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山间多野兽出没,晚间离镜的灵力微薄,实不敢冒险,还是趁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早些找到山庄落脚。
正在绝望之际,望见不远的山丘飘散袅袅香烟,易行云松开马儿的缰绳,跑到半山腰上,放眼望去都是低低矮矮的村舍,鳞次栉比,个自生火。
大道上零星着几个干完农活的村民,伴着余晖归家。易行云大喜过望,吹了声口哨,也不顾腿间疼痛,翻身上马。
马儿扬开四蹄,尽情的奔腾,不多时便来到庄前,老远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周村」几个模糊的大字。
月光朦胧,将来他的肌肤照的几近透明,描摹出他清丽的眉眼。
易行云牵着马走进周村,青山斜笑,雾气茫茫,几经风霜破败的村舍,流水潺潺,偶有马蹄声,踏碎寂静,揉碎月光。
冷不丁一团磅礴的雾气扑在易行云脸上,湿漉漉的惹得他打了一个冷颤,秋已接近尾声,不比白日,夜间彻骨。
易行云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回客栈一趟,最起码包袱里有阿银给他准备的御寒衣物,就这样看到那个两面三刀的人负气跑到这路。
思考之际,突然后背一阵阴风袭来,黑雾漫漫。阴风中仿佛闻嚎哭之声,黑雾中依稀见魑魅之像。
易行云不禁缩紧脖子,置身于迷雾中,眼前的村庄也完全被浓雾锁住,忽浓雾中掠过几道黑影,易行云冷不丁的冒汗,握紧了马儿的缰绳。黑马此刻也不安分,扬起蹶子哼哧的喘着粗气,不停的往后退。
易行云看清那黑影停在一片浓雾中,一副庞大的身躯,似乎还梳着女人发髻。
待他走进,那黑影咯咯哒笑着,像是一串银铃叮铃作响,若是平日听见定是悦耳的嗓音,但此时此刻更想的女鬼的凄厉之声。
“姑娘,请问此处可有落脚的客栈!”易行云估摸着是自己眼花,冷不丁的怎么会有女鬼,大着胆子往前走。
那黑影依旧是咯咯咯的笑着,丝毫不同与常人,马儿已经使劲的扭着头再也不愿前行。
易行云只得作罢,只当今日是碰到了怪人。突然看到不知何时自己正走入一块坟地,面前立着一块墓碑。
易行云脑子里轰隆一声,知晓今日恐怕不仅仅是遇到怪人这么简单。
随即看到树后冒出一团绿莹莹的鬼火,先只有握拳大小,眨眼间便涨了一轮。
易行云大感不妙,离镜到了晚间便灵力衰退,此刻竟毫无动静。他顿觉孤立无援,随着那鬼火的逼视,逐步后退。
猛然察觉背后丝丝冷意,他转过身去看到一张白惨惨的脸,瓜子脸丹凤眼,细长身条,正望着他森森然笑着,易行云双目瞪大,瞳孔骤然收缩,正欲拔腿就跑,便觉得后脑勺一顿钝疼,竟昏死过去。
“主人……主人……”易行云耳边不断有人呢喃,他觉得眼帘像压着千斤重的铅块,怎么也睁不开。
须臾,他眯开一条细缝,察觉有一道光斑洒在自己脸上,暖暖的,鼻翼充斥着饭菜的香味,惹得易行云饥肠辘辘,想起昨日又是惊又吓的,因负了苏恒的气更是滴水未进,此刻被这味道引的味蕾扩张。
“是不是醒了啊,小哥哥……小哥哥……”一把娇柔悦耳的声音在易行云耳畔响起,顿觉浑身舒畅,心觉这等声音定然是一个标志的姑娘。
他慢慢睁开眼帘,入眼的却是一肥胖臃肿的姑娘,脸上搽着白,粉,却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猩红的疤痕。
正眨巴着她那双唯一透亮的眼睛,煞有介事的打量着易行云,看到他醒来,欢呼雀跃的拍手,跑也是的对着另一人道。
“娘,小哥哥醒来了……”
“吵什么吵,醒来便是醒了,帮娘看着些火候。”里屋响起一妇人声,厉色呵斥那姑娘。
易行云不禁头痛昨日不是见鬼了吗?怎么醒来倒是在一家民宅里,这时他发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想要起来舒展身子,顺便向着那母女道谢。待他起身,才发觉自己全身被绑着固定在凳子上,不得动弹。
易行云顿时提高了警惕,那妇人走了进来,约莫三十多岁,一张白净面皮,瓜子脸丹凤眼,身条细瘦,风韵犹存不知比她那声音娇柔的女儿貌美多少倍。
易行云不觉汗津津的,后背冒气森森寒意,怎得被人打晕绑在此处,她二人究竟有何用意?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劫持我到此?”易行云声音沙哑道,那妇人却没有有搭腔,只是走近他。
用柔嫩的指尖轻轻的将他的下巴挑起,似是玩味道:“这面皮倒是生的极好,想必也是富人家的子弟养出来的,玨儿那小子眼光果是不差,看你这几日脸上不少菜色,定是路上奔波所致。
待老娘将你养个两三天,包管你这脸上菜色褪得个干净,到时候养的个皮滑肉细的讨我玨儿开心。”
夫人咯咯咯的笑着,另易行云听的满头雾水。怎么感觉是要把自己卖了一般!
