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员猝然反应到说错了话,立地从头到脚红成了只胡萝卜。虞白把二维码展示过去,她飞快扫完,闷头帮忙装起袋来,以求他们速速离开。
虞白忍笑忍得厉害,宿临池伸出手,用力捏了他的掌心一把,把他快要出口的笑意中途掐灭在喉咙里。
超市离筒子楼不远,他们去的时候没开车,回来虞白一手两个大购物袋,盛得满满当当,宿临池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噼啪——”,宿临池好好地走着路,冷不防踩到一块小石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搞怪。他扭头,看见虞白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一边抱怨道:“你走得太快了,等等我啊。”
宿临池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没过几步,虞白故伎重施,又把石子踢到他脚下。
“你生气啦?”他趁着宿临池脚步顿住,绕到他面前,颇有点玩笑开过头后的可怜兮兮,追问道,“你真的生气了?”
宿临池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恼是有的,怒却一点没有。虞白的眼睛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剔透温暖,他才看了一眼,就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含混地说:“我没有生气。”
“你说什么?”虞白没听清,往他那里靠了靠,谁料宿临池如临大敌,当即后退一步。
“喂!”虞白不满地喊了一声。
宿临池却说:“有人拦路。”
虞白转身,发现他们的去路已经被堵住了。
这里租金便宜,治安混乱,大偷小摸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所以在城中村,越是靠近某些狭窄的道路,就越是不能去——偏偏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就有这样一条“事故高发”的小巷子。
临近天黑,四周无人,简直是下手的天赐良机。
拦路的人中有个alpha,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跟前一站,刺鼻的信息素味就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宿临池沉下脸,向前一步,把虞白挡在身后。
文明社会,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必须定期喷阻隔剂,不然一旦被人举报,就必须进看守所蹲三个晚上。
可惜这惩罚拦得住守法良民,拦不住流氓。这alpha估计用这招很久了,一见宿临池的动作,就明白虞白是个omega,这下更是表情凶恶:“东西放下,现金手机全交出来!”
他后头的人帮腔道:“你们也别怪我们,一个断胳膊的废物,一个没用的omega,兄弟们不宰你们宰谁?老实点,少吃皮肉之苦!”
虞白好些年没被人围堵过,一时间竟然感到十分新鲜,从宿临池背后探出脑袋数了数,一二三,三个小流氓,眼底青黑,个个都是一脸肾虚样,该是很好打发。
他想到这,余光忽的在巷口捕捉到一张一闪而过的脸。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不是今早上来还钱的周新莱吗?
宿临池突然把他往后一推,虞白不明所以,站住看他,宿临池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无声地用眼神示意他快跑。
小流氓威胁道:“少唧唧歪歪的,快动手!”
虞白问:“真要动手?”
宿临池低声道:“虞白!”
离他们最近的小流氓怕到嘴的鸭子飞了,抬脚朝宿临池打了石膏的胳膊踹去——他的经验,骨头伤疼起来能要命,一脚下去人就得蹲下去了,剩下一个omega肯定吓得不行,还不是任他们摆布?
可是他的脚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往外踹,一只手就蓦地斜地里伸出来,勾住他的脚后跟往旁边一拉。
小流氓收腿不及,结结实实劈在了地上,“嗷”地爬不起来了。
他泪眼模糊地一抬头,之前根本没放在眼里的omega施施然甩了下手,抱怨道:“啧,袜子几天没洗了啊,一股臭味。”
刚刚动手的小流氓歪倒在地动弹不得,他的两个同伴见“软柿子”成了硬茬,对视一眼,一人从怀里掏出了把折叠刀,朝虞白的肩膀就扎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也没人看清是怎么一转,那小流氓就被擒住了手腕,刀锋一转,化成一束利光,朝落在最后的那个alpha飞去,在他胯下不足一指的地方险伶伶擦过,笔直地插进了这人两腿之间的石板缝上。
放信息素吓人的alpha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裤管当场湿了。
虞白扭住身边这人的胳膊,压得他手腕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问:“还动手吗?”
“不……不,不动了。”小流氓含着一泡眼泪,哆嗦着说。
“再让我看见你们……”虞白手指一划,挨个点过在场或趴或跪的三人,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松了手,“滚吧。”
小流氓和尿裤子那位战战兢兢上前,扶起至今还在腿打颤的同伴。
“等等!”虞白一喊,那三人差点又要跪,看脸快要哭出来来:“您,您还有什么事?”
