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双眼睛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宋衔之只好咬咬牙,打算闭着眼睛叫了。
然后,当第一个字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巴。
那只手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是宋衔之从前闻到过的味道。
“师兄……”沈铎又是这样叫他,仿佛这一句师兄里带着无限深意。
宋衔之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分外熟悉,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崽崽来。
“师兄,不用叫,这把锁,我也能开。”
沈铎语出惊人。
众人的视线又从关洱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宋衔之略带迷茫的看着他:“什么……”
沈铎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锁我也能开。”
“之前恰好读过。”沈铎也不多做解释,直接拿行动证明。
只见他咬破了食指,以血为笔,在空中飞速画了几笔,最后一捺落下,整串符文瞬间结印,飞落到了那把锁上。
在场众人的心都随着悬了起来。
符文渗进那把长锁之中,啪嗒一声,锁头从中弹了出来。
沈铎伸出手将锁头拔了下来。
“开了!真的开了!快打开看看!”方才还在一旁抑郁的两个弟子,最先冲了过来。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子细尘扑面而来,宋衔之拿手在面前扇了扇。
门内的空间不大,宽度只能容纳两个人,地上也用灰褐色的朱砂绘了阵法,只是随着锁的脱落,这阵法便也失效了。
正对着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骑在小马上的石头小人,小人长约四寸,手中托着一封信。
“是庆忌。”唐棠开口道。
庆忌宋衔之倒是知道。
上古传说中,庆忌因水而生,故而又被称作「泽精」,说的通俗一点,这庆忌便是一种生长在水中的水怪。
庆忌长着人的模样,却只有十几厘米长,并且十分喜欢疾驰,传说可以日行千里,所以庆忌也常被训作传递消息的使者。
这石头庆忌手中托着一封信,也恰巧印证了它的身份。
屋子里,除了这庆忌之外,再没了别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着那封信。
“打开看看吧。”白景逸说道。
唐棠点了点头,将那封信取了下来。
宋衔之因之前得了原主部分的记忆,这封信上的内容,他也大致能看得懂一些。
信里的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两行字,上面写着:“业有十人困于此处,写信递于庆忌,使送之,可破此局。”
众人看后顿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这一行人,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十个。
“传闻这清玄尊不仅精通符箓之术,更有预感勘天之能,没入道前便是国中有名的天骄,没想到这传闻竟是真的!”徐晓不禁感叹。
宋衔之也觉得惊讶,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巧妙了,绝处逢生。
“快看看,信上有没有说如何能从这里出去!”
唐棠将手中的纸翻来覆去,却始终只有这么两行字。
信封中还有另外一张纸,上面什么都没写,专门留给他们用似的。
飞舟上的几名弟子也都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如今有了这庆忌,消息应当很快便能传回去。
将具体的情况如实写在纸上,封入信封,唐棠又将信放回了石雕庆忌的手中。
信落下的那一刹那,石屑便从庆忌身上层层剥落。
黄色的帽子,黄色的衣袍,骑着一匹黄色的矮脚小马,圆润如包子的脸蛋,绿豆大的双眼,是一副灵动又可爱的模样。
庆忌动了动手臂,将信塞进了衣服里,嘻嘻笑了几声,便骑着它的矮脚小马,穿墙而去。
原本便空荡的房间,此刻变得空无一物。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房间吗,咱们过去看看。”
话音才落,便听屋外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院子里,震的人脚底发麻。
宋衔之掀开祠堂前垂着的帆布,只见院中不知道何时来了几只体型巨大的异兽,正在地上舔食着那些尸蛾的尸体。
厚大的舌头轻轻一卷一舔,地上的一片尸体便没了。
宋衔之一颗心悬了上去,示意大家都静音。轻手轻脚的朝着对面的小门移动过去。
对面的门上也落着一把小锁,上面写着另外一句符文。
宋衔之看了眼沈铎,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来笑了笑,用气音说道:“抱歉师兄,这几句我并没有见过,也答不出来。”
心思就这么一眼被人看穿了,宋衔之略略有些羞赧,转头问关洱:“小狐狸你呢?”
