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绪搜索无果,笑道:“我都行。”
“说起来,很久没听你吹唢呐了,你现在还吹么?”
梁绪轻轻摇头:“不怎么吹了。他不喜欢,嫌吵。”
唐城钦佩他的发小,爱情真的会让人栽跟头,狠狠一跟头。
他站起来,刚要说“走吧”,店里“嘭”一声,乍然陷入漆黑。
梁绪问:“跳闸?”
“电费透支。前几天就给我发短信提醒我余额不足,我每次去充卡人都多,懒得排队。”
“现在还能充么?你这两个冰柜呢。”
“能。我自己去吧,十分钟就回来了。”唐城摸黑把充值卡拔下来,“正好我开门换空气,放放味道,你帮我守着。”
梁绪说:“行。”
唐城外套都没穿,只着一件衬衫就推门走了。
店里只剩下梁绪一人,昏黑,冷风吹,安安静静。
梁绪对这种环境有点条件反射般的抵触,他垂手站了片刻,便脱下长风衣搭在椅背上,再卷起袖口到臂弯,把自己吃光的空碗拿到厨房去。
水流声成了一点动听的慰藉。
没电烧燃气,流过十指的水仿佛融化的冰雪,很快就将梁绪的双手冻到麻木发痛。
他似乎全不在意,微微弯着腰,认真地用海绵和洗洁剂把碗一个个刷干净。
还没到十分钟,甚至才刚过了两三分钟,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粗喘着,用带着疑问的语气喊道:“唐城哥?”
泡沫被流水带走,梁绪的动作一下子凝固住。
米贝明掏兜拿手机,边走近边问:“怎么不开灯?我是来找我妈的——”
手电筒的光线照进厨房,把梁绪沉默的身影全部显露无疑。
空气冷得要人鼻尖发酸,过于安静的空间也会让人产生一种耳鸣的幻觉。
梁绪攥着海绵,转过身面对米贝明。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钻进耳朵,还是海绵里的冷水混着泡沫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手机从半空掉落,屏朝下,发出破碎的声音。
这一点动静都仿佛地崩山裂。
米贝明终于惊醒,猛地往后退去一步,脑袋里仍是一片空白。幻想过无数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每一次都会以他毫不在意地擦身而过收场,绝不是眼下这样,被扼住呼吸,仓皇想逃。
梁绪没有动,依旧沉默地站着,看着米贝明捡起手机,看着他跑走的身影。
然后空无一人了。
明明今年这么大的雪,手牵手随意转一圈,或是在秋千上荡一荡,就能一起白头的。
紧紧抿着的唇消失血色,牙根也因过分用力的咬合而泛起酸痛。
梁绪把海绵扔回到水池里,低声地、嘶哑地骂道:“操。”
他掩在昏暗里,拳头朝着墙壁重重挥去。
他的Beta说得没错,他的确像一条狗,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拳锋上沾满血,瓷砖碎片散乱地往下掉。
梁绪离开厨房,回到刚刚唐城坐过的位置上,把椅子拽开,然后半蹲到地上,用手机照到了一条细链子,银色的,和墙缝贴在一起。
梁绪捡起手链,猜想这就是米贝明要找的东西。
“啪”一声,和乍黑时一样,灯光乍然大亮。
梁绪把手链放进风衣口袋里,再回头看看他暴力发疯的杰作,墙上空了三个方格,碎了三块瓷砖。
收款二维码就贴在厨房的玻璃窗口上,梁绪扫码,连着今晚的美味馄饨一起转账给唐城一千块。
他垂下手,嘴角微微扯动,自嘲道:“疯狗。”
作者有话说:
感谢!
日常求海星星!
第5章 傻逼
“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两个身影依偎在小屋房顶,冰天雪地,放眼尽是连绵的山峦被皑皑白雪覆盖,劲松笔直地傲立,一轮苍白皓月如霜花,又美又凄地挂在松树尖上。
太冷了,哈气仿佛抽大烟。
两个身影都很胖,裹成了粽子,挤在一条厚实的毛毯里互相取暖。
“我先问你,你今天闻到我喷香水了么?”
“嗯。什么时候买的?”
“我没买,是我妈。去巴黎一趟,拉回来一皮箱的香水,其中有一瓶是马鞭草香味的。”
米贝明艰难地把左手从怀里掏出来,手背放在鼻子下面闻闻:“好像已经闻不到了。”
梁绪把他的手捉回去,好不容易捂的一点热乎气儿就扑腾没了。
“和我们花园里种的不太一样。”米贝明问,“和你的信息素呢?一样吗?”
