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的雌父反问:“你还是相信那些不实的报道,认为我会给他难堪?”他在埃德蒙希对此连忙否定后继续说:“既然你对他很满意,那么一些微小的瑕疵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长辈们在那天所说的话使埃德蒙希明白,有许多他自认为完美无缺的处理方式,落在他人眼里还不知是怎样的一副场景,而这一情况出现的原因在于:他的不成熟以及能力不够。
这使得他更加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想要使自己变得更加可靠。
在想要守护某些珍视的事物时,他总不能一直依靠父亲给予他的姓氏、以及先祖的荣光来虚张声势,毕竟这除了向敌人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愚蠢以外,并不能起到其他作用。
他的父亲在那天他离开前曾隐晦的暗示过他,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在困扰了无数代虫族的基因问题解决之前,是不可能出现的。关于这一点,其实埃德蒙希在很久前就已经明白,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从生日宴会开始,已在社交界消失了数月的他,哪怕并不喜欢那些会使他感到厌烦的社交活动,但他必须去参加了。他需要去开拓属于自己的人脉,毕竟他想要做的事,并不是仅仅依靠那再次开始大改的计划、父亲的面子还有钱就能办到。
但他在拓展人脉方面进行的并不顺利。
抛开那些年长的老狐狸们不提,在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雄虫中,埃德蒙希因某些原因导致在他们中并不合群。对于所属家族实力明显弱于弗尔格的那些雄虫来说,除了一句必要的简单寒暄,他们很少再与埃德蒙希交谈;而剩下的那些,敬而远之一直是他们的态度。
经历了几次挫败后的埃德蒙希开始尝试调整自己的思路,既然那些正常的晚宴与舞会并不能达成他的目的,那他可以尝试去参加假面舞会。
虽然埃德蒙希对这种形式的社交活动一直不太理解,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使他目前能想到的,解决他目前困境的最好办法。
这种独特的舞会形式受邀的客人,可以使用自己的邀请函与门口的侍者交换一副面具,而舞会中的所有参与者都会自发的遵守一个规则:所有带上面具的宾客,无论你是否认出了他,他都是一位“新朋友”,这正是埃德蒙希目前所需要的。
他开始翻找自己收到的邀请函,并成功的在其中找到了找到了他想要东西。
那封表面覆盖着昂贵勒的塔石粉的邀请函上显示,邀请他参加的那场舞会举办的时间定在明天,而它的发起者名为鲁诺勃·罗科,罗科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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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装修风格极为华丽繁复且气势宏大的大厅内,与身边的虫族交谈完毕的埃德蒙希隐蔽的活动下自己的脖子。
假面舞会一直令贵族们不喜的原因在于,参与者永远都无法预知那些由舞会的主人所准备的、连接着高大头冠并在镶满了宝石的“面具”有多重。他们认为这是这种形式的舞会只适合那些粗鄙的乡绅与暴发户们,而真正的贵族应该是内敛且有涵养的。
但自从新年舞会上,在埃昔尊贵的皇帝陛下对此表现出兴趣,并评价它为最适合交谈的社交活动后,它在贵族中重新流行起来。
当埃德蒙希将手里的邀请函递出,并看到那由两位侍者共同捧出的“面具”后,一直保持着笑容的他表情因此直接凝固了。
虽然这场舞会在交际方面,与他设想中的情形相差并不大,但那仿佛要将他的脖子压入体内并折断鼻梁的重量并不在他的设想中。
他忍不住的想,假面舞会之所以会被陛下评为最适合交谈的社交场合,并不仅仅是因为它那所有参与者都默契遵守的规则,那笨重的使佩戴者想要找个地方借力的面具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埃德蒙希并不认为在这种状态下,自己还能邀请某位雌虫跳舞,他急需给那看起来随时能掉下来并砸伤脚背的面具找个可以借力的支撑——比如说,沙发椅背。在随手招来一位侍者后,埃德蒙希跟随在他身后,想要前往主人为宾客准备的休息室。
在侍者连续打开了几扇连接着已严重满员的休息室的门后,埃德蒙希终于能坐下休息下了。
那些由罗科子爵所准备的那奢华面具,实际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他们佩戴者的极限,这从那些宽敞但却已爆满的休息室与几乎没什么跳舞身影的舞池就能看出。
他找到了其中的一个空位坐了下后,僵硬的脖颈与酸痛的背部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拯救。虽然这瘫倒在沙发上的姿势并不雅观,但作为一名拥有发现美的眼睛的贵族,这间休息室的吊顶值得他仔细欣赏,而在这间休息室内,同样在欣赏这一美景的虫族并不少见。
