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激烈起来的情绪使身边讨论的声音消失,那两位架着雌虫的侍者也低下了头颅,他盯着那位眼神空洞且失焦的雌虫冷笑一声说:“总要给他点教训不是么?他居然想要杀死我。所以,我把他放到了休息室里,让他和那些奴隶呆在一起,看起来他今天得到了不错的教训,可仅仅是这些还不够,再过几天,我就会将他卖掉,随便是哪!”
那位看似已对外界失去反应的雌虫因他的话抬起了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挣脱了原本架着他的侍者扑上前来,他抱住了罗科子爵的腿,用那粗粝的仿佛砂纸一样的声音祈求着。
但那仿佛摩擦着埃德蒙希神经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两位侍者赶了上来并动作熟练的打昏他。他们将他重新架起,似乎想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从主人眼前带离的他们,在行了一礼后不再等到对方应答快速转身离开。
埃德蒙希看着那双在猩红地毯上拖行的脚,不知为何,这一幕使他产生了那地毯更像是对方流下的血的错觉。
他开口叫住了那两位侍者,并转过身对身旁的罗科子爵问:“尊敬的先生,既然您想要将他卖掉,那将他转卖给我怎么样?我一定会给予您满意的报酬。”
他身旁的子爵反问他:“你对他感兴趣?”在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他对埃德蒙希说道:“如果你对他感兴趣的话,我并不介意将他送给你。毕竟我想要将他贩卖这个意图的出发点并不是金钱,而是惩罚,我并不需要你的钱,我有很多。”
第三十九章
“不能使用医疗舱?”埃德蒙希因史密斯先生给予他的结论诧异的问道。
正背对着他将那位雌虫从仪器内小心抱出的史密斯先生回答道:“是的,根据数据显示,以您带回来的这位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将他放入医疗舱不仅无法挽救他,还会害死他。”
对埃德蒙希来说,在他的认知里,医疗舱这一虫族在医药水平的代表作神奇的几乎就像儿时所读通话里的魔法,哪怕病患的伤势严重到在几分钟内就会因此而死亡,只要在这时将他放入医疗舱,那些危及性命的伤口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在将那位可怜的雌虫安放在医疗室内的床铺上后,史密斯先生通过光幕向埃德蒙希解释对方的情况:“这位先生的病情极为复杂。他在近期内曾过度的使用过医疗舱,而对这种本质上是消耗其内充盈的营养液与患者本身所贮存的能量,以此来加速伤口愈合的器械来说,短时间内的频繁使用会对患者的身体造成极大损害。”
“我能从他身体反馈给我的数据中,大体猜出他先前经历过什么。频繁的使用医疗舱,不仅仅使他原本具有的强大自愈能力几乎消失不见,还致使他因此而变得极度虚弱。”
“但这并不是最为棘手与麻烦的地方,他体表的外伤,即使不通过医疗舱,依靠药物治疗与精心的护理,与之相比只是治愈的速度慢了一些而已。而真正棘手的是,失去孩子的痛苦与体内驳杂的雄虫信息素致使他的认知出现混乱了,在这个基础上,他有又因被未知的什么所刺激到,他的精神海因此而崩坏了。”
“精神海崩坏了?”埃德蒙希忍不住低头看向那位雌虫,依旧处于昏迷中的他正闭着眼安静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那灰白的面色,对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开口对史密斯先生问道:“您能救活他么?”
站在床铺另一侧的史密斯先生思索了一会回答他说:“可以尝试一下,但我无法保证其中的成功率。毕竟如果他自己并不想活下去的话,无论是怎样的援救都无法阻止病情恶化,他会在随后的几天内逐渐变成只有身体活着的躯壳。”
他在说完后具现出了光幕并在上面点击了几下,在确认埃德蒙希收到了他所发出的读取求情后对他说:“在确认具体情况方面,我需要您的帮助,作为没有精神力的人工智能的我,仅仅依靠那几段监测出的几段数据并不能支撑之后的治疗。”
埃德蒙希打开光脑弹出的页面,在动作熟练地给予对方授权的同时回答他说:“这并不是什么令我为难的请求。”
在授权通过后,埃德蒙希遵照史密斯先生在脑海中给予他的指示,俯下身去与躺在床上的雌虫额头相抵,在将精神力分化成细丝后侵入了对方的脑域。
他按照史密斯先生的要求开始在其内小心的游荡着,正常来说本应在此时出现,攻击并阻拦他的对方精神力,就像是并不存在一样毫无踪迹。那处就算可能会出现一些小小阴霾,但绝大部分应保持着透亮且明媚的地方,此时却灰败着,细小的裂痕遍布其上。
埃德蒙希听到史密斯先生在他脑海中说:“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又指挥埃德蒙希调转了一次方向后,他对他说:“能请您寻找一下他么?在精神海的损伤程度确认后,我还需要确认,认知混乱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少影响。”
随着埃德蒙希遵循着那灰败的布满裂痕的的伤痕的指路,一路前往那仿佛被浓黑的霾所笼罩的区域,他找到了在那看起来最深最黑的地方缩成一团的对方,他尝试探出精神丝去触碰他,但他不止对此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备都不存在了。
在尝试触碰的过程中,埃德蒙希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对方的几段记忆,但它们的都如同那布满裂痕的精神海一样,仿佛被厚重的黑雾包裹着。
史密斯先生在此时暂时接过了对精神力的操控,并在检查完毕后对他说:“如果您想要救活他的话,我建议您抹除掉他的记忆,这一结论的得出基于刚才我对他记忆的读取并结合采集数据的分析。在他的记忆中,曾经唯一环绕着光点的那段记忆是有关于他的孩子的,但......扔掉这些会阻止他上浮的重物们,这不止会有效提升他活下来的几率,还能帮助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埃德蒙希“看着”那将自己蜷缩在浓重黑雾中,仿佛打算在此永远沉睡,并打算跟随着周围一起碎裂的对方,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位已经死去多年的虫族。
他当时,也是如此的绝望么?所以才没等到他与父亲去接他......