梁绪轻轻笑,说:“也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浓度。”
米贝明被他挤牙膏似的回答吊烦胃口,凶巴巴地炸:“快说!一口气别停,说完整!”
梁绪很习惯他这德行了,不慌不忙地,在浩瀚的银河下情话道:“一般情况下,我的信息素只有两种浓度——零或百分百释放的浓度。”
米贝明琢磨一瞬才转过弯儿,脸有点热,心怦怦跳。
他撇嘴问:“那现在,是不是漫山遍野都你的花香味?”
梁绪“嗯”一声:“如果能飘到那么远的话。”
“那...好像就能解释得通了。”
“什么?”
米贝明吸吸鼻子,措辞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索性直接道:“你总是拿你的信息素泡我,虽然我闻不到吧,但是我大概、似乎、有可能是不是能够感受得到。”
他转过头看向梁绪:“皮肤饥渴症,知道吗?需要被摸被抱才舒服。我这种情况,就是,好像身处在你的信息素里我就挺舒坦的。我鼻子闻不到你,但是我的皮肤好像可以感受得到。”
梁绪的眼睛都在笑,听声音就晓得有多开心:“嗅觉换触觉?”
“一丢丢,很微妙。”米贝明别扭,什么时候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别当真,指不定是我梦游说瞎话。”
梁绪就把毛毯再裹紧一点,把害臊的小米亲吻住。
银河渐渐隐没,朝霞将天地白雪染成绯红。
这里的冬天没有尽头,但是朝暮轮回,日出和日落都是盛大的美景。
日头升起,阳光金灿灿地倾洒,穿透晨雾和松林,一瞬间,茫茫雪山白得耀眼。
米贝明扔了毛毯站起来,屋脊就只有两个脚底那么宽,他在冻死人的晨风里举起双手,放开嗓子喊:“啊——!”
喊破音,一个劲儿咳嗽,舌头都被冻僵了。
梁绪笑他几声,转身抱着毛毯从斜屋顶滑下去,直直摔进厚厚的雪堆里,砸出一个大坑。
米贝明弯腰往下瞅,幸灾乐祸,也不想爬梯子了,就这么飞下去肯定特爽!
“喂!梁绪!”
雪坑蠕动,梁绪艰难地把自己刨出来,再翻个面,朝后半靠进雪堆,对米贝明张开怀抱。
“来,我接着你!”
米贝明心情激荡,喘出来的哈气一大团接着一大团,他喊:“回屋了泡个澡吗?还是烤火进被窝?”
“都行,都可以!”
看完日出,上午是没有安排的,等到下午再去滑雪,晚上去镇上的酒吧里喝酒吃肉。
米贝明看着梁绪敞开的怀抱,事儿多,问废话:“回屋了,我脱光,你让我彻底舒坦舒坦行不行?”
梁绪笑起来,异国他乡的一大早,没人听见他们的淫话连篇,他说:“摸你、亲你、泡你。”
米贝明浑身燥热,听见梁绪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唤他道:“快下来,梁绪饥渴症患者。”
快下来。
米贝明坐在窗边,从玻璃幕墙往下眺望。
下面好脏,整个城市都好脏。多日暴雪后天空没有放晴,接踵而来的大雨把积雪搅浑,到处都是污泥黑水。
手机在桌面上震,米贝明慢吞吞地滑回到工位里,看到是陌生号码。
不想接,可是对面丝毫不放弃。
这股子锲而不舍的劲儿让他联想到那天的季戎。上杆子求爱要什么脸皮,当第三者都能大言不惭地说成是公平竞争,脸皮早他妈扔河里喂鱼了。
米贝明没好气,迁怒撒火:“喂?!”
“您好,”小哥的语气犹如一台没有感情的送货机器,“您有一个到付件需要本人亲自签收。麻烦您下来一趟,你们大楼我上不去。”
米贝明无语:“送错了。”
“没送错。”
米贝明火大:“拒签,我根本没买东西。”
“寄件方是森仙鹿,收件方是米贝明。”小哥语气不变,“您确定拒签吗?”