关洱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方才他还在因沈铎坏了自己的好事,而和对方明里暗里的较着劲,现在倒是认真看了起来,只是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丧气道:“这句子里的字我都认不全,更别说写出下一句了。”
宋衔之也猜到了这么个结果,只能将希望都放在唐棠身上。
然而,就连唐棠竟也接不出这下一句来。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躲在宋贤芝身后默不作声的严术突然站了出来。
这与方才神似的场景,宋衔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可思议。
“小术,你?”
小说的世界就是如此,处处都很戏剧。
严术点了点头,抬着一双眼,有些悲切的道:“师兄,这句话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父亲教给了我……”
宋衔之被这一句话惊醒,想起来,原著中应该是有这句话的。
这是一句咒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严术的父亲严钟,便是在临死之际,对锦水村众人使用了这句咒语。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交易,不过都是幻想罢了,人死了变成死了,再也不能回来。
宋衔之摸了摸严术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鲜血画就的符文印记再次落到了锁上,又是一道清脆的啪嗒声,锁头弹了出来。
这次,门内没有什么石像,只有一个人高的铜柜。
铜柜的门半掩着,并没有落锁。
正常套路下,这铜柜打开之后必定会有通道出现,成为他们的一线生机。
但出乎意料,铜柜之中只有一面墙,上面挂着一位男子的画像。
男子容貌清秀,穿着普通的布衣,却遮不住他周身的气质。笑容温和,让人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柔软的人。
然而,谁也没有心思在这时欣赏这幅画像。
一头狮形异兽往这边走了过来,粗重的呼吸仿佛就喷洒在众人耳边。
院中的尸蛾尸体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少了,还不够那些个体型庞大的异兽塞牙缝。
那异兽进了祠堂,将里面供奉的牌位拱的乱七八糟。
最后又转身到了方才的那扇小门前,低头舔舐起了沈铎落在地上的几颗血珠。
宋衔之看的是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么一点血腥味,都能将它引过来,连忙闪身,及时将身后的小门掩上。
第26章 初入锦水
关洱也随之补了个阵法在门上,众人行动的更加小心谨慎。
墙上除了那副画,别的什么也没有,想必是只能从这副画入手了。
“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我们来猜他是谁吗?”说话的弟子精神似乎都快崩溃了。
徐晓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小声点!”
那弟子泪都落了下来,也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退到了角落里。
门外的异兽已经走了过来,粗重的喷气声扑打在门上。
他这会儿应当是在舔严术落下的血。
对于这些异兽来说,人血的魅力,可比那些尸蛾大的多。
宋衔之紧张的手指微蜷,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若门外那头异兽一掌拍过来,这整面墙恐怕都要塌了。
唐棠抬手,手指轻轻在那幅画上摩挲着。
画中人站在一条绵延向远方的小道上,道路两边是生长的十分茂盛的麦田,周围山花烂漫。
“找到了。”唐棠的手指定格在画中人的眼睛上。
宋衔之闻言回头,只见唐棠手指凝出一道微弱的光芒,丝丝缕缕送进了画中的人的眼睛中。
随着光芒的注入,画中的人便活了。
温柔恬静的笑容略带羞涩,仿佛正面对着心上之人,让人一瞬间痴了心。
画不在平面,而是真正的延伸出了一条道路,只不过从白日转变成了浓黑的夜晚,有山野的风从中吹了出来,带来了山村草木的清香。
那三名外门弟子最先冲了进去,当真进了画里。
唐棠和白景逸随后也踏了进去。
门外的异兽已经开始挠门了,似乎是闻到了沈铎和严术身上残留的血腥味。
宋衔之看着还一动不动呆愣在原地的严术,直接冲过去将他架了起来,跳进了画里。
洞口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消失在浮空中。
而另一头的小房间内,画面又恢复了平静,清秀的男子笑意盈盈地立在画中,永久定格。
宋衔之跳的太猛,直接扑到地上。
关洱连忙跑过来扶他:“宋宋,没事吧?”
