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贝明咬着唇感受,把鼻尖泛酸的锅推给发烧来背,他问:“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嗯。”
“那这算什么?”
梁绪沉吟一瞬,低声道:“算你在预支我们和好之后,我对你的好。”
米贝明快把唇咬破:“你就那么确定吗,我们会和好。”
梁绪轻轻莞尔,说:“嗯。”
米贝明强忍着才没有掉出泪,他闭上眼,强迫自己想点别的。
想想苗柏月吧,狗屁孩子从来没谈过这么深刻的恋爱,甚至那根本不叫谈恋爱,就以追人为乐趣,拉上小手了就差不多等于要分手了。什么狗屁花心玩意儿,没遇见过爱情的臭王八蛋。
再想想林真,估计伤心坏了,可能还在哭呢。
“我妈...我妈年轻的时候在曲苑里学唱快板儿,”米贝明小声说,“她是他们班里唯一一个女学生。学得快,唱得好,总出来演出,被我爸看到了。”
又说到了米仲辰,估计气得要回家砸东西吧,气归气,骂归骂,别气出病来,也别真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我爸总说他小时候没书读,扒在教室窗边偷学都能考上个高中读读。一个在工地里抗水泥袋子起家的,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是去戏院里听快板儿,因为听说那个女先生唱得可好了。”
梁绪收起木梳,以手指抓抓小米干爽许多的头发,再起身绕到米贝明的面前,坐在椅子里看着他,听他安静地讲故事。
可是米贝明却打住了,脸埋进被子里,只给梁绪露一个脑门上的纱布包。
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梁绪。”
梁绪“嗯”了一声。
一只手从被子边儿伸出来,梁绪看见了,将他握进手心里。
“你把戒指摘了,是吗?”
梁绪笑了一下,没有戳破米贝明声音里强忍的颤抖。
他说:“是。因为我去打地下拳击了,把戒指摘掉,才能保护好它。”
作者有话说:
感谢!
求海星环节:给我海星星吧,谢谢大家!
第15章 是小梁
苗柏月趁午休时间跑来医院,恰好碰到护士在给米贝明拔针。
“打完了?”苗儿凑到床边,冷得缩手缩脚,发梢上挂着雪花融化后的小水珠。
“刚打完,今天滴得快。”护士笑道,“烧已经退了,但是为求巩固,还要继续吃消炎药。”
米贝明躺在被窝里不说话,好像闷闷不乐。
等护士离开后,苗柏月把椅子一拉,坐下,问:“好些没?还难受不?”
米贝明转头看他,“嗯”一声算是回应。
“梁绪呢?”
“走了。”
苗柏月盯着米贝明额头上的纱布包,也不敢问走哪儿去了,心里嘀咕梁绪怎么就走了呢,这大米的肿包还没消呢,竟然就走了。
难道...大米都这么要死要活的了也不复合,其背后的根本原因是梁绪不想复合?
可...也不对啊,这不能够说得通啊。
“出差,临时的。”米贝明见他满脸便秘样儿,好心多说几个字,“十点钟被叫走了,不知道去几天。”
“哦,哦这样。那你们昨晚还好吗?你一直在睡,我守到他来我就回家了。”
米贝明又“嗯”,掀开被子爬起来,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去上卫生间。
苗柏月猜不透摸不准,把冰凉的双手插进被窝里暖暖,抬头看见保温桶搁在矮柜上,他知道那里面是梁绪熬的小米粥——昨晚他肚子咕咕叫被梁绪听见,分了他一碗,喷香。
苗柏月站起来,一边猜这两人该不会又吵架搞冷战,一边拧开保温桶,空的。
空的就好,说明好好吃饭了,吵架概率大幅降低。
苗柏月为自己操得这个心重重叹了口气。
水龙头淌出温热的水流,米贝明连捧两把,在镜子里照出一张因为睡了好觉而精神许多的脸。
他早晨才换过药,其实可以不用贴纱布包了,但是梁绪抿着笑说:“还是贴着吧。”
“为什么?”他问。
护士也建议:“嗯,还是贴着好。”
米贝明揣着不解忍耐到此时此刻,他凑近镜子,轻轻撕开胶条的一边,露出来一个青红交加的大鼓包,看起来是很可怜,但突兀的好笑更胜一筹。
操。
米贝明颇为嫌弃地把胶条重新贴紧,听护士说,彻底消肿得三到五天,期间要坚持揉药。
昨晚就是被揉着这个傻里吧唧的包慢慢睡着的。指尖轻点在纱布上,太用力会疼,稍微有按压感又会很舒服,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贴在梁绪身边睡着了。
卫浴门推开,米贝明走到沙发前,把病号服脱光,换上梁绪给他拿来的衣服。
“你干嘛?”苗儿紧张地问,“要出院?”