在同步读取了他的思维的史密斯先生在脑海中说:“抱歉,是我没保护好他。”的同时,埃德蒙希延展了自己的精神力探过去包裹住了对方,在笼罩着对方的浓重黑雾随着他的记忆的湮灭逐渐变淡后,埃德蒙希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站直了身体。
他看了看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的对方,与史密斯先生一同将病床上的束带收紧,反复确认的确绑好了他,对在医学方面一窍不通的他来说,还需要他参与的只剩下一件事——覆盖掉对方身上那驳杂的信息素,帮助史密斯先生从根本上解决掉对方因此而产生的认知混乱。
他在史密斯先生在对方嘴中塞好防止他咬伤自己的填充物,并示意他可以开始后,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本来安静躺在躺在床上的对方因那无色无味的物质颤栗着,并随着埃德蒙希加大了信息素的释放的浓度与剂量逐渐开始无意识的扭动挣扎。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痉挛着抽搐着,如同离开水的活鱼一样弹动着,本来温润的面容因痛苦而变得狰狞可怖,连接着束带的床铺被他剧烈的挣扎而发出“咚咚”的声响。他哪怕被堵住了嘴,但从他喉咙里依旧发出了那仿佛濒死的嘶吼。
那粗粝沙哑的惨叫使埃德蒙希不忍再看背过身去,他甚至因此开始怀疑,自己这到底是在拯救他,还是在杀死他。
不知过了多久,当房间归于沉静后,从埃德蒙希身后传来的声音对他说:“您与我配合的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助手,但请您离开一会么?我要在接下来剪开这位先生的衣物,并为他处理伤口。我相信,即使是处于昏迷中的他,不会希望被他人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在埃德蒙希应下了他的请求并表示,随时都可以再做他笨拙的助手后,伴随着剪刀运作的咔嚓声,史密斯先生回答他说:“的确还有一件事情是需要您亲自来办的。从我刚才对他的记忆的读取显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作为他名字的单词一直都是’瑞巴’,我和他一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将杂种这个词当做他的名字,哪怕他在后来又得到了一个十分文雅的名字,但看起来他也并不喜欢它。所以,您可能需要为他想一个新名字了,我的主人。”
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后,埃德蒙希走向门口并开门离开。他起初沿着走廊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但随着因精神力长时间高精度使用而产生的不适涌现上来,因此而出现耳鸣的他停下了脚步。
略有些眩晕的他本应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制造出杂乱的脚步声,但随着那使他烦躁的耳鸣声突然消失后,这个世界好像突然沉静了下来。
他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在将一直随身携带的药品取出并吞下后,他等待着药效发作,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耳边重新响起了自己发出的喘息声,听到了手中不停开合的小药盒发出的“啪嗒”声。
他在环顾了一下周围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调转方向开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好好的睡一觉了。伴随着自己行走制造出的脚步声,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埃德蒙希,你已经不是只会哭闹的小孩子了,坚强一点,成熟一点吧。
第四十章
在站在医疗室门口的埃德蒙希的手中,一个包裹着彩纸并系着蝴蝶结的盒子正被捧在上面。在又一次将翘起的彩纸抚平后,埃德蒙希尝试让盒子顶部那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变得好看一些,但遗憾的是,那逐渐变得皱巴巴绸带一点都不想配合。
在昏迷了几天后,那位身体虚弱到仿佛随时能停止呼吸的雌虫苏醒了过来,但他的苏醒仿佛只停留在身体层面——他对来自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反应,在愣愣的盯着某一点看了一会后,他再次陷入的沉睡。
这一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三天前才出现改善。
在又努力了一会后,放弃挣扎的埃德蒙希将那丑丑的礼物盒藏在身后,并在随后拧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而随着他的动作,正抱膝坐在床上的对方循着开门声望向了门口。
埃德蒙希对着情况似乎比昨天更好一些的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并主动打招呼说:“下午好,还记得我是谁么?”在对方对着他点了点头作为应答后,他又再次发问说:“那你自己的呢?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么?”
