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工夫齐祺已经把地上的樱桃捡干净了,端着那个盆站着,店里其他店员都因为看热闹出来了,他就把樱桃给虞芮佳:“掉地了,你拿回去洗一下。”
小虞点点头,接过盆没走,赵姨出来看热闹手上书都没来及放下,好奇地问:“这咋还脸上带个口罩啊?”
依旧擒拿着小偷的郑南与解释:“因为反扒警察数量有限,得避免被小偷认出来,不然下次就不好抓了。”他看樱桃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和齐祺说,“别要了,我下班再给你买。”
还没等齐祺说什么,赵姨说:“只是掉地了而已,什么叫不要了?这樱桃多贵呢,你们不要我要了!”说完夺过小虞手里的果盘,也不听八卦了,匆匆进店,生怕谁反悔似的。
几人面面相觑,都哑然失笑。齐祺说:“赵姨喜欢就给她吧,我再给你们买。”
“……完毕!”翁含娇已经和同事交流完,听见很不好意思,“唉呀这怪我,你们谁都别买,等下班我买了给你们送过来!”
齐祺摆手:“真不用……”
“我跟你讲,必须的嗷!咱人民警察可不兴损坏了不赔偿的。”话虽如此,她还是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现在樱桃多钱一斤啊……”
郑南与给齐祺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翁含娇,也是同事。不过我俩不在一个局里,她是这边反扒大队的,特别擅长变装,算是我们那届很出名的。”他倒没说前女友这层,主要是觉得这不能算什么身份。
翁含娇很谦虚地摆手:“哎呀哎呀,不过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在扒手圈略有名气,人送外号‘玉娇龙’,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为老百姓的财产安全……”
“姐姐,”小偷插嘴,“他们叫你的是变色龙……”
“闭嘴!”
“玉娇龙明显就是你自己取的……”
“你有完没完!”
齐祺听笑了,说:“还是玉娇龙好听。”
翁含娇听了高兴,再看眼前这个男生长着张温柔的面孔,一对圆眼黑白分明,鼻尖上有颗小痣更显得人白。她在的警局男同事一个比一个糙汉,好久没见到这种类型的男生,顿时心花怒放,好感上升:“小朋友,你现在单身吗?我们加个……”
郑南与打断了她:“不是小朋友,我高中同学,也是我现在的老板,齐祺。”
然而翁含娇不能被打断,她掏出手机:“同龄人啊,那更好,加个微信!我侄女以后买教辅材料方便问!”
齐祺有些不知所措,看郑南与,郑南与说:“你不想给就别给她,没事。”
齐祺不怎么会拒绝人,还是加了好友,这时候翁含娇的同事们也赶来,打完招呼便他们回警局了。四周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郑南与推着齐祺往回走,边说:“她要是给你发信息可别理,来劲儿,一直都这么跟男生搭讪的,她哪来的侄女?”
“你们关系很好吧,她挺漂亮的。”
郑南与警觉:“你可别瞎说,我跟她就是朋友。”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齐祺在柜台里又翻出一个新口罩戴好,转身,“我上楼去了……”
“等会儿,”这回郑南与抓住了他,“你上去干嘛?”
齐祺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就回答:“我坐着……”
“楼下也可以坐啊。”
“楼上……空调大?”他自己的语气也带一点疑问,不太确定的样子,看郑南与的眼色。
“那我也去楼上……不行啊,楼上是阅览室,得保持安静,我想跟你聊天,你还是别上去了。”郑南与说,“我算不算你的熟人?除了吃饭你都不和我说话,我这么招你嫌啊。”
“没有……”齐祺确实有心要避开他,可郑南与都这么说了明摆着不让他跑,他心里有点生气,不能黏着你,躲着你也不让!“聊什么啊?”
