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苦笑:“我也不知道。我……进了院子,天一下就黑了,风很大,吹得人站不住。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就像掉进了异世界空间,那对小情侣也消失了……”
等等!
白岐玉站起来:“那俩人呢!”
“俩人?蓝外套的女的,不怕冷的男的?”
“对,”白岐玉焦急道,“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他们了?”
“早回去了,”张一贺指指单元门,“我刚下楼,就看见他俩你侬我侬的进门了。”
“你确定?”
“嗯。那俩人是新婚夫妇吧,我看到他们手上都带着婚戒。”
一切细节都和白岐玉印象中对上,白岐玉怔愣的坐下,想说不可能,又一想,他刚才说的才像疯话。
一杯热豆浆下肚,暖流涌过被恐惧控制的肢体,白岐玉缓了过来。
“走吧,吃东西去,”他故作轻松的说,“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神经质的一面了。”
“没事儿,”张一贺弯起眼睛,笑的很温暖,“现代生活压力大,谁没有崩溃的一面呢?相反,我很高兴,你不舒服的时候,能第一个找我。”
白岐玉精神不振,张一贺便提议,去白岐玉之前介绍过的701商场里随便找家店吃。
海鲜自助,味道不错,胜在食材新鲜。
只是吃烤鱼时,嘴里回荡的甜腥味儿,让白岐玉突然厌恶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吐掉,喝了一口热茶。
饭后,张一贺还想约他去附近走走,他以疲倦为由拒绝了。
进单元门时,已经十点多了。
楼道的声控灯又坏了,黑漆漆的,拐过拐角,一个黑影猛地扑上来,吓得白岐玉抬脚就踢。
结果是下午的流浪汉。
他浑身黑漆漆的,像在泥巴里打过好几滚,开口就推销他的“太岁”。
白岐玉警告他报警,他仍不依不饶的。
两人僵持着,楼道灯突然神经质的闪烁了几下,映的白岐玉面无表情的脸像只惨白的厉鬼。
许是流浪汉也察觉了这楼让人不舒服,恨恨的离开了。
想起下午的事情,白岐玉忍不住去敲三楼门儿。
“来了!”
门开得很快,蓝家居服的男生探头,愣了一下:“谢……你是?”
他们不是认识他吗?刚才还喊他小白哥。
白岐玉解释道:“还记得吗,下午我低血糖,你们问候过我一句。”
“啊?”
听到交谈声,女孩凑过来了:“谁呀?”
“不认识。说是什么低血糖,咱们问候过?你有印象吗?”
女生眼中满是警惕:“碰瓷的吧?哎姓路的你怎么又随便开门啊,人家警察前几天刚提醒过别给陌生人开门,你手机上app还热乎着呢!”
“我以为是外卖到了……”
说着,女生翻个白眼,急匆匆要关门,白岐玉赶紧拦住她。
“我是五楼住户,不是骗子。我就想问件事儿……警察来过你们家么?”
“来了啊,”男生脱口而出,“让我们下诈骗软件,哦不对,防诈骗软件嘛。送了两盒鸡蛋。这咋了?”
仿诈骗App?这都什么和什么……
白岐玉一愣:“没问你们四楼的事儿?”
“我们刚搬来,和四楼不熟。”女生一把把男生拉回门内,俨然在提防白岐玉,“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白岐玉勉强笑笑,“谢谢。”
女生“砰”的一声关了门。
白岐玉行尸走肉的上楼,回家,摸索着开客厅东侧的灯,却没亮灯。
而他记得清楚,出门前,他关的就是靠近门口的东侧灯。
顾不得换衣服了,白岐玉现在只想尖叫。
从三楼的反应来看……
不光不认识下午一面之交的白岐玉,警察也没询问过“盗窃”或者“谋杀”,连四楼女人的死都不知道?