对方似乎因第二个问题陷入了犹豫,但随着埃德蒙希向他移动并坐在床边,将那不算漂亮的盒子放在腿上后,他再次点了点头。
埃德蒙希有些好笑的指着自己腿上的盒子问对方:“猜出来这是为谁准备的了?不过很遗憾,它这并不是一份礼物。”他将手伸到了对方身前说:“我总要验证一下,你刚才是否骗了我,毕竟在这方面,你是可以撒谎的。如果你的确记住了,这会是一份奖品。”
埃德蒙希看到对方因他的话,似乎想拿出藏在被子下的右手,但在迟疑了一会后,甲床上有着明显折痕的左手手指与他的掌心接触,并在上面用不算快的速度写下“埃德蒙希·弗尔格”。
埃德蒙希就像没发现对方对方所用的是左手一样,在夸奖了对方后,他解开了礼物盒的绸带。随着那红色布料在他腿上堆积,他鼓励对方说:“看,解开了,只要你在接下来写出自己的名字,它就可以归你了。”
但对方赢得奖品的第二次行动展开的并不顺利,仅仅写出了几个字母后,在埃德蒙希掌心轻滑的手指停住了,手指的主人在又看了一眼埃德蒙希腿上的盒子后,将他的左手重新藏回被子里。
埃德蒙希看着明显陷入了沮丧的对方,在伸出手指将剩余的字母补全的同时对他说:“我的傻贝纳,弗洛贝纳,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名字呢?”
随着对方藏在被子下的手在腿上滑动,埃德蒙希开始思考,应该再编造一个怎样的理由来将这份礼物送给对方,毕竟他准备它的原因里,并不包括使他难过。
但还未等到他想出,从他放置在腿上的盒子内传来抓挠声,而伴随着“唰唰”的抓挠声一起出现的,还有幼崽独有的细嫩叫声。
不过它们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随着发出“咚”的一声撞击,被埃德蒙希放置在腿上的盒子因此向床铺内侧倒去,一团雪白的毛球在此时滚了出来。
埃德蒙希在心里赞美了一句这只可爱的小礼物,在将已经无用的盒子放在脚下后,他对着视线已经完全被那团雪白毛球吸引的对方说:“看来,你已经错过的奖品很喜欢你。嗯......既然如此,某些事情也并不是无法通融的。这样吧,我会允许你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每天都可以陪它玩十五分钟,并且如果你在某天表现良好的话,我还可以考虑适当将它延长。”
看得出来,对方对他的这“勉为其难的让步”相当惊喜,但他还是板起脸严肃的对他强调说:“如果我再听到史密斯先生对我说,你又拒绝吃药,又想偷偷的下床想要藏在柜子里结果因此摔倒了,或者是又自己偷偷的哭了,你就会再也见不到它了,明白么?”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严苛的的附加条件,但在略微踟蹰了一会后,他在被子上写下:“我保证。”但埃德蒙希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他在这本就不平等的条约上再次添加了条件,对其补充说:“还包括一切史密斯先生不允许的事,那些也不可以,明白么?”
在对方对其再次的点头应下后,埃德蒙希将那小毛球捧起,并在将它递给对方的同时对他说:“鉴于你今天吃药的时候很乖,史密斯先生甚至因此向我表扬了你,所以除了那固定了十五分钟以外,我还会额外再奖励你五分钟。”
埃德蒙希看着用双手小心捧着那团小毛球的对方,被那毛绒绒的小东西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的他,看起来终于不再死气沉沉的了。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甚至因此连那缺少了一颗指甲的右手都忘记藏起。
他在被子上写了长长的句子,向埃德蒙希做了许多许多的保证,想要以此换取了为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取名的权利,在埃德蒙希勉强同意后,他将它取名为肯莫,意味珍贵的、使人珍惜的宝物。
但他还是太虚弱了,能维持清醒的时间也太过短暂了,甚至连与那可爱的小家伙的相处时间都没用完,就靠在埃德蒙希肩上再次陷入了沉睡。
在使对方重新躺回床上后,埃德蒙希将那似乎想钻进被子的小毛球重新放回盒子,并将它带离医疗室。
虽然对方在今天对他做了许多许多保证,但在他明天再次醒来时,可能对今天发生的事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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