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他兄弟啊!我们压根不是一路人!”陈骏大概烧糊涂了,喊破了音哑着嗓子念叨,“你过你的幸福日子就好了,大少爷,有钱善良热心的大少爷!草,我没妈,齐祺也没妈,我俩才是一路人,你能不能滚远点儿啊?”
大叔开着车劝他:“小伙子,人生路长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知道这句话又不知怎的触碰到了病号敏感的自尊心,陈骏破口大骂:“别他妈教育我!我最烦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能帮所有人是吧?真把自己当神了?你们算个几把!”
这回给司机惹毛了:“你他妈……”
郑南与赶紧说:“叔,我同学烧傻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郑南与,你又装好人……”陈骏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又埋进手里,发出困兽似的呜咽声,“你他妈好,我他妈烂……”
好容易到了医院,陈骏终于冷静下来,说是冷静可能是闹够了真没力气了,蔫下来跟在郑南与后面。郑南与领了温度计给他量体温,脱下袖子发现他两条胳膊都被贴满了创可贴,简直是两条卡通花臂。
“……”郑南与看得直皱眉头,这种卡通创可贴粘性大,贴之前似乎也没给伤口消毒,卷了边儿的创可贴下伤口都沤脓了不少,配着左臂上那块紫得发乌的淤痕显得惨不忍睹。他把创可贴都揭下来,陈骏疼得吸气。
有五分钟,郑南与看温度计39.4,护士给陈骏挂了点滴,一打就是两个小时。陈骏睡着了,郑南与看手机,阿姨给他发消息说他妈回来了,但很快又走了。
点滴打完,去外科看大夫,才发现陈骏后背上也都是类似的伤口。又去给左臂拍了个片子,显示有轻微的骨裂,大夫一边写病历一边问他:“这是怎么弄的?打群架还是怎么回事,报警没有?”
陈骏说是摔在碎玻璃堆里了,大夫显然没信,给他写了个电话,说有不方便的可以联系自己。
然后护士带陈骏去清创上夹板,他的烧退了些,面上惨白的,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好不狼狈。
“郑南与,你不觉得自己很假吗?你就跟个假人似的,没有缺点,活着不累吗?”即使这样陈骏也要骂他,“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烦齐祺吗?你也觉得给他讲题很累,但你又非要维持那份虚伪的热心,真的逗死了。”
郑南与不否认这些话,又或许是懒得跟病号争执,他说:“我累我乐意,你真实,你的真实就是欺负齐祺吗?怎么,这种霸凌行为反而比我高尚了?”
“我和齐祺认识11年了……”
“11年你都在这么欺负他吗?陈骏,这就是你所谓的真?还是你在演什么幼稚的想引起人注意的戏码?我只知道你对他伤害很大,他怕你。”郑南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严肃。
陈骏没法回答这段话,犟嘴说:“我可以随便进他的房间,晚上我还和他一起遛狗……”
“所以呢?”郑南与露出了个有些嘲弄的笑,“你和他认识11年,但凡你对齐祺好一点,他也不会这么黏着只认识了不到一个学期的我吧?”
“……”
“还有,你说我是幸福的大少爷,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过什么样的生活?”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动气,转身离开,“钱我付了,想还我就还,不还拉倒,别又不要命还要骚扰齐祺。”
在郑南与要走出诊室的那一刻,陈骏叫住了他。
“郑南与,齐祺喜欢你。”他很突然地说道。
郑南与停下:“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反正你也不会跟别人说,不是吗?”陈骏笑了。
……
这事从中午闹到晚上,郑南与出医院时碰见了齐祺。
齐祺看了他很惊喜,因为他才发了今天的第三条信息,郑南与说少发他就学会了精简句子,一句话尽量多说点事情。但即使这样五条也不够用,他只好把想说的列进备忘录,筛选几番再发过去。
他把说今天天黑的早路灯比平时也开得早这段话从备忘录摘出来,刚好有机会当面说,省下一条信息。
“你怎么来了?”郑南与问他。
齐祺回答:“陈骏叫我来的,他说你也在。”
他没注意到对方眼神复杂,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自然地说出那句话,说好了郑南与肯定会夸自己……郑南与突然问他:“齐祺,你是喜欢我吗?”
