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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乱糟糟的。
其实他一直都是理智的，可是看着陆燃那双失去亮光的眼睛，他终究还是冲动了一回。
起身走回卧室门口，再次站到陆燃面前。
陆燃掀眸看他，微红的眼睛眨了一下。
有滴晶莹坠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陆燃掉眼泪。
心里一酸，他快速眨眨眼，压低了声音说：“照片上的人，是我爸。”
陆燃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伤人的话。
做好了被捅刀子的准备，谁料到宋恬丞突然解释。
短暂的呆滞，陆燃突然瞪大眼睛。
“你爸？”
宋恬丞点点头，不太愿意提起那些事情。
但他点头也足以让陆燃激动了。
上前一步攥住宋恬丞的手，刚才还掉泪的眼睛，现在已经满是笑意。
“照片上的你爸好年轻，照片是翻新过的吗？看着也不像以前的老照片。话说，你什么时候有个爸？”
宋恬丞无语：“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也是哦，哈哈哈。就是一直没听你提过，我以为你跟袁星野一样，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宋恬丞颔首，自嘲的笑：“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还不如在孤儿院长大的。”
陆燃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随口又问：“既然你有父母，那我们结婚了，你是不是该带我去见见叔叔阿姨？”
家庭是他的噩梦。
宋恬丞没来由的攥住手，摇着头说：“我爸去世了。”
“那阿姨呢？”
“病了，在医院。”
这话一出，陆燃紧张起来：“那我更应该去看望阿姨。阿姨什么病啊？在哪个医院？”
宋恬丞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精神病……”
“呃……”陆燃被噎住了。
他不是接受不了，而是意外。
沉默了几秒，他试探的问：“很严重吗？”
宋恬丞点点头：“嗯，不认人。已经很多年了，以前是没钱治，后来我长大了，攒钱给她治，治了没效果。可能……就那样了。”
说完，他低着头，把一双无助的眼睛藏在头发下面。
陆燃却红了眼眶。
难怪他总是想着法子写歌挣钱，却还总是那么拮据。
难怪他每个月都靠信用卡撑着生活。
原来他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第145章 番外6——浑然天成szd
桐市精神病院。
宋恬丞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
其实她年纪并不大，虚岁也不过才四十五岁，可挫折太多，看上去硬生生老了十几岁。
她手里拿着个塑料玫瑰花，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宋恬丞脚步很慢。
陆燃和他并肩，一直在不露痕迹的偷瞄他。
“想问就问吧。”
宋恬丞目视前方。
他本来不想带陆燃过来的，可是知道母亲的存在之后，陆燃背着他偷偷去调查。
再然后，医院的欠费金额被结清，甚至还存了好大一笔钱进去。
没有得到他的同意，陆燃没敢来医院。
就只是悄悄的帮他承担起经济上的压力。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欠医院的钱。
宋恬丞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想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跟陆燃坦白。
所以他亲自带陆燃来了医院。
面对他的坦诚，陆燃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宋恬丞扭过头对他笑了笑。
“我妈以前是正常的，她那个时候很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甜甜的，我爸那时候总是偷偷叫她甜妹儿。
那个年代，他们太恩爱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够一直恩爱下去，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
宋恬丞憋着伤痛尽力在笑。
笑的很勉强，笑的让人好心疼。
陆燃心里揪的难受，伸手覆盖住宋恬丞推着轮椅的手。
天气很冷，宋恬丞的手背一片冰凉。
陆燃掌心带着暖意，渗进皮肤里。
被风霜冻住的血液似乎又开始流通。
宋恬丞没来由的鼻尖一酸，笑容变得很苦涩。
忍住没有掉眼泪，他垂着眼睑看着阳光穿透树枝斑驳的光影，继续说：“后来我妈怀孕了，我好高兴自己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可我爸却不高兴，我妈也不再弯着眼睛笑，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开始不停的掉眼泪。家里变得很安静，谁都不说话，就那么一直僵着。”
“再后来，我爸开始喝酒，喝醉了就砸东西，等到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他就开始打我妈，打我，打完之后他就自己哭，哭够了，酒醒了，就继续喝酒。”
“再后来，他自杀了，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没送医院人就已经断气了。他给我妈留了一封信，那时候我太小了，我还不识字，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我只记得我妈看完那封信，拉着已经凉掉的我爸的手说，希望下辈子他们别再相遇。”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
很多往事不停的在脑海浮现。
宋恬丞终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氤氲的湿气在眼睛里打着转。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妈那时候怀的孩子，不是我爸爸的。”
他转头看向陆燃，用力去微笑，眼睛变弯的一刹那，一道湿痕从眼角蔓延。
“她是被人侵犯的。封建的年代，他们选择了隐瞒，以至于后来有了孩子，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打掉。我爸变得很极端，伤害我妈，也伤害自己，最后还是没能突破心里那道坎。”
这一番话，他说的很慢。
静静的娓娓道来，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他的眼睛里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伤痛。
随便用手指蹭掉脸上的泪痕，他苦涩的笑笑，用一种很嘲讽的语气的说：“我爸和我妈，他们可能一直是深爱着彼此的。可是爱情太脆弱了，脆弱到承受不了半分风吹雨打，而爱情一旦崩塌，就会变成深不见底的泥潭，一点一点的将人吞噬，淹没。”
“这就是爱情。”
陆燃的眼眶红了。
覆盖在宋恬丞手背上的手不由得收紧：“橙子……”
宋恬丞笑笑，掰开他的手，“没事，你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过来，我早就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的方式，那就是不去爱任何人。
他害怕重复父母的悲剧。
所以——
只有不动心，才能不心痛。
陆燃想说什么，宋恬丞却没停留，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了。
从精神病院离开的时候，宋恬丞蹲下来说：“妈，我下次再来看你。”
宋妈妈眼神空洞的看着他，然后抱紧了手里的塑料玫瑰花，沉浸的贴在脸上。