他随口对坐在他身旁的那位先生夸赞了主人的审美,那位看起来得到了侍者偏爱的先生戴着更为繁重的“面具”,以与他相同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在他的夸赞告一段落时,埃德蒙希听到对方回答他说:“我相信,如果这场舞会的主人听到了您的称赞,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在寻找位置的时对身边的先生匆匆扫过一眼的埃德蒙希,并没有当场认出他的身份,休息室内略显昏暗的灯光使他从那匆匆一瞥中得到信息变得更少,但随着他开口,埃德蒙希从那略显熟悉的声线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是宴会的主人,罗科子爵。
对于这位年龄比自己父亲小不了多少的先生,埃德蒙希对他的了解停留在他是一位喜好奢靡的贵族,并且极为喜欢炫耀。
他本想从他那不知是否出生的孩子入手,以此展开话题,但在略微斟酌后,他放弃了这个明显有违规则的想法,与对方谈论起那间富丽堂皇的大厅与华丽昂贵的面具,从对方的反馈来看,他选的这个切入点似乎还不错。
就这这个话题谈论了一阵后,埃德蒙希听到身旁的子爵笑呵呵的对他说:“我很清楚,在这场舞会里,肯定数不清的参与者正因为这在心里咒骂我,但有什么办法呢?数量如此多且镶满了高纯度博萨西的面具,这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一场真正成功的假面舞会,应该使他们的宾客只想老老实实的呆在休息室哪也不想去。”
对方这有些自爆身份使埃德蒙希出现了短暂的失语,看得出来,对方对这场对参与者的脖子与鼻梁骨有着浓浓恶意的“舞会”相当满意。对此,埃德蒙希附和对方说:“您真的是一位富有的先生,哪怕我自认为自己的私产并不算少,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我想举办一场同等规格的舞会,仍需要积攒许多年。”
对方明显因他的话而感到高兴,他回答他说:“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果然就比那些古板守旧的老家伙们懂得潮流。”
第三十八章
随着舞会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原本停留在别处的“陌生人”们进入了休息室,已经忍不住将手指塞入面具缝隙的埃德蒙希甚至因此开始怀疑,罗科子爵准备的休息室是否够用。
他与舞会主人附近的空位,陆陆续续被发现那精致吊顶的美的虫族填满,而埃德蒙希与看起来打算欣赏这一美景直到舞会结束的他们,展开了相当友好的交谈。
如果脸上没有覆盖着那仿佛要将面部压平的面具的话,埃德蒙希几乎可以将它称为自己参加过的最为友好的舞会,但不幸的是,它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随着时间的继续流逝,渐渐开始有雄虫尝试扶着脑袋摇摇晃晃的站起,并在从主人所准备的雌虫中随意拉过一位后,在侍者的引领下匆匆进了客房。
使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的到底是什么,这在其他宴会上都极为明显的理由,在此时看起来并不适用。埃德蒙希将塞入脸与面具缝隙的手指替换了一下后,继续与达廖瓦家族的长子讲述之前那次旅行的见闻。
在夹杂在谈话中响起的,那“啪嗒”、“啪嗒”的怀表开合声变得频繁的就像一座钟表指针所发出的声响时,这场舞池几乎没被使用的舞会走到了尾声,而坐在埃德蒙希身旁的罗科子爵在此时站起。
随着他的起身,那些原本在欣赏吊顶、夸赞房屋的格局、对着房间内的某物研究讨论它所产生的年代与制造工艺的声音几乎在瞬间消失了。
按照舞会的规则,接下来只要再挂着那仿佛刑具一样的面具走回门口,将面具摘下递给侍者并对主人进行赞美后,他们就能回家了。
哪怕他们还要在此再安静的等到一会,毕竟直接跟随着主人直接前往门口是极为不礼貌的事,他们要等到侍者来通知他们。但那又怎么样呢?只剩下一小会了而已。
但这场舞会的主人,尊敬的罗科子爵并没有如规则里的那样前往门口,他在站起后拍了拍手。随着大家的目光因清脆的拍击声而汇聚,仅剩的窃窃私语在此时也消失了。
佩戴的面具连接的头冠高度超过一米的子爵先生,像是欣赏着什么一样环顾了一周,并在随后大笑着说:“大家今天还玩的开心么?哈哈哈哈,我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我明白,佩戴着这笨重的面具走到门口是一件艰难的事,既然时间已经到了,那么舞会也应该结束了。”
他在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思后,在侍者的辅助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而因有他的带头,不约而同的选择默契的忽略掉某条规则的贵族们在不久之后重复了他的动作。
在刚才喝了不少酒的子爵先生指着身边的几位侍者说:“去!去告诉他们,舞会结束了。我并不需要在门口亲眼看着每一位先生交出他们的面具,只有那些粗鄙的暴发户与乡绅们才会在想要显摆的同时,害怕自己的财富被偷走,我可是与它们不同的,并且我的宾客们都是真正的绅士,与它们舞会上可以邀请到的阶层有本质区别。”