米贝明离开办公桌,一开始是大步走,然后急匆匆地跑起来。每天这副魂不守舍的鬼样子全都落在同事们的眼里,他们私下八卦时没少揣测,甚至有猜,大老板不是出国了吗?难不成是卷钱跑了?瞧把他们大少爷给愁的,赶上苦瓜了。
米贝明在电子版上签名,拿到手一个正方形的礼盒。
他太熟悉了,森仙鹿专门用来装布娃娃的盒子,上面印着梁绪设计的logo。
电梯缓缓上升,米贝明没想回办公室,而是躲去空无一人的安全楼梯里。
他拆开盒子,心里出奇地很平静,大约是因为已经猜到里面会是什么了。
绒布面的首饰盒,里面是他妈妈遗失的手链。
米贝明把盒子翻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手链,什么都没有。
明明就没抱期待,可这又是在干什么。
窝囊废行为。
米贝明弯下腰,额头磕在膝盖上,一闭眼就回想起昨晚梁绪的身影。
立在黑暗里,眼神却含着光,凶狠又充满怨恨。
手机屏碎了,壁纸还是两个人的合照,碎得四分五裂,也不想修。
楼梯间里很冷,阴冷,和雪山里那种快乐的寒冷很不同。
后来他也滑下去了,飞扑到梁绪的怀里,一起栽倒进蓬松的雪堆,被冰雪簌簌淹没。冷得都快死了,也要揪住对方的衣领、捧着对方的脸,伸出舌头接吻。
从屋外回到温暖的屋里,一上午,就做爱了。
实在是氛围太好,梁绪一直抱着米贝明,在他颈窝里轻轻地拱,鼻尖到处蹭,因为剧烈运动而灼热的鼻息喷在米贝明的皮肤上,又痒又撩人。
他求道:“可以咬么?让我咬一口,好么?”
米贝明死都不答应,浑身怕得挣扎:“不好!你他妈别咬,疼死了!”
可越是不肯,被抱住的力气就越大,后颈落入Alpha口中,牙齿叼住了他垂涎的猎物,梁绪在心里告诉自己“可以了可以了”,却因为米贝明气急败坏地叫嚷和威胁,更加无法松开口。
牙齿咬破皮肤,马鞭草花香浓烈翻涌,进行标记动作的Alpha根本不容抗拒,几乎要把身下的Beta钳制到骨折。
米贝明粗喘着,感觉自己快气炸了,疼得叫不出声,疼得脑仁都在剧烈地跳。
他在梁绪放松力气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翻过身朝着梁绪的脸上挥去一拳,然后手往脖子上摸,摸到了一手心混着口水的鲜血。
操,不动都他妈疼死。
“我说了不许咬!”米贝明怒火攻心,恨不得再给他来一拳头解气。
梁绪的嘴角被擦破,也冒出几缕血丝。
他抿了抿唇,拽过毯子给搭在米贝明身上:“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不要挣扎,更不要威——”
“你大爷的,你都说要咬我了,我还乖乖等着吗?”温馨狂狼的气氛彻底消散,米贝明咧着嘴不敢扭动脖子,“你他妈这么大个人了,是要返祖吗?本能就那么难忍住吗?!”
梁绪沉默地一叹,转身下床,从旅行包里找出酒精和纱布。
米贝明看着就烦,心情从极度美妙跌落成极度暴躁,一把掀开毛毯翻下床,腿根儿都是酸的,有濡湿的液体从屁股之间流出来,顺着大腿往下滑。
操,更烦了!
米贝明抢过那瓶酒精往窗户上砸,双层加厚的玻璃保暖又结实,酒精瓶不堪一击,脆响过后碎得满地都是渣子,刺鼻的酒精味瞬间弥漫满屋。
米贝明背对着梁绪往浴室里走,边走边骂:“纱布也留给你自己用吧!王八蛋,操!把你嘴巴缠起来,免得再他妈乱咬人!”
安全楼梯里传来交叠的脚步声,停在下一层的台阶上没动了。
米贝明把自己从回忆中拔出来,愣愣地盯着虚空,耳朵自动收入寂静中冒出的所有声音。
“你部门经理不是说要换车么?楼下那辆玛莎拉蒂是他新换的吗?”
“不是吧,应该不是。如果真是的,那他肯定早就吹上天了,得在群里分享至少十个小视频。”
一阵轻笑声。
“那是谁的?我来上班时它就在,刚才下去拿快递时,我看它还在那儿呢。”
“你可行了,看车选目标,当心——”
八卦声陡然消失,因为安静的楼道里突然响起跑动和关门的声音。
米贝明揣好手链,绒布首饰盒和礼品盒都扔在台阶上,他冲回电梯,心脏狂跳,浑浑噩噩的大脑根本无法有效思考自己的行为和目的。
跑下楼,然后呢?
去找那辆玛莎拉蒂么?
米贝明走出电梯厢,走出大楼,朝着地上停车场的方向想看不敢看,像一樽没有意义的雕像立在雨檐下,半个身子都被淋湿。
季戎打着雨伞朝他走过来,围着一条黑色的粗线围巾。
他站定在米贝明面前,说:“我正要找你。”
“找我干什么。”
“就问你一句话,确认一下。”
4/41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