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风对现阶段的自己诸多不满意,他知道自己的胜负欲又上来了,可一口吃不成胖子。他深呼吸平复心绪,准备拍摄。
关明航为新戏准备良多,临开拍才被剧组告知换成制片方的人,苦心准备的成名机会如南柯一梦,碎了。哪怕整天像只打不死的小强,经历大喜大悲难免有点顶不住。
傅柏察觉到了,他在狭窄的出租屋里为失意的关明航造了一个舞台,其实就在单人床上腾出空地儿,在墙上贴标语和礼花,简陋得很。
关明航眉头微皱强忍着情绪,半晌只得一句:“傻不傻,又没观众。”
傅柏眼里只有他,温柔浅笑:“有的,我在看。”
在他的柔情注视下,关明航以床方寸之地为舞台,傻乎乎地自言自语,将自己准备却没机会再演的戏展现出来。出租屋天花板太矮,他一高个子始终弓着腰无法伸展,演到情绪激动处不小心就把头磕到了,没把握住平衡,整个人眼看就要往前倾倒。
傅柏箭步冲上去将他接住,两人不着缝隙地抱到一块。关明航侧过脸,与傅柏鼻尖互相蹭了蹭,四目交接瞬间起了火花。
他们抱着躺倒在床,腻腻歪歪地亲吻、抚摸,不多时就褪去了大半衣服,年轻美好的肉体严丝合缝。
幽暗光线给一切镀上暧昧色彩,破旧的单人床不断颤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满室春光。
镜头推过去切到特写,关明航赤条条地伏在傅柏健硕的胸膛上,以指尖描摹对方的肌肉线条,一脸心不在焉,脑袋瓜子不知装了什么。
他搭着半旧的毯子,露出大片光洁白皙的后背,肩胛骨如蝴蝶振翅欲翔,与傅柏的修长大腿紧密交错,美好的身体线条一览无遗。
傅柏一手拢着关明航汗湿的后背,低头亲了亲贴在他额前湿发,关明航过了会儿才懒懒地掀起眼皮,昂起脖子跟他交换了一个吻。
关明航激烈宣泄后却仿佛人在心不在,傅柏再次牢牢将自己的宝贝拥抱在怀的满足,在这几个无台词的镜头里展现无疑。
两个演员配合默契,化学反应剧烈,尤其方沐风放得更开又极为投入,完成度毫不逊色于严焕朝,整场激情戏一气呵成,补拍几个特写就过了。
方沐风将私事抛诸脑后,面对严焕朝时心无旁骛,一心一意想着怎样接住对方的表演。
第17章 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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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严焕朝从方沐风身上起来,对方就这么灼灼地看着他,漆黑的眼里燃起火光。
方才那场戏方沐风显然有备而来,状态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而投入,拿出自己全部修为半点不让。
从两人第一次拍对手戏,到现在,短短不到三个月,方沐风身上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进步。每一场戏有所获,下一场戏有惊喜。
活生生一匹不服输的小马驹,尽管落下一段路,还是马不停蹄地自后面努力赶上,偏要赢给你看。
严焕朝忍不住露出笑意:“演得不错。”
得到谁的赞赏都不是方沐风的目的,可从严焕朝嘴里听到这句,他还是微微愣了愣。
今天计划上的最后一条,是方沐风的独角戏。
半夜,关明航只穿一条白色四角裤,起身开窗,干冷的北风一下吹入房间,窗帘被撩得忽开忽掩。
镜头里,清秀面容忽现忽隐,关明航从烟盒里熟练地敲出根烟,就立在窗边抽起来。
他视线定在了远方的某处,恰好是以前跟傅柏说迟早要登上去的那块广告牌所在方向,眼底没有流露任何波澜,但将烟擎在唇边的手背却鼓起了隐隐青筋,像在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某种情绪。
宣年怔怔地看着方沐风,他的表现竟让宣年莫名被触动,仿佛一下回到过去某个时间点,眼前人便是现实中的关明航。
电影里的时间与现实中差不多,都是深冬初春。今日下了会儿小雨,温度又降,方沐风裸着上身在窗前吹了许久的风,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俨然冻得不轻。但他全程不说一句冷,任劳任怨配合完成这场戏。
宣年看在眼里,等拍完了这条,亲自取大衣给方沐风披上:“今天表现得很好,去取暖器那儿暖和一下。”
赵清一受人嘱咐在旁候着,等戏一结束就给方沐风递来暖水袋,又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开水给他暖身体。
方沐风还在关明航的情绪里,对外来的帮助下意识轻声道谢,脸上却有点无动于衷,也没接过赵清一端来的水和暖水袋,只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走到监视器前查看方才的表演。
