接住我——”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破空一响,一个黑影和一道白光闪过。
云奚:“?”
传说中的杀手?
每本话本子里都会有的杀手?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得着啊。
可云奚还没来得及看明白杀手到底是蒙着黑脸巾,还是黑布套头上戳两个孔孔,就听红娘先是一声划破苍穹的惨叫:“啊啊啊啊啊——”
卿衡之也是瞳孔微缩,“云奚!”
再一个激灵,就看见卿衡之大惊失色的脸,还有团团围过来又兵荒马乱跑来的一群人。
刺骨的疼痛猝不及防姗姗来迟。
妈耶,好疼!
他这是经历了什么?
不管经历了什么,都好疼!
云奚龇牙咧嘴地紧紧捂着肚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唰地一下就往后躺。
卿衡之人都懵了,“云奚?云奚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云奚,不要闭眼,不要闭眼!”
云奚就没听卿衡之这样大声地说过话。
他弱叽叽地倒在滂香滂香的怀里,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我…我好疼…我、我是要死了吗?”
这就是人的死吗?
他还没欺负完帝君,怎么就要死了吗?
卿衡之就没这样慌张过,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可声音都是哑的,“不要胡说——快,快去叫医师!叫医师来!”
云奚艰难地,把掉在一旁嗷嗷直叫的狗崽塞进卿衡之的怀里,“…卿郎,你先听我说……”
卿衡之哑声:“云奚…”
不要说。
他什么都不想听,他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扯碎了。好疼。好疼。
云奚握紧了他的手,黯然道:“我怕我再不说,就来不及说了…”
他无力极了,睫毛轻轻颤动着,比最脆弱的翅膀还要脆弱,“叫我奚奚…卿郎,我死了,你…你一定要把我们的狗子好好抚养大,你…唉,你还是不要再嫁…”
卿衡之大怮,不住地应:“好,我会好好把它养大,我不再嫁…我只嫁给你,奚奚,奚奚你不要睡…”
他眼前什么都没有,只云奚那张惨白的脸,只云奚蹙起的眉。
怀中人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好像在透过他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云奚喃喃道:“…我真的…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卿衡之整个人都抖,那道剑光袭来时,他想到最糟糕的也不过是自己身死罢了,却完全没想到,云奚会替他挡。
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了。
卿衡之颤抖着手,要去捂云奚的伤口。
…嗯?
等等,云奚的伤口呢?
伤口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卿衡之:?我都要哭了你伤口呢?
云崽:你猜
——
你个小垃圾你玩不起你没有实力啊—网梗
帝本主义—以帝君为本。瞎诹的。
来来来,喊起来,我们永远支持社会主义~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
不要养肥呜呜呜哒咩哒咩(扒紧裤jio,试图勾搭,不留下来裤子都扒掉那种
——
受宠若惊给大家跳个双截棍叭,嚯嚯哈嘿~
闻阑 1个火箭炮
昭和 1个地雷
念青 1个地雷
一条咸鱼 1瓶营养液
16812889 1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 1瓶营养液
悄咪咪一人送一个香吻~mua(依旧是粉红水嫩的双唇,一双小鹿般的眼睛……
第019章 卿郎,你背我
伤口在手上。
更准确地说,是在指尖。
云家夫妇晚来得子,将云奚养得极好,他一双手不沾春水,白皙柔软,比别人家的女孩子还要娇贵,也就是过于柔软娇贵,不然也不至于被玉佩轻轻划一下,就见了血。
对,被玉佩轻轻划了一下。
还是他自己的玉佩。
云奚对此很不能理解。
本身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家都是石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越想越委屈,云奚吸吸鼻子,焉哒哒地指控:“我再也不戴玉佩了。”
卿衡之:“好。”
云奚哼唧唧:“你也不许戴了。”
卿衡之:“…好。”
云奚委屈屈:“我们府里都不许戴了。”
卿衡之应道:“嗯。”
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那我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着就试探地伸手,要去拉云奚藏在怀里的那只负伤小爪爪。
云奚不吭声了,把脸更用力地埋在卿衡之颈窝里,完好无损的那只手紧紧拽着卿衡之的衣角。
眼泪水吧嗒吧嗒,湿透了卿衡之的肩。
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手蜷成个拳头。
医师:“…”
医师无奈地望向卿衡之,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卿衡之眉头皱得愈发深,好似在产房外因为听到妻子惨叫而担忧不已的丈夫。
看着云奚指缝间未干的血渍,卿衡之呼吸微滞。
这人皮肤很白,近乎透明,上面突兀的寥寥几点猩红,更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痛感。
卿衡之轻轻地给他吹吹,“乖,手松开,叫医师给瞧瞧,好上药。”
吹得云奚一个激灵,“疼…”
卿衡之温柔得声音里都能掐出水,“马上就不疼了,乖。”
医师:“…”
就没见过这么宠孩子的。
半个时辰前,一群人大半夜地浩浩荡荡地冲去他家中找,嚷嚷着说刺客给云家少爷捅了一刀。
提着大包小包,裤腰带都没系好就来了啊。
结果呢,这是捅得什么刀?
指甲刀?
医师拿起药粉,无奈地托着云奚的手,“云少爷,你放松,放松,很快就好了。”
云奚微微松开手,就嘟嘟囔囔地开始嗷:“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卿衡之也随之皱着眉,紧紧地盯着那只被医师抓着的手,神情严肃。
医师被盯得压力徒生,无奈道:“…别紧张,你深呼吸,呼吸三下,就好了,来,吐气——呼气——”
云奚嘤嘤呜呜继续嗷:“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是真的疼,主要他从来没感觉到什么叫疼,开天辟地头一遭,也就更难以忍受。
云奚自打有意识起,就是块石头,梆硬梆硬,看谁不爽砸谁,哪怕是再凶悍的妖兽,遇上他也只有挨打的份。
后来当了神仙,就算有了人身,也是无坚不摧,更没谁莫名其妙给他一拳抹他一刀。
忍着几乎是炸开的刺痛,云奚泪眼朦胧地瞥了一眼被包成粽子的指头,小声嘟囔,“卿衡之。”
卿衡之:“嗯,在。”
到处乱窜的小白狗也冲过来,哼唧一声。
云奚看了看他两,继续哭了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一整晚,都在卿衡之怀里窝着,更不知道卿衡之时不时就要吹吹他的指尖,同时小小声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不疼了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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