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这就懂了,这就是伍关,一个从身到心都干净亮堂的人。
在这落后封闭的山村里,伍关与村子里的小裁缝阿灵相遇。阿云自幼丧父且断掌,被认为天生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因而常年被村里人所斥,母亲偏爱弟弟而唾弃她,小孩子欺负她,女人鄙夷她,男人一边瞧不起她又一边试图揩油,唯独伍关真诚地向她施以援手。
伍关教阿灵识字朗读,给她描述山另一边那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听他说自己将来希望治病救人的伟大理想。乡村生活如死水般枯燥乏味,两人在温情的相处中渐生情愫。
伍关偷偷为阿灵画了一张小像藏在胸口的口袋里,阿灵则用巧手偷偷给他缝制衣服,打算寻机会赠予他。
然而这样的机会没有到来,伍关出于善意常年帮助村里一位寡妇芸娘干活,这件事却为一同下乡的嫉妒者所利用,造谣其淫人妻。
三人成虎,毫无证据的谣言却成了真。村里人群而攻之,伍关被迫连夜拖着半条命离了村子。
第31章 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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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完美的、甘于奉献的人往往因其过分光明而被被妒忌。每个人都有不得见光的阴私,当人性黑暗的一面面浮现,他们便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将最肮脏的想法强加到他人身上,尤其是这么一个看似没有把柄的正面的人。
所以当伍关受难时,他曾经帮助过的一群人却只想着如何抹黑他、斗倒他,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他洗白。
唯一给予他温暖,是那对曾经受他恩惠,常年被村里人歧视的寡妇母子,是芸娘及其生病的儿子将被打个半死的伍关拖回去照料,护送他逃出村子的。
战争开始了,伍关从小山村里逃出来没多久,就带着一身尚未痊愈的伤奔赴前线。
哪怕历经世间黑暗依然心向光明,阿灵的小像始终藏在他胸口处,伍关靠着回去见她的念想度日,冲进枪林弹雨中救队友,废了一条腿。
阿灵始终在村里苦苦等伍关,期间母亲为了给弟弟筹备婚事,不惜将她卖给隔壁村一户人家行阴婚。阿灵不从以死相逼却拗不过,最终被五花大绑出嫁,不仅要为去世的所谓丈夫守寡,更被那户人家的当家长辈长期玷污并当成生育工具,终于疯了。
战争结束了,大地一片生机勃然,人人争着向上寻自己的春天。当年的的同伴们有下海赚得盆满钵满的,有嫁给好人家生活美满的,更有高考后成高级知识分子的。
唯独伍关一身残躯,精气神不复当年,每个月靠打散工赚微薄工资度日。
他叫伍关,曾经有过理想、青春与爱情,可如今这个时代的美好已经与他无关了。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整个故事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无力与悲伤,时至今日方沐风依然不忍回头看。
体内的伍关没有随着电影杀青而死去,他似乎成了方沐风的一部分,与之有关的情绪随时可能被唤起。比如现在,他一颗心绷得紧紧的,仿佛跟着伍关再次经历那些残忍的往事。
电影散场后,他回到庭院躺在床上,望着很高的天花板,内心无法平静,丝毫没意识到严焕朝向他走来。
直至一只温暖的手摸上自己的额头,方沐风下意识轻微地抖了一下,神志恢复,眼睛聚焦到严焕朝的脸上。
严焕朝拿手背蹭了蹭他的前额和侧脸,问他怎么了。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很暗,方沐风的眼睛却是黑得发亮,他看着严焕朝,答非所问:“老师,整部戏有你喜欢的镜头吗?”
