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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劣竹马(近代现代)——鹿八今

时间:2022-02-21 11:30:34  作者:鹿八今
  宁砚不吭声。
  “好吧,”梁凯禹投降,“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哭?不想说的话,可以回去睡觉吗?”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对安慰小朋友更没兴趣,此番下来确实存了搞好家庭关系的心,如果宁砚不领情,他也不会再继续问。
  可问完后宁砚依旧沉默,夏天的蚊子不是好惹的,两个半大孩子往角落一站,给蚊子送了不少粮食,梁凯禹忍无可忍,准备上前揪出宁砚,让他哪来回哪去。
  他一靠近,宁砚立马捂鼻子后缩,嫌弃道:“你别过来,臭臭的。”
  梁凯禹打了一天篮球,回来又没洗澡,身上味道确实上头,可任谁被这么光明正大的嫌弃都该不高兴,他气笑了:“那我偏要挨着你,小哭包,不知羞,大半夜不……”
  “你闭嘴!”宁砚又要气哭了,“还不是因为你们!你们、你们……”
  他词汇量贫瘠,想不出骂人的话,梁凯禹气憋了很久,冷笑替他骂:“我们怎么?我们不要脸,搬进你家,吃你家的饭,住你家的房子,还要抢走你爸,你要怎么样?”
  宁砚心里是有这个想法,被他说出来后颇有噩梦成真的惊愕,瞪着他:“你们怎么能这样?”
  不等梁凯禹回答,他一撇嘴,嚎啕大哭。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梁凯禹本意是想欲扬先抑,没扬起来反倒惹哭了人,生怕他嚎起来一院子人,到时候都以为他欺负人就惨了。他手足无措地上前捂住宁砚的嘴,拼命冲他“嘘”、“嘘”——
  宁砚的泪浸湿了他的掌心,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无辜的很。他还在抽噎,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却在下一秒,狠狠咬了梁凯禹一口。
  梁凯禹吃痛,“嘶”一声松开手,“你神经病啊?能不能动动脑筋?你爸和你家是我们能抢走的吗?!”
  宁砚是个狗脾气,真急眼谁的话都不听,他哭得话都不利索,蓝莓焦躁地在他身边走动,他指着梁凯禹,被泪呛到,咳嗽着:“蓝莓!咬他!”
  梁凯禹怕狗是遗传,闻言往后退,楼上已经亮起好几盏灯,有大人往下赶了。
  蓝莓已经扑过来,汪汪大叫,此刻宁砚在他心目中已然化身成恶魔,宁砚是不会整人,可他有狗啊。
  他从小接触狗不多,不知道越跑狗越追,逃命般跑了两步,突然踩到块鹅卵石,一个踉跄跪在了草坪上,蓝莓顺势趴在了他背上,并没有咬下去,可是一条成年金毛犬体重不轻,直接给他压趴下了,他两手撑地——虎口剧痛。
  那一夜二楼赶下来的大人都听见了他的惨叫,宁砚听得最清楚。
  他发脾气有分寸,蓝莓的母族三代都没有过咬人史,经过精挑细选才能养在宁家,梁凯禹要是怕狗,顶多被吓一跳,就算摔倒也是皮外伤,谁知道他正好摸到枚钉子。
  钉子把梁凯禹虎口捅个对穿,鲜血滴滴哒哒往下淌,方婧诗连怕狗都忘了,跑过去踢开蓝莓,捧住梁凯禹的手,吓得浑身打颤。
  她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瞪着宁砚,宁砚吓傻了,从小照顾他的阿姨捂住他的眼睛,絮絮叨叨:“祖宗祖宗,发烧了还能出来闯祸,管家呢?快给医生打电话!”
  话一说完,宁砚就软在了她手中——彻底没了意识。
  宁家最后没等来私人医生,而是拉着两个孩子去了医院。
  梁凯禹被狗追前以为免不了顿狂犬疫苗伺候,没想到最后等着他的是破伤风,万幸的是没伤到手神经,打完针养养就好,反而是宁砚不太好,自那开始一病不起。
  宁善兴在隔天赶来,听信管家煽风点火,与方婧诗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宁砚躺在病房里,梁凯禹与方婧诗在病房外交谈,方婧诗哭过一场,眼睛肿着,和梁凯禹商量离婚的事,把梁凯禹吓一跳。
  其实方婧诗一直觉得他们在宁善兴面前抬不起头,婚姻的正常状态本不该如此,但又没办法,宁善兴严格意义上讲是他们母子的恩人,当恩人变成丈夫,又总差那么点意思。
  而且宁砚不喜欢他们,宁善兴也很难办。
  梁凯禹知道这次大部分责任在他,向方婧诗解释清楚前因后果,说:“你要是不开心,离婚也成,但要是因为我,大可不必。”
  这话让方婧诗陷入两难,现状一团乱麻,她准备等宁砚醒了再说。
  宁砚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清醒,这两天梁凯禹去找了宁善兴,他从书房出来当天,宁善兴辞退了渎职的管家、看护不利的女佣,只留下了厨子和打小在宁砚身边的阿姨,宁家大换血。
  就是金毛犬不知该如何处置。
  吵完一架,加上沉淀了两天,宁善兴终于主动去哄方婧诗,向她解释:“我不知道你们俩怕狗,这狗是宁砚他妈妈养的,他看得紧,要不我把狗找个房间关起来?”
