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线索,但没必要找,排列组合也只有六种情况,”枕霄平静地解释道,“以前做题的时候第一步通常都在中间,我猜的。”
夏惊蛰不疑有他,扫了一眼门的方向,对先前落下的“尸体”心有余悸,牵着他的手便下意识握紧了些。
有点儿像和对象一起看恐怖片的小女朋友,所有安全感都来源于对方的体温。
枕霄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说一个小时了。
然而二十分钟的时限将至,他怕看见对方失望的表情,也只能不甚情愿地往前走,有意无意地挡在夏惊蛰之前,看了一圈才道:“好像是她难产而死的地方。”
相较于前两个,第三个房间反而没什么解密。
背景声隐隐约约,夹杂着孩童的哭啼,是一段临终者漫长的回忆录,女人娓娓讲述着自己短暂而悲惨的一生,似哀似泣,从家门不幸说到母子俱亡——悲叹命运不公,也恨自己生前怯懦,自始至终没能鼓起抗争的勇气,若有来世……
冤魂盘桓于此,只待有人倾听一段,解开冤死之谜,便得以安息。
直到最后一道门——教室自带的后门——豁然打开,夏惊蛰才意识到,唯一的解密无需动手,只是要求他们站在原地,不走动也不说话,等待录音放完。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枕霄松开了始终牵着他的手。
“走吧,”他背对着明亮天光,拍拍某个感性的人,轻声道,“十九分钟,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想传达一些东西,最后写得也不是很满意,总之希望大家都能变得勇敢,对鬼或是对人……别解读太深啦!
第41章 最完满的月色在心上人眼中
从密室逃脱里出来,委托内容就算完成一大半了,剩下的事与夏惊蛰无甚关系,他只负责站在一旁听着,听枕霄条分缕析地建议“开门掉尸体的环节有些过于刺激”“三块拼图的地方可以加入几块无用的拼图混淆视听否则很容易蒙对”——诸如此类的建议,心想这人玩得像神仙开挂,倒还挺体谅他们普通人的感受。
“别的么……”不知是不是错觉,枕霄似乎瞥了他一眼,冷淡的话音带上些许笑意,像是意有所指的调侃,“地上的电线容易绊到人,最好布置得隐蔽些。”
“好嘞,多谢多谢!”委托人是个模样憨厚的男生,脾气极好,听了他一连串的意见又一一记下,笑容诚恳,“关于报酬……”
始终安静等在一旁的少年这才答话,神情无波无澜,似乎已经说过很多遍:“没有报酬,但请别对外透露委托的细节和我——我们的身份。”
委托人连连点头,对上他的视线,若有所思:“诶,你是那个……”
那个传说中抽烟打架的小混混,还是那个坐在教室就影响别人自习的不良少年——夏惊蛰无意探寻,摆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转身离开了。
“那个被鬼吓得大惊小怪的,”枕霄面无表情地补上一句,将话题牵引向另一个煞有介事的方向,“别嘲笑他了,他脸皮薄。”
对方不明所以地应下,又往小本本里记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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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气了,我不是在帮你说话么,”枕霄三两步追上夏惊蛰,语气诚恳,眼里却挂着笑意,“怕还不让人说……”
夏惊蛰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给了他一下,不重,威胁意味却昭然。
枕霄也不躲,平静接下他的拳头,心想有精神动手总好过吓得木然,夏惊蛰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可爱是可爱,他终归还是有些不适应。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进密室前和出了密室后的夏惊蛰,隐约有哪里不太一样。
正值假期,校园里行人寥寥,鸟雀却多,一步踩上梧桐叶,落叶碎裂的响动便能惊起三四只,从夹道树荫的间隙望出去,天色晴好,阳光是浓郁的暖金色。