“大娘是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啊?在只是偶然路过此地,为何要劫持在下,若是需要银两,尽数拿去,只要能还我一个自由身便可。”易行云脑子发憷,也不知如何应对。
那肥胖姑娘看到易行云清醒,绞着帕子扭捏,一副娇羞的样子。
“娘,还是一个读书人呢,二哥定然欢喜,他最喜欢读书人了就像朔哥哥那种喏——”
“那也不看是谁的儿子,小子你就别想歪心思了,我儿前些日子托梦与我说,是日暮十分村头将会经过一牵着白马的黄衫少年,你俩宿世姻缘,故老身埋伏几日,就等你现身。”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易行云艰难的吞咽着一口口水,这番言论简直的天方夜谭。
“这……我与你家儿子素不相识,什么宿世姻缘是不是未免太过儿戏?大娘你就放了我吧,我真是清白家的好孩子,要是在身,还要赶着回国都,实在是不容耽搁。”话音刚刚落,那妇人听闻他要离去,立马黑着一张脸。
“怎得,你是看不上我家玨儿,我家玨儿也是出落的像是你这般长挑身材,风流俊秀,等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唤了声我娘,怎么我也得帮他,你就死心吧,老老实实待着吧!”
妇人脾气时好时坏,撂下一句狠话便又去了里屋,易行云吓得一愣一愣的。
平日里自己的母亲王氏,温婉端庄,对自己一向轻声细语,哪里像这等妇人粗言厉色,非要自己嫁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天空湛蓝如水洗,林间鸟叫虫鸣,深翠生烟。他忽然想起从昨日起离镜就一直不吭声,莫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喂喂,你怎么了,我都被人五花大绑了,你快点设法救我出去!”摇晃着袖口,半晌才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怎得,这时求我了,恕我无能为了,你与凡人的纠纷我掺和不了,要救你也得是苏恒,你就祈祷苏恒来救你吧。”
离镜一直耿耿于怀,易行云不听他的劝阻便冒失的跑出来,饶乱他撮合苏恒的计划。
心里正盘算着,眼见这突然冒出来的楚楚,事态越来越复杂——
第117章 迎亲(二)
正当时,红日西沉,风沙渐暗。闻得夜枭愁绝,蹄声阵阵,一片绿荫遮蔽处,隐约现一马一车,那马四蹄精健透出一股剽悍之气,淡金毛色,在余晖的映照下更甚。
一红装少女,带着斗笠,挥舞着鞭子驱赶马匹。身后拉着一辆蓝缎马车,缎面上落着几片枯叶,随即又卷入风中——
马车晃悠悠的前进,苏恒昏昏沉沉,意识越发发模糊混沌。
只觉面颊,清风徐来,千叶作响,不知不觉竟置身与一片竹林,身旁一阵窸窣声响,忽而跃出一只毛发雪亮的红狐,昂扬着头,雄赳赳的从他面前走过,苏恒试图抓住他摆动着的狐尾,他却一溜烟的跑掉。
苏恒循着红狐的印迹,来到红叶亭,台痕阶绿,四周挂着纱幔,隐现一人玲珑身形。
微风轻抚,纱幔轻撩,露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正在将一壶清茶,倒入玉盏中,十指纤纤摩挲着杯沿。
“客从远来,奉茶!”帘中人朗声道,顷刻间,那玉盏便稳稳当当,落入苏恒手中,杯中的茶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茶水四平八稳,未有一丝波动。苏恒轻啜,顿觉提神醒脑,先前混沌,去了八九分。
“好茶,只是阁下似乎是从哪里见过一般,为何三番四次引我入梦?”
