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微生隐引动的天劫。
梦中,微生隐对岑霜落说:“应无愁当年没有杀我,如今我也不杀你,但我不想看到你活。我引动天劫,你我一同渡劫,谁生谁死,交由天道来决定吧。”
天劫中,岑霜落看到了微生隐的心魔,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在微生隐的过去中,看到了全盛时期的应无愁。
如今他见到的应无愁,与他在微生隐心魔中见到十分相似,却更加凌厉。
如果这正是全盛时期的应无愁,难道他起码到了千年前吗?岑霜落不由沉思起来。
他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以及那柄奇怪的剑。
七百年前,应无愁制服微生隐时,用的正是那柄剑。
微生隐也是被那柄剑打到功力倒退数百年,回到筑基期时的样子。
那柄剑的名字叫做“轮回”。
微生隐正是被“轮回”击中,身体的时间不断回归,倒退回年轻的时候。
那柄剑应无愁仅在遇到微生隐时使用过一次,之后修真界再不见“轮回”。
难道,七百年前试剑台上,应无愁答应收微生隐为徒,看守他直到大乘期后,便将轮回剑留在剑冢之上。
而他昏迷前,遇到的剑正是轮回剑?
轮回剑将他送到了应无愁全盛时期?那这究竟是多少年前?五百、七百、还是超过千年?
岑霜落越想越心惊,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
而且为什么明明是千年前,应无愁的眼睛还是看不到,连耳朵都听不到了?
岑霜落回忆应无愁靠抚摸来辨认声与形的情形,应无愁的动作是如此熟练,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岑霜落想到那对被他弄坏的琥珀色凝胶,不知自己还能否找到一个替代品还给应无愁。
思前想后,岑霜落决定去找应无愁,询问清楚今夕何年。
岑霜落不会做改变历史的事情,不会阻止应无愁做他想做的事情,他或许只想找一个借口,和应无愁相处一会。
毕竟在很多很多年前,岑霜落还没假扮应无愁的弟子欺骗他,还没试图挑拨应无愁与其弟子的关系。
彻底吸收内丹前,他是没办法变回人形的。岑霜落再次缩小身体,飞快地爬到山上。
看到满山的野花,岑霜落想起那束他没有送出去的花,便飞快地采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叼在嘴里,爬上那个山壁。
他横贴在山壁上,露出脑袋偷看应无愁。
只见一柄剑刚从应无愁身上飞出去,剑才离开他的身体,伤口便自然愈合,仅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幕触目惊心,岑霜落险些从山壁上掉下去。
也不知道看不见听不见的应无愁是怎么发现他的,应无愁忽然转身,朝着他的方向说:“你又来了,脑子聪明一点了吗?”
岑霜落用尾巴勾住山壁上的树枝,稳稳落在平台上,遥遥望着应无愁,犹豫着要如何开口询问年份。
是要问他是否已经收微生隐为徒了吗?但他此时若还不认识微生隐,问这种话会不会影响到未来?
岑霜落正犹豫时,一股霸道的龙气自丹田涌上大脑。
瞬间,他、又、傻、了!
小螣蛟在原地呆愣片刻,顿时把疑问抛在脑后,叼着花翘着尾巴跑到应无愁面前,将花放在他的手上,抬头看着应无愁,银色的眼睛眨了眨,满眼都是星光璀璨。
应无愁:“……你就不能等聪明的时间长一点再来找我吗?”
小螣蛟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尾巴尖放在他手心,轻轻拍了拍,让他收下这束花?
应无愁嗅了嗅问道:“又送花?”
小螣蛟“呦呦”叫了两声。
也不知应无愁有没有听到这兴奋的叫声,他将花放在身侧,淡淡道:“收下了。”
小螣蛟看向他放花的地方,那里有一朵粉色的小花,七日过去了,小花还如当初送给应无愁时般新鲜,并没有枯萎。
应无愁明明看不到,却好像极为敏感,能察觉到小螣蛟的动作。
他说道:“这花既然摘下了,便是死物,我将它炼化了,作为耳朵使用,它有我的真气保护,便不会腐烂。”
小螣蛟开心得肚皮都红了,他飞快跑到小粉花面前,对着粉花叫了两声。
随后他跑过来,扒拉了一下应无愁的手,让应无愁将他新送的花束也变成不腐化的样子。
“我炼化那么多花做什么?”应无愁道,“耳朵的替代品有一个就行,我暂时不想恢复视觉,天上的剑看着让人眼晕。”
小螣蛟尾巴尖贴在地上,亮晶晶的银色眼睛黯淡下来,整个蛟像一条死蛇般,一动不动。
应无愁:“倒是可以炼化一些嗅觉,毕竟花很香。”
一道真气抚过,那束花被什么保护住了一般,不会再腐化。
小螣蛟开心地跳到应无愁腿上,盘了盘身体,打算在他腿上睡觉。
应无愁:“……”
第31章 赎罪
“你可真能睡啊。”应无愁对着盘在自己腿上睡觉的小螣蛟幽幽叹气。
他抬起头,空中簌簌落下雪花,已经是冬天了。
这条小螣蛟赖着他也有三年多了。
最初应无愁还试图赶走这小螣蛟,但每一次被丢走不久后,小螣蛟都会爬回来,趴在山壁上偷偷看他。
应无愁想,等这螣蛟慢慢吸收应龙内丹的力量,理智重新占领大脑后,就会明白他有多危险,应该有多远跑多远。
可这小螣蛟竟真是个傻的!