“今晚的月亮应该很好,”夏惊蛰没头没尾地说,“中秋了。”
晚上还要去许大夫家,赴她儿子的生日宴——枕霄想起这一茬来,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一声:“晚上的饭……其实许言的生日是明天,只不过撞上中秋,合成一天过了,可能会守到零点给他庆生,你要是嫌麻烦,可以提前走。”
夏惊蛰摇摇头:“热闹的好事,有什么麻烦。”
说这话时一片光斑掠过他眉间,枕霄恰好瞥见,又冷不丁想起在走廊罚站的那个清晨来,也有一小团阳光晃过,像明艳燃烧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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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时间是六点,许晴家离他们学校不远,时间尚早,还来得及去趟商场、给小孩子挑选生日礼物——初中生,除了学习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可供挑选的方向便很有限,两个社恐患者在商场负一层的书店转了一圈,最终决定速战速决,一人选一套教辅就算作罢。
“再买盒月饼吧,毕竟是中秋,”结账付款,夏惊蛰自然而然地把一袋书塞进他怀里,刷着外卖软件道,“二楼有家甜品店,去看看。”
枕霄默默接住那一袋书,心想果然不是错觉,这个人刚对他避嫌两天,玩个密室又得寸进尺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拎着大袋小袋下了出租车,远远望见一户人家院子里摆了酒席,桌子中央还放着生日蛋糕,便知道是许晴家了。
“来得正好,准时开饭,”许晴今天没穿白大褂,一身浅色的毛衣配长裙,系了围裙,整个人的气质也柔和许多,瞥见枕霄手上的袋子便皱眉,“怎么还带东西来,不是早告诉你我不收礼……”
“是给许言的生日礼物,”枕霄面色平静,“他上次说缺一套提升难度的教辅,让我帮忙选——还有月饼,晚上赏月时候一起吃,会热闹些。”
前半句自由发挥,后半句则是几分钟前在出租车上,夏惊蛰临时教的。
教学效果一般,还是说得生硬,背台词似的,听得夏老师暗暗扶额,深感教此人生活自理任重道远。
许晴这才点点头,侧身迎他们进去,笑着道:“许言这孩子,中秋还躲屋里做题,说什么限时训练,不让我打扰,正好你来了,替我叫一叫他——哎,这是小夏吧,听枕霄说起过,说……”
被枕霄状似无意的轻咳打断了:“嗯,就是他。”
也不知是好话还是坏话……夏惊蛰心下在意,却也不便追问,只能在许晴看不见的地方掐了他一把,脸上挂着乖巧的笑意:“许阿姨,我是他同桌,中秋来蹭饭的。”
枕霄看着他的表情,眨了眨眼,无端生出一种带人见家长的错觉来——还是个虚伪的儿媳,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联手长辈欺负他一个老实人。
“都是家常菜,你们小孩子爱吃的——枕霄尝过我的手艺,还不错,对吧?”
被点名的人一怔,还陷在不着边际的幻想里,下意识点点头,又想起许晴一家是南方人,口味偏甜,夏惊蛰大概会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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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的人不多,除了许晴一家,还有她带的一个实习生、两个以前的患者,都是团圆时节无处可去,被一并邀请来了——一桌的人都亲善,桂花酒倒了一圈,几个还读书的杯里被换成橙汁,玻璃杯碰得叮当响。
圆月当空,月下是满桌热气腾腾的菜肴,鸡汤澄黄,醋鱼的香气从圆桌这一端漫到那一端,尽管最初难免拘束,酒过三巡,少年人悬在半空的心还是安定下来,渐渐习惯了周遭久违的温馨氛围。
今宵团圆夜,桂樽初空玉轮满,游子酣眠时。
只是——夏惊蛰迟疑良久,还是忍不住碰了碰枕霄的胳膊,凑近些许,轻声问道:“许言的父亲……”
“早两年失踪了,抛妻弃子,他改过姓,”枕霄避开他盛着桂花味道的吐息,挑眉道,“你怎么也喝了?”