他们在说谎,可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不是说谎……
白岐玉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起来。
大量矛盾而超乎常理的信息一并涌入,让他摸不出头绪。
在卧室找到个许久不用的本子,他画下关系图。
首先,方诚敲门说旧书丢了,家中经常失窃。
接着,警察来访说李晓杰被谋杀,而白岐玉为了破案,透露了家中失窃的事,警察说会去询问其他住户。
然而,在四楼,白岐玉又碰见了死去的“李晓杰”,没和警察接触的方诚,以及“黑泥”。
最后,是今天,他遇到三楼情侣,出现天黑异象和情侣消失。晚上登门,情侣们却表现的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四楼谋杀案。
白岐玉圈出了一条线——
排除灵异等可能是幻觉的因素,他发现,这栋单元里,所有人达成共识的——
是【无谋杀案,无人报警】。
这个结论太过荒谬,白岐玉差点把水杯打翻。
而杯子里,是刚热好的,今晚要喝的中药。
小警察给的秘方。
似乎是嘲讽他的轻信与天真,玻璃杯里琥珀色的药水,颜色突然一点点深化、变质,露出了本来面貌。
一摊黏稠的,浑浊肮脏的,腐臭的黑泥,正以恶心的形态趴伏在玻璃壁上,在剔透的玻璃上留下令人作呕的污渍。
白岐玉差点直接吐出来。
这么多天他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像是回应他发现“真相”的机智,胃中翻滚起来。灼烧胃袋,食管,腥臭冷沉的黑泥在腹中搅动,猖狂的跳跃。
他干呕着,冲向洗手间,扣着嗓子,可只能吐出酸水,和晚饭。
痛苦中,他翻出小警察的手机号码,打过去——
“嘟,嘟……”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空号空号号好好哈哈哈哈哈!!!”
假的……
白岐玉大脑一片空白,瘫倒在冰凉的地板。
那个偷窃的人,那个假扮警察的人,现在应该很高兴吧?
那些羞耻的、从未告与他人的秘密,被自己亲口公之于众,然后成为一个笑话,被欺骗他的幻象当做饭后余谈。
如果理智有一条线,一旦越过就会彻底崩溃,他想他正游走边缘。
白岐玉颤抖着,向床与墙间30厘米的“安全屋”爬去。
他蜷缩起身体,静静地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套上外套。
他还不能疯。
起码在找出那只暗中窥伺的,想要将他逼入疯狂的恶意之前。
——
白岐玉敲响了四楼的门。
“吱”的一声,泡面卷的女人阴恻恻的开门。
“有事?”
“这么晚打扰,实在不好意思。”他微笑着,“我找方先生有一些事情,比较紧急……他睡了吗?”
拖鞋声由远及近,顶着硕大的黑眼袋,方诚出现了。
见到是白岐玉,他浑浊的瞳孔闪过奇异的光。
“有空,”他整了整睡衣领子,“快,请进。”
跟着男主人进入书房,白岐玉开门见山:“我的衣物,是你偷的吧。”
“你!你在说什么?”没料到他一张口就说这个,方诚掩盖不住的张皇,“可笑,我为什么要偷一个男人的内衣!”
“我用的词是衣物,不是内衣。”
“……”
“正常情况下,听见男人丢衣物,应该反应为贵重衣物,而不是内衣吧?”白岐玉慢条斯理地说,“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我家一定丢过东西?”
“那天你说,你沟通了所有住户,可我询问三楼情侣得到的答案是,你并没有找他们了解‘盗窃’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想拉拢的帮手,其实只有我。而你如此笃定我会同意,甚至无法接受我会拒绝,只有一个解释……我家的盗窃案是你做的。”
在方城由震惊到惶恐的视线里,白岐玉俯下身子:“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找我,也要报警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爱面子的你来说,隐瞒自己是同性恋偷窃癖的变\态,应该比寻找父亲遗物重要吧?”
“你的谎言其实很完美了,如果不是第二次遇到你,我差点被‘真情演绎’骗到了。而完美的谎言需要真实的内核作支撑,所以,支撑你谎言的核心点‘丢书’,应该是真的。”
“现在,告诉我,那本书……为什么那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马甲又没了一个……QxQ老婆太聪明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9章 污秽
年近半百的男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哀求不要曝光他。
换做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或多或少的心软。
可白岐玉只想结结实实给他来一脚。
“死玻璃……你讲讲你丢的那本书,”白岐玉面露厌恶,“如果信息有价值,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方诚颤抖着说,重点不是丢的那本《萨满演化》,而是另一本。
“所以,你丢的其实是两本?”