她可能根本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与回忆为生。
宋恬丞已经习惯了得不到回应。
从精神病院离开，宋恬丞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靠在副驾驶的车玻璃上，眼睛定定的看着外面。
陆燃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一只手转动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宋恬丞的手。
不是十指交扣。
而是完完全全的覆盖。
让人安心的、保护的握住他。
宋恬丞的思绪被拉回，低头看着陆燃的手，他主动说：“我没事……”
一边说一边去拿陆燃的手。
陆燃却握的更紧，牢牢地，将他的手攥住。
“在我面前，不要逞强。在我面前你可以卸下所有防备，橙子，让我替你承担。”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比说了很多话还让人感动。
宋恬丞向上仰起头，憋着口气慢慢呼吸，想要把那些柔软的情绪掩藏下去。
他不是爱哭的。
这么多年来，他一力担起所有。
陆燃的话，让他第一次萌生出想要被保护的渴望。
他也想像好朋友那样，有人宠着，有人护着，有人为他撑起一片天。
可他无法预知未来，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陆燃。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
陆燃扭头看向宋恬丞：“你先回家，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宋恬丞嗯了一声，下车，上楼。
回到家洗澡。
坏掉的热水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新的，已经调到最舒适的温度。
洗完澡，他吹干头发，到卧室拿出吉他，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随手拨动。
恬淡的音乐声流淌出来。
音乐就是他的心情。
很快，陆燃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个袋子，不由分说的将宋恬丞拉到客厅，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他面前。
银行卡……
房产证……
股权……
“这是我的所有资产，家里给的，还有我自己存的，从现在开始，都交给你来保管。”
陆燃把东西一股脑的塞到宋恬丞手里，又手忙脚乱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还有这个，财产变更协议，我已经签好名字了。橙子，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所有保障。”
第146章 番外7——浑然天成szd
宋恬丞有一瞬间的愣怔。
看着怀里这堆东西，他摇摇头：“我没有要这些，陆燃，你——”
陆燃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没要，但是我想给你。现在我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所有，如果我们分开，我将一无所有，钱这些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
“呃……”宋恬丞是感动的。
他没想到陆燃离开的这一会儿，竟然是准备这些东西去了。
就如陆燃所说，这些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决心。
他为了和宋恬丞在一起，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
这足以证明他把感情看得有多重。
宋恬丞心里有种悸动。
陆燃不等他说话，又从口袋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看起来很复古，上面刻画的纹路也很考究。
拔掉刀鞘，锋利的刀刃折射出凛凛的光。
陆燃直接把匕首塞进宋恬丞手里。
“这是我十八岁成年时，我爸送我的藏品，说是吹毛利刃、削铁如泥，你拿着，如果有朝一日我背叛你，或者伤害你，你就拿着这把刀往我心窝刺！”
“呃……”宋恬丞看着掌心的匕首，有些木讷。
虽然很想骂陆燃太幼稚，可看着他那双坚毅认真的眸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说话，陆燃有些急切的握住他的手。
“我是真心的，橙子，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呢？你的父母或许给你留下了阴影，可他们并不能代表所有的爱情啊。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完美的爱，你看顾祁和袁星野，他们的爱情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橙子，你不能因为你父母之间的失败，就否定掉所有的爱情。”
担心宋恬丞不能被说服，陆燃把声音压到最低，“我知道原生家庭的伤痛是很难愈合的，可我真的心疼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慢慢温暖你？之前是我太心急，把你逼的太紧，我发誓，我以后肯定不再逼你，我就守着你，行吗？”
他已然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已经不是安慰，而是在祈求了。
他在求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爱，也让宋恬丞幸福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能让人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尊严，谨小慎微、做低伏小，甚至是摇尾乞怜的，只有爱情。
“橙子，我求你别拒绝我行吗？我可以等的，等到你打开心结，愿意接受我为止。如果你不高兴，我也可以从你家搬出去，我只要你别冷冰冰的把我推开，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遥遥无期的等下去，我也——唔！”
宋恬丞不善言辞。
很多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他现在的心是热的，那份温度是从陆燃那双渴求的眼睛中传递而来的。
他忍不住，扬起下巴吻上去。
这个吻让陆燃呆住了。
他还在担心，害怕连唯一的机会都得不到，完全没料到宋恬丞竟然会主动吻他。
脑子里有点空白。
他胸口起伏，压着心跳问：“橙子，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那么灵动的一双眼睛，竟然呆呆地。
宋恬丞难得的涌出个笑脸，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你是不是傻？”
这话一出，陆燃反应过来。
控制不住的笑，然后搂住宋恬丞的腰，一把将他抱起来。
他兴奋的呼吸都乱了。
可是下一秒，就急忙把人放下，退出一步，谨慎的把手背到身后。
“我那个……我是太高兴了，橙子，你别介意，我以后肯定按捺住自己，绝不对对你动手动脚，像昨晚那种情况，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
昨晚……
他其实并没想强迫宋恬丞，只是情难自控。
况且他们已经领了证，他以为宋恬丞是默认那种关系的。
直到今天知道宋恬丞的母亲曾经遭遇过的事情，他才知道宋恬丞为什么会反应那么激烈。
陆燃后悔的很。
宋恬丞看得出他眼里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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