“尝了一口。”
夏惊蛰是感性的人,一旦卸下那层生硬的保护壳,他的喜怒就会变得很好懂,也容易受环境影响,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眼角蒙了一层薄红,像是哭过。
枕霄瞥见他用力揉眼睛,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别揉了,不是很注意感染不感染那一套么。”
他说的是上次弄伤膝盖,对方以感染为由的那一通数落。
“心口有点儿堵,”夏惊蛰挣开他的手,倒是不揉了,转而提起杯子,把橙汁当酒喝,声音有些哑,“小时候外婆跟我说,等到中秋团圆,我爸妈就回国来看我……骗子,一次都没有。”
说着说着又看向他,支着下巴,咧出个苦兮兮的笑来,眼底映着月色,却一片落寞:“我忘了,你也没有,抱歉。”
枕霄亲缘淡薄,早习惯了,也理解不了他眼里的落寞,只能伸手抹去人嘴角沾上的水液,视线游移,像往常一样呛他:“尝一口就醉了,真没出息。”
醉人的是酒,是月色,还是中秋时节圆桌中央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真真假假,谁也说不分明。
夏惊蛰摇了摇头,不去辩解,看着明亮如灯的月亮,诉苦似的:“其实有人陪我过过生日,当时他说以后一直陪我,现在也不知去哪儿了……”
枕霄狠狠一怔,握着筷子的手陡然攒紧了,关节青白,几不可察地发颤。
按理他该说些什么,宽慰也好,开解也罢,再不济陪夏惊蛰一起骂过去的自己,都总好过沉默——然而喉咙像被堵死了,沉默良久,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蜡烛吹灭,众人鼓着掌祝小寿星生日快乐,又不知是谁起了头,唱那首生日快乐歌。夏惊蛰撑着脑袋,似乎唱得格外响一些,鼻音浓重,声音还是清朗,只有他一个人在调上。
枕霄装模作样地对口型,心思全然不在庆生上——他想抱抱夏惊蛰,像下午在密室里那样,或是更久以前,烟尘蓬飞的空巷,午后阳光明媚的甜品店包厢,儿时盛着夕阳的秋千架……
不用太亲密,哪怕只是堪堪相贴。
有心疼,愧疚更甚。
阖桌热闹里,天边炸亮一朵烟花,金红掺杂,是这座城市少有的璀璨。夏惊蛰嘴里咬着半块可乐鸡翅,闻声抬头,颊侧被顶出一小团柔软的突起,墨色的眼底焰色闪动——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也挺好的,”枕霄听见他含混的话音,“现在有你了。”
就这么借着半真半假的醉意,说出了他想说却不敢开口的话。
“不只是现在……”少年低低的话音被烟花炸裂声淹没,身后觥筹交错,似乎是有谁在借着佳节朗声祝福。
夏惊蛰转头看向他,眯起眼:“没听清!”
“那就算了,”枕霄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动作不甚温柔,在一片温暖的嘈杂中提高声音,赌气似的呛了回去,“听不清就算了。”
这是他们一同度过的,第一个中秋。
作者有话说:
刚好凑在这天还挺不容易,大家中秋快乐!
第42章 共枕而不眠
和关系并不融洽的暗恋对象同床共枕,应当如何表现才显得比较自然——在已知对方也喜欢自己的前提下……
像个伪命题,如果真的发到网上,大概会被人吐槽秀恩爱。
夏惊蛰长叹一口气,顿觉糟心。
前因后果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许言的生日蛋糕早吃完了,也并不执意让一桌人等到零点,只是吃吃喝喝转眼几个小时过去,天已经黑透了,许晴想着高中学校门禁,便留他们住一晚,说恰好有间空房,本就常常收拾着,备给客人留宿用的。
其实没有必要,门禁拦不拦得住他们是一码事,再不济他还能去之前住过的公寓,反正都是横竖都是一张床,好歹不用麻烦别人——然而还没等他拒绝,枕霄就先一口答应下了。
“太晚了,混混中秋又不放假,”对方如是解释,“我可不想再被你连累,大晚上提心吊胆。”
于是一个小时后他坐在客房唯一的沙发里,洗完了澡,身上穿着略嫌宽大的短袖——是许晴买给前夫的,还很新,据说是一次也没穿过。
现在换枕霄洗澡去了,水声隔着一扇门隐约传来,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混乱。
明明已经当了那么多天室友,也不是没在外面过过夜,连上药之类亲密更甚的事都做过了……夏惊蛰抬起头,视线落在面前足够宽大、睡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的床上,意识到问题的核心似乎不在留宿,而是在于他早已转变的心态。
察觉对方的心意之前,尚且能用普通朋友关系自欺欺人,可锁屏密码是他的生日,身体相贴时心跳加速的也不止他一个人——他又不是傻,明晰到这个地步,再是自欺欺人也骗不过自己的。
借着那半杯桂花酒耍醉疯的时候,他其实差一点点,就要问出藏在心底的话了。
你喜欢我对不对。
那要不要在一起。
“问不出来啊……”少年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遥远却清晰的圆月,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对他人抱有期待,不向他人付出真心,儿时受到背弃的苦痛犹在,杯中弓影也似蛇,他实在问不出口。
身后模糊的水声停歇,浴室门被打开,奶香浓郁的沐浴露味道裹着水汽悄然弥漫,打断了他的沉思。
枕霄顶着块毛巾走出来,见他还没睡,似乎有些讶异:“不是头晕么,怎么还醒着?”
“没刷牙。”夏惊蛰从他身边匆匆挤过,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意味。
“莫名其妙……”枕霄险险避开他,走到床边坐下,又隔着门问他,“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门里的人沉默片刻,叼着牙刷含混应道:“靠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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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并排躺下来,枕霄睡在靠窗的那侧,合衣而眠,身上搭了一件外套,不跟他抢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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