宣年直觉他的情绪又不对劲,陪他翻来覆去看那几条回放。他能预见到方沐风迟早会到达这个阶段,近一周他喊cut后方沐风就不时如此且次数越发频繁。如他这种融自我与角色一体的演法,越到电影拍摄后期投入越多的自我部分,就越是难以自拔。
方沐风安静了好一会儿,脸色才似乎好了点。
宣年问他,刚才都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关明航站在窗前在想什么。
剧本里他只简单写道,关明航站在窗边抽烟,眺望梦想中的广告牌所在方向,但距离太远了,什么都看不到。
方沐风稍稍一默,说:“他想看更远,可是从握手楼的窗户往外看,其实能看到就只是对面楼阳台上晾了几件衣服。他跟傅柏对生活的期待不一样,傅柏在跌倒后可以接受安稳待在鱼塘的生活,可关明航,他宁愿死在爬去大海的沙滩上。”
“爱情只是爱情而已,”他最后又说,“自我是一个巨大的深渊,爱情永远无法弥补自我实现这个空洞。”
听到这番对角色的理解,宣年先是面露讶异神色,然后双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画面里的关明航沉默了许久。
一大早,方沐风照旧骑车到剧组。下车后快走到化妆间,即望见一个微微驼个背、衣着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在门口外徘徊张望,神态做贼似的鬼鬼祟祟,随手拉住一位路过的工作人员问,这片的主角方沐风在哪。
对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那化妆间。
方沐风没多想就转身就走,结果被那个男人自背后直呼大名,脚下步伐不由得一顿。
男人慢悠悠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横肉与斑点丛生的脸随即映入眼帘:“见着了继父也不打声招呼?”
方沐风近来不断屏蔽这混蛋各种途径发来的骚扰信息,料到了他迟早会找上门来。他立即联想到之前有一回,罗天突然很反常地提及他的家人,看来这混蛋会找到这儿来,怕是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招从罗天那里套到了话。
而且,冯强这个定时炸弹比前世还更早扔到他面前,这没什么的,方沐风早就立定决心不让人渣有好果子吃。
方沐风想开口,才发现赵清一站在不远的地方,朝他这边走来并礼貌颔首:“早,方先生。”
“早。”方沐风淡定地打招呼。
赵清一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冯强身上转了个弯,似乎对这陌生来人有点疑惑,冯强也在肆意地观察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方沐风回以坦荡的直视:“还有别的事吗?”
赵清一收回注视,得体地微笑道:“方先生请便,待会片场见。”
方沐风目送赵清一走远,他顾忌周围不时有工作人员路过,人多口杂,遂推开化妆间的门,示意冯强进去再说。
门被虚虚地掩住,冯强大爷似的双手背在后面,绕着化妆间悠闲踱步,不时伸手摸摸这碰碰那,好像整个化妆间都很有意思。
方沐风一脸漠然地旁观,语气也是淡淡的:“你来干什么?”
冯强的回答却狗头不对马嘴:“刚刚那人是谁?看着来头不简单。”
方沐风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半小时化妆师就来,在此前要赶紧处理掉这麻烦,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冯强似乎认定方沐风受制于他,还在那儿摆谱:“你就这态度?”
方沐风面无表情,横眉冷眼盯着他:“你到底来干什么?”
冯强对他这冷淡态度早有所料,不以为意,反而死皮赖脸笑起来:“哟都是大明星会摆架子了,没背景也没学过表演,能冒出头真不简单啊,就是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了……”
他不怀好意地拖长了声调,说话的时候那贼眉鼠眼就放肆地在方沐风身上来回扫视。
方沐风太知道这垃圾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他表面上平静,却无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冯强嘴上得了便宜,啰嗦一番终于肯道明来意,他亮出五个手指头:“五千万,一周内我要收到。”
方沐风回得干脆,就两个字:“没有。”
冯强笑了笑:“骗谁呢,你演了这么多电视剧,现在还能搭上严焕朝这种级别的影帝演电影,能没这个数?”