“烧都退了。”米贝明穿好外套,发现还有一条大围巾,也缠脖子上,把自己捂得严实又暖和,“我一个人在这儿,你觉得我能待得住多久?”
苗柏月没好气:“我前脚走,你后脚能待住三分钟吗?”
米贝明笑起来,把保温桶和医生开的药都装进袋子里,他说:“我要去我爸公司看看。”
飘大雪的恶劣天气,没有马卡龙很难出行。
米贝明心痛自己的小车,坐在的士里问苗儿晚上几点下班,好一起去买辆新车。
苗柏月摊手:“指望不上我。明天平安夜,后天圣诞节,老妖婆说了,要是不想加班的话,就提前把工作完成好。”
米贝明终于发出疑问:“是你们全都加班,还是你效率低下,就你一个人加班?”
“放屁,我心灵手巧着呢好吧!是我们整个科室六个人都加班。天天冲业绩么,怕被隔壁科室的给比下去,我们就没季度奖拿了。”
苗柏月撇嘴:“我是无所谓,但是科长劲头足啊,她一个人估计能拿不少吧。”
米贝明无语,鼻子埋在围巾里隔绝车厢中若有似无的烟味。劣质烟,完全没有梁绪抽的烟味道迷人。
的士到CBD中心,苗柏月下车前把家里钥匙塞给大米,叮嘱他别出幺蛾子,别梁绪不在就自虐、就找事儿,苦肉计不是这么使的。
米贝明抬脚把他踹下车。
两家公司其实隔得不远,的士开过三条街,把米贝明放在了公交站台前。
他躲到广告灯箱后面避风,低头查看手机里的全部余额。还剩十来万,卡里又从来不留钱,所以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还行,不算落魄,至少没负债累累呢。
米贝明顶着风雪往园区里走,刷脸进大厦,乘电梯时就发觉出不对。太安静了,电梯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窥探着自己,来自背后的、身旁的、从镜子里反射着的。
米贝明随便迎上一缕视线,直接问:“看什么。”
一瞬间眼睛全都移开。
电梯停靠某层,下去几个人,留下几个人。
等门再度合上后,有一道女声问:“是真的吗?公司倒闭,米总已经携款潜逃?我...我今天还看到,有警察来。”
米贝明转过身:“是谁说米总携款潜逃。”
女同事拧着眉,有些怕:“好多人都说,好多人,我不知道谁先说的。”
“怎么办啊?我们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我真的不敢信,老板不是借了很多钱吗,为什么还是撑不住?”
“人事都已经找不到了,我想离职都没处办。”
电梯里七嘴八舌,质问和埋怨全都钻进米贝明的耳朵里。
他好像没什么感觉。虽然自己随心所欲的优渥生活全都是拜这座大厦、这家企业所赐,但是要说感情,寥寥无几。
米贝明迈出电梯,朝着自己的工位走去。
和上一次来上班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那时人人有事做,偌大的办公室里干净整洁。而现在,人心惶惶,纸屑满地,破烂废墟一样的环境里找不出一个还在工作的人。
有人看到米贝明了,投来的目光惊讶又复杂。
空气寒冷,不知道为什么没开空调,好像窗外的风雪直接吹卷进屋子里。
米贝明沉默地走到他的主管身后,听见这个男人义愤填膺地叫骂:“肯定没办法了!肯定已经在国外逍遥了!无商不奸,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跑多远!有种一辈子别回来!”
手提袋放到桌上靠稳,米贝明捏了捏拳头,伸手扳过男人的肩膀砸下狠狠一拳。
“这么信誓旦旦,你是我爸脚底下踩的鞋底子么,跑多远你都知道?”
男人没吭声,再看原来是被揍晕了。
没劲,垃圾。
米贝明“嘁”地一瞥,转身拉开自己工位的抽屉,找到森仙鹿的包装盒装进手提袋里——之前林真遗失的手链,就是装在这个盒子里邮寄过来的。
米贝明离开办公室,想着没必要再去顶楼了,应该给林真打个电话,问问家里还好吗。
电话接通时,米贝明站在大厦楼底。
他仰望着这座矗立的钢铁之躯,觉得小说里写的都是童话。那些天才少年只邪魅一笑就能化解一场经济危机、或是霸道总裁只香烟一吸就能轻松力挽狂澜、甚至天降富豪大手一挥,谈笑间皆为不足挂齿的扭转乾坤,全部都是童话。
“也或者我就是没用的废物。”
米贝明冷漠地自嘲,被林真追问才回过神,他听见他妈妈疲惫的叹息,说:“怎么是废物呢,反倒是当爸妈的...我一想起来...我竟把我的宝贝儿子当交换...”