过去三年,每次见面他都是傻兮兮的,就没有一次正常。
这让应无愁想同他讲道理,都不知道从何讲起。
他将小螣蛟丢到后山,总能感受到山后的龙威,想必这条小螣蛟是知道如何修炼的,通过他修炼的进度来看,应该也是个天资聪颖的蛟。
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应无愁的手随意搭在身侧,碰到一颗圆圆的石头,不由叹口气。
小螣蛟每次来找他,不仅要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还总是会带一些东西来。
一开始是花,花朵、花束、花环,数量多到应无愁怀疑他已经把剑冢山薅秃了。
夏日短暂,秋天很快到了,山上渐渐没什么花了。
感受到秋风的凉意,应无愁轻笑,他倒要看看这次小螣蛟要送什么过来。
然而在第一片树叶变黄时,小螣蛟便不再送花,改送叶子,应无愁凭借形状和季节推测颜色,黄的、红的,颜色倒也漂亮。
等到冬天,实在找不到花草树木,他开始选长得好看的鹅卵石,叼着送过来,反正每次来总要送些东西,而且一定是看起来很漂亮的东西。
等应无愁快要被一堆破烂堆满时,小螣蛟开始犯困。
冬天到了,冷血动物受不住这种寒冷,他想冬眠。
小螣蛟选择冬眠的位置就是应无愁的腿,毕竟要选个温暖的地方。
应无愁担心时间久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炼化生灵的冲动,便将小螣蛟丢走很多次。
可小螣蛟每次都锲而不舍地爬回来,还有一次抓着山壁便睡着了,整个蛟掉下来,还是应无愁出手才把蛟接住的。
见他执着,应无愁也懒得再赶走他。
等他控制不住冲动时,先将小螣蛟丢走便是,这点意志力应无愁还是有的。
就这样,小螣蛟在应无愁身上睡了一整个冬天。
第一缕春风吹到山上时,小螣蛟的眼皮动了动,但他没醒,而是这样舒服地躺着。
一直等到第一朵花被风吹落到小螣蛟身上,他终于睁开眼睛。
应无愁冷冷道:“你终于醒了,快走,碍事。”
小螣蛟是个傻的,自然不会因应无愁的冷漠而离开,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应无愁身上修炼了一整个冬天,有点害羞,肚皮红红的。
但他很快便不再害羞,跑到应无愁肩上,脑袋在他脖子上使劲儿蹭。
蹭着蹭着,一块鳞片自然脱落,小螣蛟头顶长出一个小小的角。
“呦呦呦~~~”发现自己长角了,小螣蛟非常开心,仰天叫了好久。
他的声音悠长空灵,应无愁发觉自己并不讨厌小螣蛟的叫声。
长角之后,小螣蛟开始到处乱啃东西,他的牙齿很锋利,将应无愁身后的山壁给啃出一个窟窿。
应无愁意识到,小螣蛟饿了。
相遇时,小螣蛟刚服下应龙内丹不久,体内充满能量,一时半会儿不会饿。
此时小螣蛟长出角,象征着他开始步入成年,需要大量纯净充沛的灵气。
应无愁记得,幼年螣蛟酷爱玄玉竹笋,这竹笋能够补充他们体内缺失的灵气。
而在这剑冢之上,是不会生长任何有灵气的生灵的,花草树木鱼虫鸟兽们,稍有灵性会被拿来祭剑。
小螣蛟是不可能找到食物的。
见他饿到啃石头,嗓子被磨坏,“呦呦”声都变得沙哑,应无愁听得耳烦。
一直被锁链捆着的他,第一次站了起来。
应无愁将手探入宽大的袖子中,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一根竹子。
他入剑冢前,曾炼化无数生灵,其中便有玄玉竹。
这根竹子上,生长着竹米,竹米便是玄玉竹的种子。
“我要这竹子尽快生长出竹笋。”应无愁道。
一柄木灵竹剑在听到他的话后,主动现身,带走这根竹子。
不久后,小螣蛟修炼的后山,便长满了玄玉竹笋。
因为饥饿,小螣蛟开始往后山跑,每次都把肚皮吃得圆滚滚的才回来见应无愁。
似乎是睡了一个冬天的缘故,小螣蛟自觉与应无愁关系更为亲近,从山壁上探出头时,还会开心地“呦”一声,提醒应无愁他又双叒叕来啦。
应无愁已经懒得再赶走他了。
在应无愁身边,小螣蛟不管做什么都是开心的。他会把应无愁的身体当成山爬来爬去,被训斥后就跑到一边贴地趴着,没过一会就开始玩自己的尾巴。
他咬着咬着尾巴会疼,便会放下尾巴,跑去玩他送给应无愁的鹅卵石。
小螣蛟或是用尾巴拨动鹅卵石,或是用头拱,或是用身体将鹅卵石卷起来,变成一个球围着应无愁转来转去。
他送给应无愁的花啊草啊叶子啊,为了防止这些东西腐化,应无愁都会炼化,作为听觉、触觉、嗅觉、体觉等感觉的一部分。