他像是无意中将自己话中的“他们”说成了“它们”,但在虫族通用语中,这两个单词的发音完全不同,而正在聆听他话语的观众们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错误,对他恭维与赞美声使这间宽敞的休息室重新喧闹起来。
他在向正称赞他的仁慈与体贴的贵族们抱怨着那位为他房屋重建所提供规划的设计师,在说出了那位大师的名字并引起一片惊叹后,他向他们表示,他曾经建议对方在扩建时尽量不要将它弄得太夸张,但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它再小一点,他给予对方的预算就成为一个摆设了。
原本呆在在别的休息室内的宾客渐渐向这边涌来,他们有的在与宴会的主人打过招呼后,像是得到了那被围在中央的主人的应答一样退出这已经变得嘈杂的室内,并携带着那由管家代替主人转交的小礼物回家;有的则加入了这混乱的赞扬中,将这本就就近满员的休息室些变得更加拥挤。
已经摘下了面具的埃德蒙希在保证自己尽量站稳的同时,努力的使自己不去揉搓那被重物压的有些麻木的脸。他原本所处的位置决定了,现在的他同样处于那层层包围的最中央,在周围的宾客对主人的赞美结束前,他能做的只有保持微笑。
不过万幸的是,在他那张麻木的脸笑僵掉之前,他终于可以与舞会的主人告辞了。
因刚才的连续高呼而声音有些嘶哑的罗科子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你很好!你可比你格列诺巴那个家伙讨人喜欢多了,他就是一个老古板,拥有早就应该进坟墓的思想的他真的不像是我的同龄人,毕竟既不懂的幽默也不会享受。啧,该怎么说他好呢?”
未等到埃德蒙希对此作出应答,他忽然举起双手,对着还剩下不多的宾客们说:“赞美你们,为了我留到最后的朋友们!为了我们的友谊,我要将你们亲自送到门口。另外,如果你们对自己今天佩戴的面具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将它送给你们,这可是我们友谊的象征!”
本以为自己可以离开的埃德蒙希,以太贵重为由婉拒了这份礼物。毕竟在他的家里,用来砸坚果的工具有很多,他并不需要这么昂贵的替代品。
被主人决定亲自送到门口的一行人开始沿着走廊向门口行进,为了在这期间不使气氛冷场,间隔很短就会出现一幅的油画与摆放在两侧的昂贵工艺品们成了谈论的新对象。
脚步跟随着人群前进的埃德蒙希,在将视线在一幅名为《戈里特里的夏天》的油画上停留了一会后,发现他身边的虫族们停下了脚步,因此而从那副得到无数赞誉的画作上移开视线的他,看到了使大家停下脚步的原因——某间与休息室同层的客房内,两位侍者正架着一名虫族从中走出,而因与主人的相遇,两位本侧朝着他们的侍者转过身来行了一礼。
随着他们的起身,被他们架在肩膀上的虫族的面孔因此而显露,埃德蒙希莫名的对那位眼神看起来空洞且没有焦距的虫族产生了一丝熟悉感,在略微思索了一会并与罗科子爵相联想后,他想起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在他宣告成年的那场晚宴上,他见过当时正在孕期的他。
当时的他,虽因疲惫而看起来有些轻微的不适,但正用双手捧着腹部的他,不论是那嘴角的笑还是那温和的眼神都洋溢着幸福。
而与埃德蒙希在那场晚宴上所见的不同的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已无法依靠自己站立,明显是由侍者帮忙套上的衣服在他身上挂着,看起来空荡荡的。几个月前那洋溢在他身上的幸福消失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被反复揉搓又展开的纸张,由两位侍者架着飘荡于空中,脆弱单薄的仿佛一戳就破。
埃德蒙希忍不住转头询问他身旁的罗科子爵说:“他这是?”
因这本不该出现的三道身影而收敛了所有表情的罗科子爵反问他:“你还记得他?”他看着被两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侍者架在肩膀上的雌虫自顾自的补充说:“我们的孩子死掉了,我明白他的,因为我也很伤心。我本来可以一下增加三个孩子,并且他们都是雄虫,我熬了几个通宵帮他们取了名字,还命人将他们直到十岁的衣服都准备好,但他们的胎心却接二连三的停止跳动了。”
在他说话时,一声口哨声夹杂在对附近艺术品的讨论声中,罗科子爵回头看了一眼口哨的制造者,在发现那是一位有着极为尊贵姓氏且仍佩戴者耳塞的小少爷后,他将头转回了去,就好像没听到对方在随后说的:“没想到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以后会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
重新转头他继续对埃德蒙希说道:“他拒绝承认孩子死了,他用精神力牢牢包裹着他们,可已经开始向腐肉转变的孩子会害死他。我为了挽救他,甚至舍下了面子去请求了其他雄虫的帮助,但他却不止袭击了对方,还差点杀死我。”他讲袖子撸了上去,并将显现出的那道长长的疤痕展示给埃德蒙希看:“如果我当时没有挡着一下,今天你们可能来参加的就是我的葬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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