“我没放在心上。”米贝明听不得林真哭,他问,“你在家么?我爸呢?”
“你爸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在家呢,刚跟阿姨说了,让她就不要再回来了。”
“行。我回来陪陪你吧。”
“没事...没事...别回来。”林真的嗓音嘶哑,勉强笑了一声,“你爸还气呢,你回来又该骂你打你,这老东西下手没个轻重。我也插不上空给你们俩做和事佬,也让我清净清净吧。”
米贝明躲在背风的墙角,眼眶红了,风雪刺激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他把手机拿远,吸了吸鼻子才重新跟林真讲话:“我这两天就在苗儿那住,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上还有钱,冻不着饿不着。”
林真低声说了好几句“好”,吞吞吐吐地又叫了几声“明明”,听起来是还有话要说。
米贝明没有催,耐着心,举着冻得僵硬通红的手往园区外走,怀里抱紧了他的手提袋。
“明明...”林真终于下定决心,“我就直接问了,你...是喜欢苗苗吗?”
米贝明:“... ...”
“快入冬时,我趁着天气好给你晒晒冬天的被子,还把你床头那几个娃娃也一起拿出去了。这才发现你藏在贝壳里的那枚戒指。”
林真仔细回忆道:“我当时想,你一定是谈对象了,正准备跟她求婚呢。我高兴啊,就拿着戒指给你爸看,谁知道你爸拉着脸让我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米贝明苦笑一声,叹口气:“妈,你想多了,我和苗儿就是好哥们儿。”
“那你——”
“是梁绪。”米贝明想起米仲辰和林真都爱怎么叫梁绪,也学舌道,“是小梁。”
林真那边出离震惊,没声了。
米贝明轻轻笑出一大团哈气:“但是我们现在分手了。我得做点什么,我要把他追回来。”
公交车到站,一个个裹成粽子的乘客排着队上下车。
米贝明对林真道,语气认真:“妈,我跟梁绪求婚,你还高兴吗?”
无声的沉默持续了几秒,“嘟”一声,通话结束了。
米贝明放下手机,没有难过或是低落,毕竟在意料之中。
他看着破碎屏幕里的合照——梁绪过三十岁生日,浪费一个蛋糕糊满脸,旁边是作恶的他自己在比“耶”,欠揍得很。
其实也没浪费,他还是吃了的。跨坐到梁绪怀里,张口就往梁绪的脸上咬。等闹够了,两人全都一团糟,接吻却是甜蜜的奶油味。
求婚啊。
好主意。
米贝明收起手机,钻进了公交车。
作者有话说:
感谢!
有一个场面,我大概从前四章就想写了,然而现在还没有写到(手动笑哭
第16章 惊恐和魔幻
苗柏月家四室两厅二百三十平,比起之前少了一张毛绒地毯,显得沙发下头空荡荡的。
米贝明给自己找了一双棉拖,然后进厨房把保温桶先洗洗干净。
有些饿,一整天只在早晨的时候吃了一碗梁绪买的豆腐脑。该填饱肚子再准备吃药了,可惜眼前的冰箱里除了果啤啥也没有。
米贝明把自己摔进沙发,浑身别扭,不出门的时候就很想换上居家服。
他翻看手机,点了一大堆东西。等外卖送来的无聊时间里进客卧瞧瞧,发现床铺还是他立冬那晚来过夜时的样子,被子胡乱堆成一团,枕头也歪着。记得第二天早晨是被苗儿摇醒的,睡过头了,眼看上班要迟到,两人风风火火开着马卡龙飞驰,着急忙慌,后来米贝明发现自己的袜子和毛衣全都穿反了。
想起来就好笑。
米贝明看着这显然没被整理过的房间,心道,独居苗苗,在外人模狗样,关起门来果然是懒惰男人的典范。
街上已是暮色四合, 米贝明晃悠到书房,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夜景。
脑袋里想很多,毛线团似的纠缠,但说起来也就是三个名字:林真、米仲辰还有梁绪。
米贝明放松力气叹息,刚抵到玻璃上就一嗓子“啊”地跳起来,忘了脑门上的纱布包了,一下子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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