“对。另一本,是我家的族谱……”
老一辈中是有这种人的,把族谱啊、传承啊,看的比命还重。
但方诚?
白岐玉眯起眼睛,打量这个龌龊而自私自利的男人,嗤笑的摇头。
地上的臭虫正一个劲儿开脱,一会儿说自己不是偷,是捡了风吹落地上的内衣而已;一会儿又说不知道主人是他,如果知道就送回去了,不是故意的。
白岐玉不会被他轻而易举的转移视线,他冷下声音:“族谱?恐怕不是普通族谱吧。”
见糊弄不过去,方诚只得说道:“那本族谱,是仙家所给,也是仙家附身的媒介。”
“仙家?……不会是出马仙吧?”
“是保家仙……”
“看不出来,你还是专业传承、大师世家?”白岐玉嗤笑,“讲讲你家的事儿。”
方诚说,建国前,方家祖辈世代为农,战争爆发后,就躲在泰山背侧的野山沟里种地。
一年,暴雨连下了一周,淹了山里许多地洞,他的祖先外出打猎时救了一只受伤的刺猬。
那刺猬尤为巨大,似公鸡状,一举一动若有灵智。
天晴了,伤养好了,刺猬就走了。
祖先年过六十,得了重病,昏睡多日,一日,刺猬竟入梦来。
刺猬说,他是下凡历练的白仙,名讳白三福,唤作三福姥爷。暴雨是第五百年的命劫,有人助,即可成仙,无人助,就只能魂飞魄散。
为了感谢祖先的人助,三福姥爷送给他一个本子,作为他家族谱。
三福姥爷许诺说,只要族谱在,方家的子孙便可请他出马、附身,佑护这支血脉。
祖先醒后,以为是个梦,却发现,枕头下方一本“精致的无字天书”,半步入棺的病身也痊愈了。
“此后,这位三福姥爷,就成了我家祖辈供奉的‘保家仙’。每一辈里,族谱会传给‘仙家’看重的弟子,把堂口设在他们家供着。”
“堂口?神龛香炉么?”白岐玉看了一圈书房,“在哪儿?”
白岐玉并非不可动摇的唯物主义,毕竟科学虽不能证明世界上有鬼,也无法证明无鬼。
作为现代利己主义,如果相信“出马仙”就能解决家中闹鬼,他不是不可以信。
此刻,白岐玉尚没意识到,每一次对鬼神之力的蔑视,都在为即将遭受的“颠覆”埋下了伏笔。
方诚苦笑道:“这事儿也是我爸临终前才告诉我的。说三福姥爷给他托梦,要到老小家做‘客’,就把族谱留给我了。关键是,21世纪了谁还信这个啊,我就当个故事听了。”
“只说了这个故事?没教给你什么请仙啊,跳大神那些?”
“不会,”方诚这句话说的很真诚,“真不会。到我父亲这一辈,就都是读书人了,正儿八经老大学生。他生前,我也没见过他做法请仙。按理论上说,保家仙与出马仙还不太一样,跳大神那是出马仙的业务。”
白岐玉眯起眼睛:“你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找家谱?”
大颗冷汗从方诚额头上滑下:“我,我就是……”
他磕磕巴巴的,三句话说不出两个字,白岐玉嗤笑一声:“说啊?你不说,我就猜了。”
“你撞鬼了,对吧?你不信鬼神,怪象频出,才想起保家仙一事,想要求助却发现书和族谱都没了。于是,你开始胡乱猜忌,是不是这么多年来怠慢了家仙,或者丢失了仙家信物,才导致的报复。”
在书房昏黄灯光下,白皙、纤瘦,甚至称得上“漂亮”的男人,口中抛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如雷贯耳。
在那一瞬,方诚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似乎是赤\\裸的,□□。
每一处丑陋的器官,每一个污秽的想法,都被白岐□□悉,然后狠狠的钉在告示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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