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啊。你是不是加班太多,出现幻听了。”
白岐玉紧紧闭了闭眼,把微信号给了小警察。
“我刚才听你说的,妈呀真变\态。要是我遭受这个,我得恶心吐了。”小警察边操作手机,边朝他挤挤眼睛,“如果你又丢了东西,或者发现了线索、感到害怕啥的,随时联系我。”
“……好。”
“所以,被人觊觎很有快\感吧?彰显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哈?”
“别怕,”小警察面不改色的安慰他,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就算不是杀人嫌犯,这种流氓我们也不会不管。”
“……谢谢。”
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皮鞋声离去,白岐玉才瘫软的坐到沙发上。
他真的受够了!
怪声,怪事儿,丢东西也就罢了,现在变本加厉,死了人!
不祥……极度的不祥……
他痛苦的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发着抖。像是哭,也像是恐惧。
他一年前,到底为什么迷了眼似的住这儿啊?图便宜?图近?符合条件的房子明明周围一抓一大把!
该死!
这样漫无目的的恐惧,一直持续到手机铃声响起。
“谁?”
“是我,张一贺。”
白岐玉眼睫一颤。他可没忘记一小时前二人分别的并不愉快。
“有事?”
“我是想说声抱歉。”即使在电波处理过的失真下,张一贺的嗓音仍然磁性低沉,“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你误会我了。”
“哦,”白岐玉抬抬眼皮,“可能吧。”
张一贺脾气很好的解释道:“我刚搬来,不认识人,只是觉得你我性格合拍,自然而然把你当朋友了。如果你不喜欢我自来熟,我改。咱们慢慢相处。”
“……还有别的事吗?”
“等下!我实话实说……”张一贺急忙说,“我刚才看到警察从你单元里出来了。我很担心你,没事吧?”
白岐玉的眼睫颤了颤。
他抱着手机,张了好几次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人关心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像一只无形的手拂过心口,再多的负面情绪也能被抚平。
而过去二十几年里,他感受过的太少。
太少,所以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他通常选择逃避。
这一次也是。
白岐玉知道,只要照平常一样,用傲慢无礼的话噎人,他就会很快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再也不见。
可……
那人不让他逃避。
手机对面,张一贺还在继续说道:“到底怎么了?我白天就想问了,你看的房子都挺远的,起码比这里距离公司远……你这么想搬家,是不是有别的隐情啊?”
“我反思了很久,仔细一想我真的挺混蛋的,不加思索劝你别搬家,根本不懂你在担忧什么,是我不对。”
“但,你愿意说说吗?”张一贺的声音温柔的像树杈嫩芽上的月光,“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见白岐玉一声不吭,却也没直接挂断,张一贺顿了顿:“抱歉,我又逾越了。”
白岐玉已经缩到了“角落”里。
这里是床与墙壁间窄小的交界,勉强能坐下一个人,他的“安全屋”。
一年前,为了防偷窥,特地按上的厚绒窗帘正环绕着他。
他想,要不,信任他一次?
想到出租车面前,张一贺一把把他拉到身后,不容置喙的送走出租车,又给他买冰可乐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或许张一贺会是特别的。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的说:“谢谢你,我……”
白岐玉简单的说了一切。
丢东西的事情,家里有人存在的痕迹,各种各样的怪事儿……
还有四楼女人的死,上楼前与女人的一面,与警察的交谈。
“我肯定,我真的看到她了!”他痛苦地说,“事实上,过去一年里,这种难以为旁人道来的怪事儿,我经历了太多……”
“因为这个,你选择搬家?”
“是。”
长久的沉默后,白岐玉不安的动了动膝盖。
他想说点什么打破安静。他想问,你也觉得我疯了吗,或者,下午看的那几套房子,你觉得哪一套好点,对面却传来了声音。
“所以,你真的丢东西了吗?”