“什么都行,感觉咱们都生疏了……”
“可我们就是不熟啊。”齐祺说,“我们只做过一年同学。”
两人也没有坐着,在一楼边走边整理被翻乱的书。说这话时齐祺没有看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一件事实。郑南与心里微妙地震一下,他似乎才意识到不联系的那九年自己有多过分。
因为郑南与不主动联系他,齐祺根本不敢发信息。郑南与曾经给齐祺挑了两所学校作为第一志愿,一个在B市,一个在H市,最后齐祺选了H市。高考以后两人分道扬镳,自此九年再未曾相见。
进入大学后郑南与又认识了很多新同学,学习,社团活动,公益活动……他的生活安排的很满,也很精彩,偶尔想起齐祺也不会去联系,就只是单纯的回忆。于是他没有想过齐祺的大学生活怎么样,毕业后找了什么工作,开心吗,愉快吗,有和更多人交往吗……一年,四年,九年,齐祺终于成为了回忆里一位普通的同学,和其他很多记不清名字的同学们并列。
那个曾经他为之打过架,受过伤,背过处分,为他策划生日,为他逃课违纪,为他挑选志愿的男孩被留在了高三。高中与大学之间郑南与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河,他向前走了,齐祺也再没敢越过那条河找他。
“张永辉说你每次同学聚会都来,是因为我吗?”郑南与问。
齐祺想回答不是,可还是点了头。他感到丢人,一厢情愿的做些根本没人在意的事,此时又被摊开摆在台面上,因此眼眶红了。
他只是随缘,假如他在同学聚会上碰见郑南与也不会发生什么,能见一面很好,碰不见就算了,他连遗憾都不会觉得。
郑南与回想起那晚齐祺说想加他的微信,只点赞,他给齐祺联系方式的时间实在太晚。
“对不起,是我当时……太幼稚了。我qq密码真的忘了,一直没登过,也没……找回密码。对不起,齐祺。”郑南与的愧疚感从见到齐祺起便没停过,此时达到了高峰,他想像高中一样抱下齐祺,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没关系。”齐祺捏捏自己口罩上夹鼻子的铁条,眼泪憋回去了一半,小声说,“其实你当时说的很对,我也知道了,不想和我联系是很正常的。”
“我……”郑南与想辩解自己当时没有讨厌齐祺,可他那时确实不想和对方联系,这是事实,“你恨我吗?”
齐祺摇头:“你还是等到高考完才说的,你已经对我够好了。”
“那你还愿意跟我当朋友吗?”郑南与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忐忑了。
齐祺说:“我怎么可能恨你啊,我最感谢的事就是你愿意跟我当朋友了,郑南与,我欠你好多谢谢呢。”
郑南与想,他才是欠了好多,尤其欠一个……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上。
第23章
齐祺有时不明白郑南与对他的愧疚感是从何而来,就像现在,仿佛他是个什么玻璃人,郑南与要小心翼翼地道歉,呵护他“脆弱”的心灵。
到底为什么要愧疚?
齐祺试了很多遍跟他讲不需要,但也许是表达能力有限,从来没被听进去过。对他有愧的可以是陈骏,可以是其他同学,可以是老师,但唯独郑南与从未对他干过一件坏事,还处处帮他,为什么要有愧呢?
郑南与微微皱眉,眼神复杂,嘴角向下,脸上是抱歉与想弥补的情绪。“我应该好好联系你的,别谢谢我,我配不上做你朋友……”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不停地道歉,两人绕着书店走一圈,他每一步都像走在赎罪的天梯。
可是他哪有罪?齐祺没法像郑南与那样有力地握住他的手腕,他嘴笨,很难急中生智,如果不打好腹稿就说不出很有条理的话。这种时候他只能拽住郑南与的袖子,示意他停下来看自己。
两人停在儿童文学区,周围都是小孩子,叽叽喳喳还有试玩点读机的声音。郑南与低下头望他的眼睛,齐祺面对这种直视很惶恐,可他又想自己能说出什么安慰到对方,于是鼓起勇气盯他的眼睛。
“你不要说什么配不配得上,我们,嗯……你原来,你,我已经……”越急越说不好话。
郑南与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掌心很热:“我听着呢。”
“我……”齐祺攥紧拳头,手指不安地摩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好,真的,你是不是……你,你不能,不能觉得不喜欢我,就是错……”
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又一次提到了“喜欢”这个话题。齐祺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值得喜欢的香饽饽,甚至还有点招人烦,但这话说出来会让郑南与批评,所以他不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你没有错”。
郑南与就看着齐祺很苦恼地站在书柜与墙的夹角中,掏出手机翻啊翻的,然后拿给他看。