虞白嫌弃地一抬下巴,示意那把被淅淅沥沥淋湿了的折叠刀:“刀刃收回去,扔进垃圾桶。”
小流氓丝毫不敢违抗,让拿刀就拿刀,让扔进垃圾桶就扔进垃圾桶,完事后,他们怕再被叫住,急忙屁滚尿流地逃了。
第16章 周新莱
虞白拍拍手,比流氓还流氓地冲跑远的三人吹了个口哨,转过身对宿临池说:“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宿临池的呼吸好像滞住了,半晌,才听到他轻轻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吓着了?”虞白问。
宿临池摇头:“你是在哪里学的?”
“学什么?跟人打架吗?”虞白觉得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有趣,一挑眉道,“打架还能在哪里学,当然是跟别人打着学喽。我以前可是孤儿院一霸,远近的流氓混混全是躲着我走的,早练出来了。”
“你……”宿临池说,“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啦,这次是麻烦找我,又不是我找麻烦。”虞白点头谢了他的好意,转脸喊道,“拐角那个,别躲了,你影子露出来了!”
那人影一震,原地短了一大截,估计是想跑,又生生定住了,周新莱五颜六色的脑袋从墙后头探了出来,一露面,就心虚地抢白道:“喊我干嘛,路过犯法吗?”
虞白道:“路又不是我家的,当然不犯法。可你不是躲在那儿好久了么——不来打个招呼?”
他说话全程都笑眯眯的,要不是方才亲眼目睹了小流氓们落花流水的惨败,周新莱绝对不会把他归为危险人物,可此刻,他只觉得这笑容隐藏着极大的阴谋,包括站在虞白身后的那个alpha,看着也不像个好人,一定是想报复自己刚刚袖手旁观,没有帮他们的忙。
周新莱戒备地和虞白保持了五米以上的距离,方便随时逃跑:“喊我什么事?”
“周再说你去找工作了,这就是你找的工作?”虞白说,“观摩学习小流氓打劫,等着学成出师后去勒索小学生的压岁钱?”
周新莱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咪,浑身炸开了毛:“你少胡说八道!”
“你这个小身板,我十岁的时候就能撂倒了,还是趁早改行吧。”虞白往火上浇了一把油,果然把周新莱逗得七窍生烟,奋力抗争道:“关你屁事啊!”
宿临池拍了一下虞白因为忍笑而不住发抖的肩膀,问道:“周再呢?”
“我干嘛告诉你们!”周新莱说。
“过来,”虞白话一出口,他就再次睁大眼睛瞪着他们,虞白道,“过来帮我拎着购物袋——你躲在那干看着,我也没想怎么着你,帮忙拎个袋子都不愿意吗?”
周新莱犹犹豫豫地靠近了他们,双手一直摆在身前,是个防备的姿势,直到确认虞白没有借机给他一拳的打算,才放下胳膊,嘀咕道:“你不知道,这些抢劫的人都是报团的,你不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哪怕是进了局子,他们也能让别的渣滓继续来骚扰。我还有周再,防不住他们。”
“为什么不换个地方租房子?”宿临池问。
“没钱啊,”周新莱扫到他吊着的胳膊,没好气道,“你不是也一样住在这儿?”
虞白揽住宿临池的肩膀:“他有我罩着啊。”
周新莱撇撇嘴,不搭理他们了。
有了免费劳力的虞白心情极好,散着两只手溜溜达达揽着宿临池,周新莱咬牙提着两大只购物袋,腮帮也跟着用力,浮出一圈浅浅的咬肌。
他们走进楼道,忽然听到有人在争吵,没等另外两人听出个所以然来,周新莱就把购物袋一甩,嗷一嗓子冲上去了。
虞白和宿临池忙跟上去一看,周新莱已经把周再从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肘下解救出来,大吼道“你还敢来”,上去扯住他的领子,一个左勾拳怼上了他的下巴。
那中年男人被大儿子一拳揍得天旋地转,靠到楼梯扶手上了,见势不好,踉踉跄跄地要溜。
周新莱好像一只被人触犯了领地的狮子,怒发冲冠,脖子都粗了一圈,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跟着还要上去补一脚。
周再脸上盯着一个新鲜的巴掌印,摇摇晃晃站不稳,被宿临池扶住了,还没站稳就冲他大喊:“大哥,别打了!”
周新莱艰难地顿住了。
但他火气消不下去,无差别地迁怒道:“你还偏袒他!”