等到冬季,小螣蛟开始送石头后,应无愁一开始也炼化了,后来才想起,这些石头轻易不会腐化,他炼化作甚。
于是,丢在应无愁身周的大部分鹅卵石都是未炼化过的,普通的鹅卵石。
小螣蛟最初是随便抓鹅卵石玩,后来他似乎渐渐可以分辨出哪个被应无愁炼化过,哪个没有。
他更喜欢被应无愁炼化过的,这相当于应无愁身体的一部分,有应无愁的气息。
自从小螣蛟开始玩炼化过鹅卵石后,应无愁就有些不好受了。
连接听觉嗅觉的鹅卵石还好,一旦碰到连接触觉和体觉的,应无愁便会感觉自己与小螣蛟纠缠在一起。
一日小螣蛟正用尾巴逗弄着一块触觉鹅卵石时,应无愁忽然闷哼一声,神色隐忍。
他立刻随手一抓,拎起小螣蛟。
小螣蛟感受到应无愁此刻的状态与以往不同,以前应无愁虽然语气凶凶的,但身边的氛围很柔软,小螣蛟虽然有些傻,但最是有灵性,能够感觉到这种柔和。
此刻,应无愁却有些危险,他沉着脸,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小螣蛟不敢去抱他的手,缩着爪子,将尾巴抱在怀里,用大眼睛望着应无愁。
应无愁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不许再玩有我气息的鹅卵石。”
小螣蛟连连点头。
应无愁放下他,严厉道:“快去修炼,早日吸收应龙内丹,不要总来打扰我。”
应无愁丢走小螣蛟,在四周布下阵法。
小螣蛟的实力不到分神期,是无法进入阵法的。
那一年的春、夏、秋没有小螣蛟的陪伴,应无愁每隔七日便要承受一次万剑穿心的洗礼,把前段时间因小螣蛟冬眠而停下的刑罚补上。
是的,这种酷刑,对于应无愁而言,是一种刑罚,也是一种治疗。
他的师父死后,应无愁便在修真界游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修炼的心法很强。
强到普通修真者难以抵挡的程度。
那时他终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修者,不懂修真界的常识,更没有一个靠谱的师父教导。
他师父自己都练心法练到爆体而亡,又哪来常识教导应无愁呢。
那时应无愁年少轻狂、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可傲视修真界,经常和其他修者起冲突,打上一架,将对方打到满地找牙。
他年轻又实力强悍,修真界的人担心应无愁背后有什么高人,不敢轻举妄动,就算弟子们被应无愁揍了,也没人来反击。
这让应无愁愈发骄纵,与同境界修者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得罪的大门派也越来越多。
等修真界的人终于确定应无愁只是一个得到了上古传承的幸运儿,身后并没有什么高人或者大门派保护时,被打弟子的长辈们终于出手了。
金丹期的应无愁对上元婴巅峰的高手根本不是对手,甚至连逃都逃不了。
越是传承久远的修真门派越护短,那人不仅要打断应无愁的两条腿,还要断了应无愁的经脉,抽了他的道骨,毁了他的丹田紫府,让他再也没有办法修炼,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就这样重伤几年后,在痛苦中病逝。
这位元婴期高手先毁掉了应无愁的丹田,他以为应无愁已经无力反抗,便走上前,准备亲手打断应无愁的腿。
却没想到,应无愁修炼的心法与他们熟知的不同。
痛到极致的应无愁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四周花草树木仿佛都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疯狂吸收那人的功力。
元婴期修者立刻察觉到不对,转身就要逃。
他不忘带上自己那曾与应无愁发生争执的弟子。
谁知就在离开的路上,他那位弟子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用本命法器一招贯穿他的丹田。
这时元婴期修者才发现,他的弟子不知何时已经失去生机,成为了应无愁的手足。
应无愁早在丹田被毁之时,便不再束缚自己,炼化了那位功力较低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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