……
第三次了。
“你丢东西了吗”,这句话,像一句诅咒,一次、两次、第三次的砸过来。
第一次,带给白岐玉的是刺痛。
第二次,是麻木。
第三次,是自我怀疑。
“你……不信我说的话,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隔着电话,听不出张一贺的感情,“我是说,日用品的数量到底是多少,正常情况下很难记住,对吗?”
“你理智思考一下,不留痕迹的偷东西,成本是非常高的。再者,还是频频失窃后,被盗人高度警惕的情况下。”
“而你的描述里,这种‘完美’失窃在一年内接连发生,而每次丢的都是日用品,小东西。”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小。”
“警察都说了!”白岐玉难耐的拔高声音,“可能是变\态!偷窃癖!人都敢杀,偷东西满足自己说不过去吗!”
“前提是,这两起案件确实有关系。”张一贺说,“目前来看,只是种猜测,不是吗?警察尚未定论。”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站在局外人角度上,理性分析。”
男人循循劝诱:“知道‘吸引力法则’么,在这里也适用。”
“当产生目标结论时,人脑潜意识会把所有‘可能沾边’的论证自圆其说的朝其靠拢,试图证明目标结论的正确性……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的状态。”
“你可能最近压力太大,太紧绷了,所以楼里发生谋杀案,就自然而然的把身上的怪事也归进去了。但是仔细想想看,你说,方诚丢了贵重的东西,妻子却不知情,会不会是妻子弄丢了却隐瞒,方诚得知真相后一怒之下杀人呢?有权威分析说,90%以上的凶杀案发生在最亲密关系之间。”
一连串的分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白岐玉大脑一片空白。
一方面,他想怒斥张一贺辜负他的信任,但另一方面,他悲哀的发现,张一贺每一句分析他都无法反驳。
最后,他虚弱的说:“……我不会听你的,反正,我必须要搬走。”
“事实就是,今天看了那么多房子,没有合适的,对吗?”
“才只看了一点儿……”
“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再决定吧。如果到时候,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是同一个变\态作案,那就太好了,警察抓了他,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白岐玉喉咙干涩:“如果不是呢?”
男人温柔的说:“那就搬家。到时候,我再陪你去看房,如何?”
听到声筒传来长长的沉默,张一贺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在中单元二楼,昏暗的、一丝光线也没有的角落,一团庞杂的黑影,正在此起彼伏的呼吸着。
黑影与阴影自然的融为一体,或者说,本身就是一体,祂懒洋洋的伸展着身体,盘踞在整面墙上、窗上、窗外、还有夜色下大半面的城市阴影。
祂俨然心情很不错。
“白先生……”张一贺放柔声音,“今天很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嗯……”
“晚安,祝你有一个美梦。”
“你也是。”
挂断电话后许久,白岐玉都怔愣的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夜深了,地板凉,他整条大腿都麻了,才缓缓从他的“安全角落”起身,躺到床上。
“理智”与“感性”两条线,正在脑中交锋。
他一边觉得张一贺说得有道理,另一边又觉得张一贺在放他娘的狗屁。
最后,睡意涌来,他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窗子关严的缝里,涌入了如海水般的阴影。
漫过地板,包裹床铺,然后将整个人裹在里面。
白岐玉感到一丝呼吸不畅,难耐的“哼”了一声。
漆黑海水在下一瞬溃散。
它们卷起窗帘,附于黑暗,阴影在厚重的天鹅绒下凝成一只手,轻柔的抚了抚床上之人的眉头。
昏沉沉的床头灯下洁白昳丽的脸,嘴角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来了。
又来了……
在窗帘窸窣扬起的一刻,白岐玉就醒了。
待“风”消散,屋内回归于静谧,白岐玉才敢睁开眼睛。
搬家。
他必须搬家。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老婆绝对不能搬走,呜呜QxQ我要努力给自己撇清关系!