  总之送是不可能送走的,宁善兴见方婧诗眉头松动,趁热打铁给她讲了蓝莓怎么来的。
  宁砚他妈是因病去世,倒不是什么癌症,重度抑郁症。
  这病是生宁砚之前就有的,有段时间说是好了,谁知道生完孩子后又产后抑郁,等宁砚能跑能跳时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情绪低落,宁砚缠着她玩,可她哪有精力?
  于是就有了蓝莓,蓝莓代替着宁砚的妈妈,在他妈妈死后,也一直陪着他。
  蓝莓对宁砚来说绝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大人尚且需要情感寄托,何况孩童?就此剥夺他的感情实在残忍,宁善兴不忍心。
  方婧诗最终还是做了让步,没提离婚的事,让宁家在后院建了间木屋,狗被关了进去。
  待宁砚醒来,后院大变样不说,蓝莓也不准进屋了,自然是大闹一场,又哭又耍赖。
  那天书房也不知道梁凯禹跟他说了什么,他愣是狠心没管,宁砚见哭闹不成,换了策略,成日在狗屋待着,几次夜里甚至睡在了狗屋。
  教训在前,阿姨可不敢再惯他,半夜等他睡着把他抱回房间,几次下来,宁善兴对于这场抗议愣是一次没发觉。
  宁砚灰了心,一病醒来全世界都成了敌人。
  跋扈的小孩开始沉默,宁砚与梁凯禹再没有过交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宁砚成年,蓝莓生了重病,梁凯禹已不常在宁家住,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他们在寒来暑往的九年光阴中互相错过,又在九年后的夏天再次相遇。
 
 
第3章 
  宁砚的狗死了,凌晨五点,医生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蓝莓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它没力气吃饭,把它送医院时贫血很严重,医生也早跟他说过做好心理准备。
  宁砚早晨把蓝莓接走火化,晚上抱着骨灰盒回家,回家路上在后座里哭,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司机不敢打扰他,把车停在宁家门口,宁砚把他赶走了。
  他抱着蓝莓的骨灰盒,眼泪不要钱似的洒,哭到最后都有点脱水,感情也有点麻木,把经历过的所有伤心事回想一遍,又想不起来为什么哭了,然而低头看看蓝莓,鼻子又开始发酸。
  如果不是有人敲了敲车窗,他恐怕可以坐在车里哭一夜。
  车窗打开,先是露出一只手,那只手的虎口上有块圆形的疤,很小,近距离才能看清,搭在了窗边,接着是梁凯禹俊美的脸,漫不经心地看向他:“怎么不进家?”
  在看清宁砚通红的眼睛后,他闭嘴保持缄默。
  宁砚擦擦眼泪,说:“这就进去。”
  在他们俩小时候惊天一战后,两人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不存在勾心斗角,倒像合租的陌生人。
  宁砚心情不好,自然没精力跟他装,抱着骨灰盒又发了会呆,扭头一看,梁凯禹还在。
  他哭太久有些呆滞,慢吞吞问道:“怎么了?”
  “你不会开车吧?”梁凯禹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来帮他,“我把车开进去,你先回家。”
  宁砚呆呆地看着他,梁凯禹被这双红肿不堪的眼睛盯着,心绪难得浮动几下,替他拉开车门,原本是想伸手拉他的,看见他怀里抱着东西,便把手缩了回去。
  宁砚下了车,抬头见宁家亮着灯,转身梁凯禹已经把车开进了家,他又愣了会。
  说实话,他看见梁凯禹时挺奇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的,不过他这些日子都围着蓝莓转,三天两头往宠物医院跑,不知道也正常。
  进了家门,宁善兴竟然也出差回来了,正和方婧诗坐着等他。
  宁善兴见他手里抱着盒子,叹口气:“走了?”
  宁砚点点头——打宁善兴把他的狗关后院后,他就对宁善兴忽冷忽热,此刻更是不可能热情,什么话都没讲,抱着骨灰盒上楼。
  方婧诗喊他:“吃个饭吧,小砚?”