方沐风依然是那句话:“没有。”
冯强亮出后招:“那明天头条见?是知名艺人忘恩负义拒绝赡养父母,早年给男人口的裸照曝光,还是他妈年轻时候疑似坐台,咱们挨个慢慢来怎样,就搞个长篇连载天天放送。有图有真相,我想这么劲爆肯定很多媒体抢着要。”
方沐风很清楚现在自己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冯强,如果他手里有刀,冯强可能早就命丧当场。他想做这件事很久了,真要下手,必定刀刀直插心脏,扎得他满身窟窿鲜血直流。
他直视冯强好一会儿,眼神跟冰碴子似的,一字一字往外抛:“好啊,你去。”
冯强没料到方沐风会是这反应,面色瞬间变了:“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去爆料,看看毁了我前途你能捞到什么,”方沐风岿然不动,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你怎么就那么有自信你发出去,就有媒体敢刊登出来?就算你有能耐爆得出去,我背靠大公司有的是钱做危机公关,回头将自己塑造成长期被无良父母压榨、遭遇悲惨的小白花博取同情,照样有机会洗白走红。至于你,猥亵未成年人、侵犯隐私、恶意勒索外加生意失败欠债不还,就等着蹲监狱吧。”
冯强喉咙上下滚动几番,面色如土地拿眼睛死死瞪着他,气到极点反而笑出了声:“行啊,你能耐了,还知道反过来威胁我。可你知道的,狗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你真以为你那点唬小孩子的话能吓得住我?”
他猝不及防贴过来,在方沐风耳边呵一口热气,同时展开胳膊摸上他的屁股。多年不见这小玩意依然冷感,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这身体这面容倒是越长越招人喜欢了,他突然真心惋惜当初怎么就不多弄几次。
“没关系,咱们就慢慢耗,”他自我满足般说下去,惹人厌恶的笑容无限放大,手也越发不安分,“这么多年没碰你,没想到啊倒是越长越好了,你粉丝知道自己迷的玩意儿勾引男人本事一流,十几岁就被男人压在身下吗?还是说,你现在也用我教你的那些本事去勾引别的男人啊?”
冯强志得意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方沐风侧过脸看他一眼,发现此人面目更为可憎了——脸上没有一处可看,眼球浑浊,眼袋又黑又厚,龇牙笑的时候露出满口黄牙,十足十恶魔张开血盆大口。
年少时的噩梦再度席卷而来,脑袋里满满是当年冯强对他做过的下流事说过的混账话,体内久未痊愈的伤痕再度皮绽血流。桌上的修眉刀闪着寒光,方沐风视线与之触碰,体里所有的暴戾因子瞬间被唤醒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目光犹如淬了剧毒,眼眶通红、目眦尽裂,与此同时伸手去摸那把修眉刀,握紧,锋利刀刃抵在掌心里,瞬间见血。
方沐风浑然不觉,又紧了几分,鲜血从指间汩汩渗出。
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杀了这混蛋,哪怕搭上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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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是多么容易把对自己的鄙视误解为对爱情的需要……爱情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可以遮蔽一个人存在的虚空,爱情的渺小之处在于它只能遮蔽这个虚空而已。对于解决自我的渺小感,爱情只是伪币……于是爱情成了庸人的避难所,于是爱情作为一种劳动密集型产品被大量地生产出来。说到底一个人要改变自己太难,改变别人更难,剩下的容易改变的只是自己和别人的关系。
——刘瑜
一直很喜欢这段话,分享。
第18章 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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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敲门声阻止了这场犯罪。
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严焕朝与方沐风四目对视,视线稍稍下移,一双雪亮如刀锋的眼睛似乎能洞悉所有。
方沐风旋即从这魔怔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喘了几口气,褪去杀意的冷眉冷眼此刻却难掩无助的神色。
严焕朝眉头紧皱,看了看他紧握成拳头的手又看向他,原本平静如水的眼底似有怒意。
方沐风略感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手,手心被划破一大口子,染红了修眉刀即袖口,血还止不住地往外冒,痛感紧跟着来戳心戳肺。他深呼吸忍住疼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将手连同那把刀藏到背后。
沉默不过一会儿,冯强先反应过来,打岔道:“哟,这我认识,严焕朝严大影帝,大名鼎鼎啊。”
严焕朝将注意力从方沐风身上拉回来,伸出右手:“您好。”
冯强握住他的手,笑道:“我是方沐风的继父,冯强。”
严焕朝听罢,又越过他看了方沐风一眼:“没打扰二位?导演想跟沐风交代一下今天的拍摄。”
“咱们也没说什么,这孩子一个人在外挺不容易的,就来探探班,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工作。”冯强把自己都给说感动了。
方沐风不想旁人知道自己的事,强忍住一阵涌上喉咙的恶心劲儿,别过眼去不说话。
严焕朝将所有收于眼里,微微一笑:“清一,送冯先生出去。”
赵清一早在门边等着,应道:“冯先生,这边请。”
冯强对方才的危险一无所知,自以为方沐风吃瘪了而自己胜券在握,也不拒绝地跟赵清一离开了。
他演戏还演上瘾了,临走时不忘假亲热地说一句:“阿风,改天叔再来看你。”
化妆间只剩下方沐风和严焕朝两个人。
方沐风装出轻松的表情,借口想开溜:“我去见一下宣导。”
可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犯蠢了,严焕朝方才说的明显是帮他解围的托词,他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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