严焕朝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隔了会儿才回答:“伍关跟阿灵时隔多年再见。”
那是电影最后一个片段,也是方沐风最让人称道的高光时刻。颁奖礼公布最佳新人奖项,主办方选的都是方沐风这段。
彭文也用一个几分钟的长镜头在两人之间慢慢摇晃,没有任何对白,似浓又淡的情愫就在此间流淌。
历尽千辛万苦,伍关终于回到当年那座毁他半生的小山村,在村头见到了疯掉的中年阿灵。以前每当他出去,阿灵总喜欢在村头等他,编造找各种借口,就是害羞不肯直说自己就是为了等他。
如今,她又在老地方等他,这次她不再步伐轻盈地走向他,而他也无法健步如飞地迎上去了。
残阳如血,阿灵眼神呆滞、蓬头垢发,怀里依然紧紧攥着给伍关缝好却来不及送的衣服,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伍关则拄着拐杖,留着懒得剃的胡茬,面容苍老、依稀可见华发早衰。
两人久久对望,阿灵涣散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她歪着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另一边伍关眼神悲怆地看着她,边笑边哭,笑得有多欢,哭得就有多悲。
故事以村里寡妇芸娘家九岁儿子的视角讲述,以天真孩童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时过境迁,孩子长大了,转而以大人的声音说,村里人从此之后再也没见过阿灵,没有人知道他们后来到底怎样了。
电影戛然而止,留下一个开放性结局,也引发了不同解读。有人认为结局是阿灵临死前想象出来的,她生育后落下了病根,电影早有暗示她活不久;也有人持相似的看法,同样认为结局是虚构的,不同的是他们觉得这是芸娘儿子想的。
全篇以芸娘儿子口吻讲故事,而他小时候受伍关启蒙,长大后走出思想闭塞的山村成为一名作家,再也没有回去过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俩的事,不过是出于儿时执念,想在书中给他们一个美好归宿而已。
彭文也多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他很懂得假亦真时真亦假,从不正面回答。
剧本没有明写,所以就连主演方沐风也不确定伍关和阿灵最后到底有没有重遇。
严焕朝单膝跪在床沿,朝方沐风欺压而下,柔情似水地吻着他的嘴唇。
方沐风自回忆中苏醒过来,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仰脸注视着严焕朝,又追问:“为什么是这一段?”
“记得吗?你拍这段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严焕朝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说话的声音浑浊,“打那场戏开始,我就成了你影迷。”
方沐风心思不在这回答上,他意识恍惚,连耳边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真切,整个人软在严焕朝怀里。
盛岚的电话打来之前,严焕朝正抚着方沐风汗涔涔的后背,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方沐风力竭,便以侧脸吻着严焕朝健美的胸肌,阖上了眼睛。
手机从方才开始时不时就响,一直没哑火,这时候又不死心地响了起来。那是方沐风搁在床头柜的手机,严焕朝见怀里的人没动静,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拿起手机按下扩音键。
电话那头的盛岚一来就问:“方才利家平打电话来,定了是你。这几天你说去散心不怎么接电话,这会儿状态怎样?现在在哪?”
尽管说话语气如常,可多年搭档严焕朝一下就听出盛岚的不悦。
方沐风依然没给丝毫反应,从严焕朝这角度能看到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垂下来,显得乖巧而安静,看起来是真的睡过去了。
“沐风在我这,”严焕朝抬手摸了摸方沐风的耳朵,淡淡地来了一句,“要来人明天再来。”
转日一大早,严焕朝刚晨运回来,就在庭院门口碰见火急火燎上山捞人的盛岚,身后还跟着自家现任经纪人许汇。
许汇是盛岚的徒弟,自盛岚跟严焕朝解绑后就一直领导工作室,处理严焕朝的经纪事务。昨晚凌晨时分,睡梦中的他被盛岚一个电话叫醒,骂了一通,说严焕朝为老不尊老色鬼,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拐走她最近新签约的宝贝。
盛岚一见来人是严焕朝,很不客气地黑了脸。
许汇也怕了火头上的盛岚,只敢在她背后冲严焕朝摇摇头,以表示事态之严重性。
“没想到你还真惦记上他了,还以为你是爱才,看来是我高估了你,”走进庭院后,盛岚仍压着声音说话,语气里满满是责怪的意味,“你就不能给我留个好苗子吗?”
在严焕朝要她接手方沐风经纪业务的时候,她存了一丝侥幸心理,以为这家伙是惜才而已,结果还是下手了。
严焕朝表情很淡,在进屋内前对她说:“这不冲突,我能让他更好。”
盛岚皱着眉正想回答,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方沐风站在客厅,一脸平静地跟盛岚和许汇打招呼。
真是个好演员,学了严焕朝的本事装得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还在气头上的盛岚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方沐风全单照收,他做下这个决定就知道可能会有这种后果。尽管大老板将他拐山上其心不正,但孤男寡男干柴烈火,那也是他有份点着,不怪别人。
盛岚终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发出来,她说:“高林远的电影定了是你,剧本寄过来了,还有一个月进组。”
说罢,她双手抱在胸前笔直地看着方沐风,俨然一副走不走随你的姿态。
方沐风肯定希望回去准备新戏,而且越快越好,再说腻了那么多天严大影帝也未必还愿意留着他。
果不其然,严焕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用词简洁地打发他说:“回吧。”
方沐风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废话,跟着盛岚走了。他来这儿的时候本来就没带行李,离开也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许汇留下,向严焕朝汇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等正事都说完了,许汇主动提及方沐风,问严焕朝需不需要特别照顾那个孩子。
“不用,”严焕朝摇头,“这交给盛岚操心就好。”
许汇点点头,没再多说。
许汇向来不过多插手严焕朝的私生活,这是他与严焕朝合作多年形成的默契。像严焕朝这种有主见又不愁资源的成名演员,经纪人要做的是放权,只管好自己该管的,其他的由艺人自己做主。
比起经纪人,他更多地将自己定义为站在严焕朝这光源身后的影子。
等车驶远了,盛岚才沉声质问方沐风:“你给我说说,跟严焕朝怎么回事?”