然后一番话疗差点成功,却因为半夜忍不住痴汉而失败。
(姐妹们现实中遇到这种PUA话术的男的一定要跑的远远的!!!)
第6章 出马仙
那晚发生的事,苏醒后就淡化了。
像褪色的黑白照片,静静压在玻璃桌面下。
白岐玉相信,人的大脑有一个“开关”,当接收的信息超出承受上限后,那些不该知道、不该触碰的,都会被生物自我保护机制压下。
这也是人类在历史长河存活至今的原因。
白岐玉又联系了一个新中介,房源和小黄的差不多,说有合适再联系他。
小警官发来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周的周三了。
【刘警官:您好,我是之前联系的警察刘魏。请问周五有时间吗?】
正逢开会,白岐玉短促的回了个“好”。
白岐玉是一名游戏文案策划,前年的校招生。
组里运营的游戏,流水走了三个月的下坡路,到了寿命末期。
这次开会,负责人作出决断:调用一半人手去预研新项目,剩下一小半维护旧项目。而作为文案策划,不出意外的,白岐玉是“预研新项目”一队。
会议结束,让其余人解散,负责人又喊上主策、主美开小会。
半小时后,见负责人去阳台抽烟,白岐玉趁机去找他请假。
涉及与警察合作,负责人批的很痛快。
“还有这种事?”负责人呼出一口烟,担忧的看向白岐玉,“我记得,你那小区挺老吧?前几天还听你说漏水,不行就搬吧。”
“在考虑了。”白岐玉苦笑。
负责人叫戚戎,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游戏设计专业的硕士,标准科班出身,却只比白岐玉大三岁。能在这个年纪当上制作人,称得上前途无量,组里人都对他很服气。
他却不恃才傲物,性格稳重沉毅,像白岐玉这种冷淡寡言的性格,也能聊几句。
“软件园隔壁那个长盛青年公寓你知道吧。凌霄就在那儿住,你也去看看?”戚戎说,“住一块儿你俩还能有个照应。经常见你晚上打不到车,我也能捎上你。”
“好,我有空看看。”
“你这几天一定注意安全,有事儿可以联系我。”
说着,戚戎打趣道:“要是害怕,也可以到我家住几天。”
这就是玩笑话了,进社会几年,白岐玉分辨得出客套与真心话。
阳台外,软件园夜景繁丽,鳞次栉比的大厦霓虹灯牌闪烁,可冷光是暖不了空气的,这座钢铁城市也不会因此变得柔软。
夜风很凉,白岐玉交握了一下冻得发红的指尖,轻轻说:“不用了,谢谢戚哥。”
戚戎还要抽会儿烟,让白岐玉先回去。
位置上没坐热,老马端着保温杯过来了。
瞥了一眼阳台,挤眉弄眼的:“小戚和你说什么了?”
“没,我是找他请假。”
“哦……”老马拉长声音,“真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哪一点得了这位程序骨干的眼缘,自从白岐玉一进组,老马就对他热情的过分,处处表露出熟稔的关心。
同事还以为二人之前认识呢,可白岐玉真的没印象这个人。可能就是这种性格吧。
白岐玉忍住不耐:“到底怎么了?”
“新Demo又被投资方毙了,刚才他和主策主美开小会就是说这个。然后他们准备改换方向,做灵异类。”
白岐玉手指一颤。他没表现出诧异,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问:“谁的主意?”
见他感兴趣,老马八卦魂上来了。
身后,其他组员也在竖着耳朵听,老马提了提声音:“主美。”
主美热衷神秘学,古今中外都颇有研究。
那些晦涩邪气的海报、说是黑魔法阵、占星星盘的,还有形态恶心的手办满工位都是,每次路过都看得人背后发凉。
老马下一句话,让白岐玉捏紧了指头:“……他要做本土民俗方向,就那些出马仙、蒙古大神儿,老萨满之类!小白,你是文案,你擅长不?”
这是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萨满、出马仙”这个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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