苏恒直接言明,此人并非精怪一类,正义凛然,只是每次出现多遮遮掩掩,不愿正面目示人不知是何意。
“聚散终有时,我只是公子心中的执念,待公子认清自己的心,我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去吧,你还要做更重要的事——”
那人话音落下,无故刮起一阵大风,纱幔飘扬,红叶亭只剩下冒着热气的茶具,仿佛那人未曾来过一般——
苏恒便觉全身通畅无比,鼻翼间尽是那神秘人赠送的茶香,如丝如缕,不可断绝。
他猛然睁开双眸发现自己处在一四四方方的马车里,在一旁假寐的楚楚见他醒来,慌忙移动到他身旁。
“水……”苏恒嗓子疼的冒烟,不由自主道。
楚楚慌忙将水递到他嘴边,苏恒试图动弹手臂,却发现左臂生疼,像是被撕裂一般,无奈只得任由楚楚喂他。饮了水后他在楚楚的搀扶下撩开门帘。
只见小七带着斗笠,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日暮下,云氤漫漫,将天地渲染成一大片橘红,层林尽染,崎路迢迢。小七看到苏恒醒来,拍拍他的右臂。
“放心吧,幽州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云大人是幽州知府,他定会帮我们时刻留意夫子。我现在决定立马赶回燕阴,恐我三叔谋反,须得尽快知会我父王。”小七策马扬鞭,目光没有一丝迟疑。
眼见幽州的山头早就没影踪,自己又全身无力,回去也是惘然,不若听取小七的安排。
苏恒点点头,这时苏恒猛然看到,山坳处蛰伏着几个汉子,正和一个身形瘦弱,布衣长袍的人拉拉扯扯。一看就是山贼,在山头自立为王,打家劫舍。
小七与苏恒对视,想到他们三人尚自顾不暇,哪有余力管辖别人,小七一咬牙,疾驰而去。
那瘦弱书生的求救声,渐行渐远。
周朔眼瞅着一辆马车挂着一串金玲,摇曳风中,叮当作响。立马招手求救,半晌却被无视,顿时心灰意冷。
“你是不是傻,快些把银两老老实实交出来,本大爷就饶你一条贱命,要是再不交出来,我就把你这张小白脸划花!”黑壮大汉铁塔般,四方脸上露出凶狠的恶颜。
周朔双脚悬空,被他提在半空,仿若纸片,飘来荡去的弱不禁风。
“二哥,方才不若劫那四轮马车,俺瞅着那驾车之人,衣着华贵,他们又是从幽州境内赶来的,必然是大家,哪像这等书生,一看就没什么油水。你再提溜他几下,别折腾过去了,又背负一条杀人罪。”黑壮汉子,听到瘦子所言,一把将周朔扔到地上。
“真是晦气,一点银两没捞到!”
“多谢英雄饶命之恩,就此别过。”周朔虚惊一场,暗自庆幸,幸得这两个山贼憨气,这等深山老林,谁敢把银票,正大光明揣在身上,他早就将银票缝在里衣里,任他们怎么搜,也找不到。
黑壮汉子却将大刀架在他脖颈。“我兄弟俩守株待兔半日有余,无甚收获,见你着书生也这般寒碜,不若同为兄弟二人同做山贼,虽打家劫舍不甚光彩,但总是衣食无忧。”黑壮汉子游说道。
书生头摇晃的像个拨浪鼓,他虽不济却也不至于落到当山贼。
那黑壮汉子见他不应承,双目瞪的浑圆,挥刀就要砍下。说时迟那时快,一记飞鞭,将大汉那刀卷起扔在一旁。
大汉眼见岩石上站着,一威风凛凛,着一身红装的姑娘,她手扣在檐帽上,随即揭开斗笠抛掷子啊半空中,身姿敏捷的将黑壮大汉擒获。
“啊哟,姑奶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黑壮大汉跪地求饶,那一旁的瘦子见状也顺势跪地。
两人匍匐的趴在小七脚前,小七望向一旁早就吓得面色苍白的书生,抖如筛糠。
“书生,你别抖了,快些起来,这帮贼人已经被我制服。”小七含笑,正欲扶起那书生。
书生猛然抬起头,眼神里却不是恐惧,而露出狡黠的微笑,小七大感不妙,正欲握紧腰间的鞭子,书生长袖一挥,小七便觉鼻翼间一股浓香,随即昏死过去。
小七鼻翼间充斥着浓烈的酒香,她眯着眸子隐约看到三人正在饮酒,那瘦弱不堪的书生正坐在主位,红光满面。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眸,发觉自己正被人结结实实绑在架子上。苏恒与楚楚皆被绑在着。
“醒了?还真是女中豪杰呢,若非我大哥有些伎俩,还擒获不了你这小娘子,眼瞅着着张牙舞爪的像是要吃人一般。”那黑壮汉子凑上小七跟前,迎面便是腥臭的酒气,小七嫌弃的别开脸。
“你这书生,我等见你在外求救,好心救你一命,你倒好恩将仇报,同那贼人串通一气,将我三人伏了。”小七不由懊恼,早知不那么多事,一时心软竟着了别人的道。
周朔闻言,哈哈大笑,放下酒坛,走向他三人。“世人容不了我,我从小孤苦无依,受尽苦头,险些被那些所谓的同窗近邻害死,亏得我命大,泥石流亦无法将我活埋。幸得我这兄弟二人,虽面恶但对我是极好,比起那些乡亲好上百倍。”他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复又掂起酒壶。
“大哥,同他们说这些干什么?你看我从那半死不活的小子身上搜刮到什么东西。”瘦竹竿掂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看起十分有份量。
苏恒意识又开始混沌,脸色苍白,半天不得一言,奄奄一息的躺在架子上。又再次踏入那片怎么也走不出来的竹林,交杯换盏,琴音环绕——
周朔伸出玉指打开那个包裹,里面放置着数目客观的银票,他们从未子啊此山头见过这么多钱,下面压着几封书信,上面写着吾儿亲取,字迹飘洒俊逸,应出自那半死不活的青年之父。
最下面压着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周朔看到那上面清晰印刻着一个「恒」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齐国燕阴巡捕。
周朔顿时满头大汗,他大步走向那昏死的青年面前,见他五官俊朗,身材健硕,孔武有力。
若不是左臂受伤定然也是能打之人,此人莫不是朝廷命官,劫持捕快,这罪责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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