方沐风确实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他俩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严焕朝从未明说。说是包养但没有契约规定权利与义务,说是报恩以身相许也勉强算得上,至于床伴关系也有点沾边儿,毕竟要不是长严焕朝这样的,他可能就不从了。
盛岚看他没回答,又问:“谈恋爱?”
方沐风心说,她可是挑了一个最不可能的来问。他摇摇头,说:“包养、报恩和床伴,选哪个都行。”
“行,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干涉,”盛岚沉默了十几秒,才开口提醒道,“但不管怎样,我希望你清醒点。焕朝这人不玩真的但看着很像真,以前就有人栽在这一点上,前车之鉴。”
方沐风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关键信息,他试探地问出口:“你说的是凌川?”
细细想一下,凌川翻红那段时间的经纪人正是盛岚,后来又在势头正好的时候莫名解约了。
盛岚皱了皱眉,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问:“见过了?”
方沐风承认:“嗯,之前他有来探班。”
“他对焕朝那点心思太重了,分手后有段时间跟自己过不去,执意要跟我解约,”提及凌川,刚强如盛岚也不免流露遗憾之情,微微叹了口气,她素来惜才爱才,对艺人事业发展极为上心,“换了经纪人就开始走流量路线,人气热度是节节攀升但演技却退步了。”
她手握方向盘,分心看了方沐风一眼,想到凌川当年被看上的时候也是他这个年纪,既保有男孩的纯真又隐约见成熟男人的性感。严焕朝对男人的审美是一如既往的好,他终日万花丛中过,偏生他最爱的永远只有自己,越是冷淡越招花草喜欢。
对于凌川的经历,方沐风虽理解但不怎么能感同身受。凌川的今天可比他的昨天好得多,事业依然高歌猛进,脚下的路尚在延长。
如果没有获得这个不可思议的重生机会,他甚至不会有重头来过的今天。
这世上哪有永不变更或必须得到的爱,与其自困围城,不如潇洒走一回。
第32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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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上下来之后,方沐风就全身心投入到新戏的准备中,苦心钻研剧本,查找大量相关资料作参考,每天花大量时间呆在特殊学校接触患有智力障碍的孩子,细微地捕捉和模仿他们的每个动作。
这段时间与严焕朝没有任何联络,他将全部心思都摆在准备新戏上,对此不怎么察觉。
经历了跟严景山那段情后,方沐风就不太喜欢跟谁黏太久太过,也不习惯太亲密的来往,毕竟凡事盈满则亏。大老板不找他,他还乐得自在。
期间赵清一上门送了两幅画,一幅是打赌输了许诺赠予他的雄鹰图,另一幅则跟上辈子收到的素描完全不同。
严焕朝果真画了他的身体,画中他姿态慵懒地侧躺在床上,年轻美好的肉体半遮半露,春光乍泄——铁定是酒饱饭足那会,光明正大当着他面画下来的。
老淫棍,方沐风暗骂一声,然后将裱好的雄鹰图挂在墙上,那副裸体素描则被他冷落在柜子里。
盛岚见方沐风天天只沉浸在戏里,对其他事都爱搭不理的,于是回头问赵清一,得知严焕朝最近都在山上休假。这俩疏远得比陌生人还陌生的情形,比起当年凌川恨不得整天跟严焕朝黏一块的劲,俨然两个极端。
看来她担心方沐风会假戏真做,甚至被恋爱冲昏头脑纯属多余,这小孩对演戏比对严大金主可上心多了。
眼看还有明天就要进组,去机场前方沐风跟罗天正一起打点行李,这次罗天陪他一块去。
手机铃声起,方沐风看也不看就接起,没想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不主动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进组避我几个月?”
方沐淡定自若地说瞎话:“我怕你觉得我缠人,在等你找我。”
严焕朝在电话另一端轻声笑了笑,隔着手机也无碍其悦耳,他言简意赅道:“开门。”
与此同时门铃起,方沐风也从电话里听到了声音。罗天正在客厅收拾离得更近,先他一步把门打开,看到来人后就愣住了。
方沐风租借不过是交通相对方便的旧小区,条件尚可,比起严焕朝在城区的别墅有天渊之别。而今堂堂影帝屈尊上门,这怎么也算是蓬荜生辉吧。
还好房间尚算整洁,尽管瞧着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东西就那几件家具,灶头是冷的,整间屋子最宝贵的就是挂墙上的严大影帝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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