周再:“打重了,他要问你要住院费的。”
“放屁!他要老子就给!老子给乞丐都不给他!”周新莱展现出小混混惊人的词汇量,对老爹进行了全方位的人身攻击。
有人听到动静来围观,全被他凶神恶煞地瞪跑了。宿临池听不下去,捂住了周再的耳朵。周再和虞白对视一眼,包容地叹了口气,一齐后退到墙边,让出地盘留给周新莱发挥。
终于,沐浴在三人注目礼下的周新莱吐完了满嘴的芬芳,火气渐渐撑不住气势了,困兽一般在楼道里团团打转,眼看要下不来台,一看周再靠在宿临池怀里,立马借题发挥道:“你跟他们站一起干嘛?快给我滚过来。”
周再听话地走过去,周新莱掰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他还打你哪儿了?”
“没了。”周再说,“他抓不住我,才给我一巴掌的,大哥你别担心。”
“鬼才担心你。”周新莱推着周再上楼,忽的一拍脑门,“我把袋子忘在楼下了!”对虞白和宿临池撂下一句:“你们等一下,我去提袋子。”就冒冒失失地飞跑下去了。
周再攥着钥匙,问道:“哥哥到我家坐坐吧。”
左右无事,虞白和宿临池接受了小朋友的邀请,走进了这兄弟俩的出租屋。
周新莱捡起散落一地的包装袋。冲天的怒火褪去之后,无边无际的灰烬就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压得他胸口发闷,快要喘不上气来。
就凭他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来的本事养活弟弟……靠好勇斗狠吗?
周新莱心里装着事,不免收拾得久了一点,想不到就在他离开的短短一刻钟里,楼下的邻居已经成功“登堂入室”,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把破凳子上。见他愣在门口,还颇有主人风范地说:“东西放下,不用太客气,随便坐。”
第17章 真心假意
周家两兄弟的房间比筒子楼的其他住户小了许多,房主估摸着是想多租几个人,就在客厅加了堵墙,将本就不大的公寓一分为二。最大的空地堪堪够放下一张饭桌,摆着只磨掉漆的台灯,桌上摊开一本数学题集。
虞白近距离感受着这现实版的家徒四壁,屁股下那被胶带纸强行固定的凳子摇摇欲坠,他不敢坐实,只好把重量移到腿上,淡定地扎起马步来。
周新莱梗着脖子,死死盯住虞白,生怕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屑和同情,表情显得有点凶恶……好像不撑出这样一副虚张声势的面皮,内里的难堪就要无处遁形了一样。
他用词粗俗地问:“你姘头呢。”
“大哥!”周再喊道。
“你注意一点,别带坏小朋友。还有啊,我严肃更正,是室友关系,收起你被废料污染的想法,不然我就生气了。”虞白心平气和地说着威胁的话,末了一指外头,“他煮鸡蛋去了。”
话音刚落,门就应声被敲响了,周新莱进来时没关严,轻轻一敲就闪开一条缝,宿临池递给周新莱一个碗,碗里放着两枚煮熟的鸡蛋。
“谢谢哥哥。”周再甜甜地说。
“……谢了。”周新莱闷声说。他低头剥掉蛋壳,揉得周再一个劲抽气。虞白看不过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拿过坑坑洼洼的鸡蛋说:“你这是月球表面么?一堆陨石坑。”
他训完人,三两下剥出一枚光滑的鸡蛋,想了想,又递给宿临池说:“我手重,你来给他揉吧。”
宿临池虽然仅有一条胳膊能动,力道却很适中,周再除了刚开始被烫了一下,余下时候都没再皱过眉,目光在三个沉默的大人之间来回打转。
瘀血慢慢被揉散了,宿临池把鸡蛋放回碗中。虞白揉一把周再的头发,说道:“走,到哥哥家吃饭去。”
周新莱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了,这种白白受人恩惠的滋味让他浑身不舒服,跳脚道:“……我还没同意呢!”
虞白却也冲他招招手:“你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葱姜蒜切末,用刀一笼,撒进倒了一点油的大铁锅里,再加上一把豆芽,油和菜“噼里啪啦”一阵响,香味很快飘了出来。
宿临池大概真有些厨艺天赋,按着菜谱上的步骤一点点来,动作虽慢,做出的菜卖相却很不错。
周再趴在餐桌上做作业,周新莱摩拳擦掌地要辅导弟弟做功课,可不知是当代小学生的题目太难,还是周新莱水平堪忧,读了一会题目,周新莱就可疑地沉默起来。
虞白挤在厨房,见周新莱支支吾吾片刻,找了个借口躲出去了,不由地大笑,用手肘拐了宿临池一下:“你看过周再的课本没有,他小不点一个,人倒是很聪明,被老师带去和毕业生一块学竞赛,结果周新莱以为所有小学生都是这个水平,差点怀疑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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