“这个是军训时候的照片,我们班有23个人……”齐祺打开的是qq相册,他的空间整整齐齐,每年都有固定的专辑,“然后这是我的室友,他们很好……这是过生日的照片,他们陪我过生日的。”
照片上齐祺坐在中间戴着生日帽,脸上涂了奶油,有些拘谨的看镜头,其他人脸上也都挂了彩,搂着他做鬼脸。
“我假期参与了实践活动……”他好像在认真答辩,一张一张给郑南与展示照片。班级聚餐的,熬夜做作业的,音乐节在后台的……很多很多照片,相册里还有很多学校的夕阳景色。
“这个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我们是音乐社认识的。”这张照片看起来是什么活动结束后两人单独拍的,都抱着一束花,那个男生长很帅,五官有点像混血,他揽着齐祺的肩膀,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郑南与看到齐祺耳朵又充血红起来,他把大学四年通过相册简短地汇报了一遍。“……毕业后我就回B市了,上了一年班不太适应,爸爸就叫我回来管书店,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他小小声告诉他,“没有赚很多,但是也没赔钱。”
丽华书店和二手平台有合作,有一个专门的柜台,摆放的都是回收清理再塑封的二手书,平时也会回收二手书,攒到一定数量统一送到平台仓库。郑南与也会负责收书,但他没自己翻开过,毕竟是上了塑封的。齐祺开了一本书给他,里面夹着一张卡,印有走失儿童的照片和家长的联系电话。
郑南与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一时竟说不出话,他实在压抑不住情绪,紧紧抱住齐祺。齐祺整个僵住,过了几秒才轻轻环住他,拍他的后背。
“谢谢你,齐祺,真的……”
“没有,我,不用……”他又开始语无伦次了,差点把刚想好的话忘掉,“那个,我想说,你奶奶说得对,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因为你帮了我,我后来才过得很好,我也想做点什么……”
他正对上后面路过小虞的目光,对方很不懂气氛的和他狂打招呼,并拍了张照片。齐祺窘得不行,也不舍得推开,等郑南与平复了心情,把他放开,两人对视都笑了。
“你哭啦?”齐祺从抽出纸巾给他。
郑南与接过来,点头说:“哭了,让你弄哭的。”
“还在找吗?”
“嗯。”
“会找到的。”齐祺把整包纸都塞给他,“……我可以上楼了吗?”
郑南与又无奈了:“你是多想跑?去吧去吧……等着晚上我还找你啊,不许不下来。”他拍拍齐祺,推着他上楼了。
快到晚饭点,翁含娇拎着两兜子樱桃来了。
“买这么多?不用。”郑南与说。
“爬,你以为两兜子都给你呢?我给我自个儿买的!”她下班上班都打扮得极漂亮,通过口红,郑南与判断她特意补了个妆才来,“你内小老板呢?”
“楼上呢,要我给你叫下来吗?”
“不用不用,进退有度,第一次不能显得我太急色。”
“你啊……你别打他注意了。”郑南与本来想直接说,人家交的是男朋友,又感觉这么说不太好,也不知道齐祺愿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性向。“你俩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我看我俩很配呢,你嫉妒啊?”翁含娇很不服气,不过她也不是纯为撩帅哥来的。当年他们也算校内队里的神仙眷侣,和平分手,平时工作都忙不联系,关系还是不错。所以翁含娇来这儿也有关心他的意思,“诶,你咋回事儿,市局不要你你也不能直接改行卖书啊,再不济你支个摊卖早点,还能曲线救国支援民警早饭呢。”
郑南与也没办法:“那上面就是不让我回去,有什么办法?只能再说了。”
“身体没大事儿吧?”
“没有,已经好了。”
“我看你也没事,抓小偷挺猛的。”翁含娇摸摸下巴,“啧,不该啊,你停职几天能理解,没理由直接给你撸下来啊……这样,我给你问问,你也别太难受。”
“我不难受,就在书店歇会儿也挺好。”郑南与转头看见齐祺下楼,冒出个脑袋看他,又被钱治劫走拉去收银。“毕竟老板疼我。”
第24章
在高中时,被齐祺喜欢对郑南与说是一件很有负担的事,他是一个很容易有负罪感的人,表面上他拒绝谁都很干脆,可心里他也不舒服。他也许是有哪些举动让对方产生好感了,但他无法回应,还要避嫌,让别人伤心,这才是郑南与最大的负担。
齐祺不舍得他背这种负担,所以他说自己过得很好,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只是高中生活中的一段插曲,精彩,但也就在那一瞬了。齐祺还有大学,工作,有更多的朋友更好的未来,插曲过掉还有其他主旋律,没有谁是非他不可,离了郑南与,齐祺依然是齐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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