  宁善兴说:“算了,别劝他,不然又把你当仇人看。”
  宁砚加快步伐,把这些声音甩在身后,故意将门摔得震天响,听到楼下彻底没了声音,片刻后梁凯禹回来,他们开始低声交谈。
  他把蓝莓放在桌子上,空调开到最低,头蒙进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
  近一星期没好好睡过觉,明明疲惫至极,却还是睡不着,哭过太多,泪腺暂时封闭,精神上不太清醒,他就没有好受的地方。
  孤独感将他罩拢,他十分低落。
  这么凑合着睡到后半夜,又被渴醒,宁砚下楼去找水喝,居然碰到了在打电话的梁凯禹。
  梁凯禹听到倒水声,回头看是宁砚,眉毛一挑。
  宁砚也不知道避讳,他捧着水杯,坐在了沙发上,一张脸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白得发亮,睡衣领口太大,滑下去大半,他的肩膀也露着,整个人就像黑夜中惹人注目的夜明珠。
  梁凯禹被那颜色刺了下,移开视线,继续和人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的一个合伙人,几天前是他们公司开发的一款游戏公测,才开始不温不火,今天突然人数暴增,导致了游戏bug。
  底下人互相甩锅,他只能亲自上场,回家第一天就修bug到半夜,问题解决,开始商量如何处罚工作人员的失误,他觉得要辞退不作为的人员,可问题是公司目前条件有限,需要人来帮忙,简直是一笔烂账。
  挂掉电话,他发现宁砚竟然还在,想着下午餐桌上压抑的氛围,坐到他旁边。
  他问:“怎么不睡觉?”
  宁砚斜他一眼,道:“大半夜的,除了睡不着,就是有事情,我没事干,自然是睡不着。”
  得,还是那股熟悉的欠揍味道,梁凯禹顿觉自己闲得找事,以前的宁砚纯粹是不讲理瞎胡闹,现在的宁砚已经升级,带有逻辑的不讲理。
  总之他那张嘴永远不让你舒心就是了。
  梁凯禹还算心平气和:“因为蓝莓?”
  宁砚与他对视上,突然想起九年前那个深夜,那时候虽然家里进了新人,身边却还有蓝莓陪着,他发着烧倚在蓝莓身上,抬眼看见了梁凯禹。
  他嗤笑,头仰在靠背上,雪白的脖颈一览无遗,喉结上下滑动,说:“是啊,因为蓝莓。”
  人都说三岁一代沟,在梁凯禹眼中,宁砚还停留在九年前嚣张不听话的样子,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小孩干什么都是幼稚的,他的眼泪,他的伤心,还有他时不时的刁难,都非常不成熟。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觉,宁砚长大了,小孩子的难过不再张牙舞爪,而是收敛起来,在深夜慢慢释放。
  他知道宁善兴工作忙,没时间和宁砚交流,现在宁砚的狗死了,宁砚也不愿意在家表现出他的难过,而是躲在车里哭,还有九年前发烧也是,明明是个小少爷,何至于这么委屈?
  他心情微妙。
  “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宁砚突然说,话里展现出攻击欲,“毕竟你和你妈都怕狗怕得要死,把蓝莓往后院里一关就是九年,从来不去后院,现在它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梁凯禹:“……”
  他心里那点同情立刻烟消云散。
  “当年是谁放狗咬我的?”梁凯禹试图让他讲讲理,“后院不是你的地盘吗?全家除了宁善兴和打扫卫生的佣人,谁敢去?”
  他好歹是个老板了,还在家和自己弟弟拌这么没营养的嘴。
  宁砚今晚心情不好,杠精本性毕露,“蓝莓咬到你了?没有吧。后院是我的地盘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让你们进的吗?”
  梁凯禹揉揉太阳穴:“算了,蓝莓走了你不开心我理解,你倒也不必对我针锋相对。”
  宁砚反唇相讥:“你理解什么?你不理解。”
  梁凯禹:“……”他是傻子,真的。谁说宁砚成熟了?成熟个屁。
  可是宁砚还在说:“你之前说要抢走我的爸爸,抢走我的家,你很成功,现在我连蓝莓都没了,好啦,你尽情欺负我吧。”
  还是那股幼稚的气息,梁凯禹记得他成年了吧?十八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幼稚的宁砚喝了口水,被烫到,眼中顿时涌上水光,他愤愤地把杯子放桌子上,任泪珠掉下来,抹了一把。
  不止幼稚,还很娇气。
  不知道怎么,梁凯禹阴沉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好转起来,甚至有些想笑,他看了眼宁砚姣好的侧脸,似乎能想象到他此刻微红的眼角。
  他站起来,突然伸手摸了摸宁砚的头——这动作对两人的关系来说有些过了,可是他想这么做,用一种堪称哄人的语气:“没人想抢走你的东西,是你的永远是你的,别人抢不走。太晚了,上床睡觉吧。”
  掌心的触感柔顺滑腻,他多摸了几下。
  意料之中的,宁砚打开他的手,哼哼唧唧道:“假好心。”
  丝毫没有弟弟对哥哥的恭敬。
  梁凯禹也不恼了,真跟宁砚较劲他早八百年就气死了,他和宁砚一起上楼,目送宁砚进了房间,自己也关上了门。
  第二天是周六,早饭时间,阿姨两个人都没能叫醒。
  中午是宁砚先起来的,毕竟要比梁凯禹睡得时间多,他下楼时正好赶上午饭,宁善兴居然还在家。
  饭桌上,方婧诗一言不发,宁善兴过问宁砚的学习成绩。
  还没问几句宁砚就不耐烦了,他把筷子一放,起身要走,宁善兴干脆也摔了碗,扬高声音:“你以为就你会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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