宋衔之揉了揉手中,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将地上会不守舍的严术拉了起来。
“小术,怎么了?”
严术的状态很不正常。
一旁的一个外门弟子插嘴道:“刚从看到那幅画开始他就这样了。”
宋衔之回想那幅画,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中有了计较。
“小术,你认识这里吗?”
严术僵硬的眼珠故而转了转,看向宋衔之,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认得……”
宋衔之心道果然。
严术反应如此强烈,看来这里应该就是锦水村了。
“我……家,就在不远处……”严术垂着头。
“那,方才画中的人……”宋衔之又问。
严术却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宋衔之将严术揽进怀里,做无声的安慰。
可其他人不知道真相,见他们这种反应,还摸不着头。
关洱更是心直口快的问道:“回家了不应当开心才对吗,怎么你看起来反倒很难过?”
第27章 傀儡
宋衔之瞪了关洱一眼,拍了拍严术的肩膀,没再开口。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小兄弟,不知可否去你家借住一晚?”三个外门弟子死里逃生,早已力竭,此刻正坐在路旁的草地上,仰着头问。
宋衔之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
锦水村的村民早已不是人,一入夜间便会进入狂化状态,专门蚕食过路的各国商人和修士。
原著中,严术怀揣着报复心理,故意隐瞒实情,将众人引入村中,并在夜间用鲜血将全村的人都吸引过来,害的唐棠一行二十余人死伤惨重。
锦水村位处三大独山柑山和梅山之间,期间有连通奚国和雷国的回旋形商道贯穿其中,也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商道驿点。
如今这必经之路上的驿点生了异变,行经的商人无一返还,渐渐也微弱的影响到了两国的经济。
流言虽然传出了一些,但有景家压着,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深究。
严术不开口,气氛便有些尴尬。
这条小路两边都是麦田,这个季节,田里的春小麦长的正旺,夜风轻拂下温柔的摇动着。
宋衔之抬眼往远处看,漆黑如墨的一片,带着乡野的寂静。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村民正是狂化的状态,他们现在去锦水村就是等于送死。
“今夜也很晚了,村里人都休息了,也不好突然去打扰,我这里有介子屋,大家将就一下吧。”
宋衔之也不愿看一切按原剧情发展下去,便自作主张的开口。
既然前面的剧情都崩坏了,后面的被改变也是必然的吧。
众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介子房本只有拇指大小,宋衔之将它弹到空中,便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白房,落在了小道中央。
房中东西不多,都是原主置办的。
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加一个衣柜,门半敞着,里面一溜白青长衫。
宋衔之面色一僵,夺步过去将衣柜门关上。
幸而大家都十分疲惫,也没人在意他这一举动。
“大家今日都辛苦了,休整一番,天亮我们就进村。”唐棠十分自然的盘腿在地上坐下,默默将座位留给了剩下的人。
“严小友,明日便劳烦你为我等带一下路了。”
宋衔之刚把严术拉到床上坐下,便听唐棠这样说道。
严术神情恍惚,闻言抿着苍白的唇点头。之前一路走来,他都表现的分外平静,但到底还是会近乡情怯。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已经逝去的亲人。
柑山阴面,藏着一处断沟,连接着魔界的魔谷,便是原著中严术的葬身之处。
原著里,严术意图残害主角,最终自食恶果,被陷入的疯魔的父母拉进了柑山,亲手推进了魔谷受尽万鬼撕咬。
作者将严术塑造的阴沉而狠辣。因此,当时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书下盖楼叫着大快人心,宋衔之也赫然在列。
但作者却从未描绘过严术心中对锦水村浓烈的情感。
正是有情才生了恨,没有谁生来便想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如今,当他真正置身其中时,对严术却只剩了心疼。
一切因因果果,纠缠不清,是世事在捉弄。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各个中因果,便得有各自的报应。
青河宗不应承受严术的恨意,严术也不该就此死去。
想到这里,宋衔之垂首,捏捏严术的脸蛋,柔声道:“睡一觉吧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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