路灯是白的,齐祺的脸也刷白起来,他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挑破这件事。
于是根本不用回答,通过眼神表情,郑南与就明白了,然后他像对待所有告白的女生那样,提前的,委婉的,保留了面子的拒绝了他。
“等你上大学了,会碰到更好的人。”
郑南与没有说他恶心,相反,很温柔,可这又让齐祺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果然毫无分别,温柔到对他来说有些残忍。
第21章
郑南与在丽华书店呆了快一周,他学习能力一向很好,查书整理等业务很快就熟练了。尤华也不是什么连锁类大书店了,只是一家两层楼的地方,每天要干的工作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清闲。清闲之余郑南与觉得自己稍微有些浑浑噩噩,因为书店下班早关门晚,为了多让自己工作一会儿他总值晚班,九点多下,十点来钟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再重复。
这和他过去的工作自然很不相同,做刑警时他每天都很忙,到处走动、查监控、分析卷宗……现在一下到了“平常人”的生活状态,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郑南与心里知道干一行爱一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劝自己享受,可事实就是他感到无趣,这样的工作没办法满足他的理想,反而让他觉得更空虚。
家里倒是比较满意,妈妈打电话说:“书店的工作也可以,你刚好转换下适应下。肯定不会让你一直做这个的,只是过渡阶段,这个工作太小了,我前些天跟朋友说过了,他那里有个……”
郑南与打断:“妈,我工作方面的事不用您费心,您忙您的事就可以了。”
妈妈还要提些相亲的事,他推脱说同事叫自己,把电话挂掉了。
工作以后他的父母突然开始热衷于与他交流了,郑南与心中敬爱他们,但也不太能会和他们相处。他们家的关系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每个人都各过各的,又出于义务象征性关心一下对方。然而彼此了解甚少,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内容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尴尬礼貌。
这些都没什么,郑南与习惯了,最近唯有一件事让他在意,就是齐祺总躲着他。一周过去,齐祺就只有吃饭时会和他一起,其他时间都躲在楼上,如果郑南与刚好到二楼整理书,他就溜到一层收银台坐着。赵姨和他说齐祺也不是每天都来,以往一周会来个三天左右,现在却天天都来。
“其实他也没啥干的事啊,不用自个儿看着店,有钱又有闲的。”赵姨很爱聊天,得这空就和他唠两句,“要是我,来店里干嘛?我一天都不来,出去旅游度假去!”
其实他来书店前真的担心过,万一齐祺真对他还抱有那样的感情要怎么办,但他觉得齐祺很好说话,有些事说清楚就好。何况这么多年过去,郑南与不敢自作多情到认为齐祺念念不忘,可能人家真是念老同学一段情谊想帮帮忙,自己还瞎揣测是不是喜欢自己,实在尴尬。
可现在看来齐祺似乎又不是全放下了。他为什么每天都来?大半原因都在郑南与身上,自己心里清楚,两人曾是一段怎样特殊的关系。可既然为自己来了,怎么又躲着?郑南与解读齐祺的能力退化了,但他又想知道齐祺是怎么想的。不能直接问,他原先那么做过,把人吓得够呛,很久都不和自己讲话,碰见都绕道走。
因为第一天时他们早中晚饭都在一起吃,齐祺又是个很不爱改规则的人,所以之后的饭他们也都是一起吃的,不至于让郑南与逮不着人。于是早饭时,郑南与和齐祺聊天,想套出点原因。
“你大学过得怎么样?”他选了这样的开场白。
齐祺低着头说:“挺好的。”他正在喝豆腐脑,习惯是用勺子把豆腐拆得碎碎的,和卤混匀了,再一勺一勺的喂进嘴里。高中的时候张永辉说他这么做很麻烦,还费时间,当时齐祺脸红了以为耽误了他们上课的时间,可下次再吃豆腐脑还是会这么做,只是动作加快了。
“这也太笼统了吧,其实我以为你会留在B市的,没想到你会去……”说着郑南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高中的事还是少提的好,“在H省待得惯吗?那里不是都重辣,怎么样?”
“还好,那里比B市湿,辣……也还好,可以吃。就是方言不太听得懂,有门课老师口音很重,不过后来也听懂了。”
“那你会说H省话吗?来两句!”
齐祺摇头:“只会听,不会说。”
两人又聊了点学校的事,说起老师同学趣事,齐祺活跃了一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郑南与问:“你大学有谈恋爱吗?”
齐祺犹豫一下:“有的。”
“现在还在谈吗?”
“是本地人,毕业我回B市就分手了。”齐祺剥了一个鸡蛋递给他,神色如常,“他人还是挺好的,我们和平分手的。”
“哦……谈了四年?”
“两年。”
郑南与接过鸡蛋,他其实对齐祺有谈恋爱这件事蛮惊讶的,然后又骂自己瞎想什么,人又不是停滞不前的,齐祺能有自己的爱情那就挺好,他放心了点。他接过鸡蛋,笑道:“你看,我就说大学以后你会碰见更好的人……毕业以后没再谈了吗?”
“……没再碰上合适的了。”齐祺又给自己剥好了鸡蛋,留底下一圈壳拿在手里,没有吃,“你呢?”
郑南与说:“和你一样,也谈过一个,同学。谈了三年吧,大四才谈的,工作以后种种原因吧,也分了。是不好找合适的人,世界这么大,哪能说有人和你完全三观吻合爱好相符呢,都得磨合。28以后我妈天天催我相亲。”
“那你有去吗?”
“去过两次,姑娘也挺好的,就是都不合适,感情这事强求不来。”
“那你还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吧?”齐祺望着他,神情很诚恳的样子,“一定会找到的,再等等就好。”齐祺竟然安慰起他来,郑南与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可爱,自己都八字没一撇还祝他找到真爱。
到了书店午休时间,正是樱桃的季节,门口有骑着板车卖樱桃的,齐祺就买了一兜子。他洗好,拿给郑南与。
“你拿去和大家分了吧,一人一点,不多。”
两个人正站在书店门口,刚吃完午饭,出来透一会儿风。
郑南与接过樱桃问他:“我站在门外你让我分呀?你应该拿给芮佳,她不在收银台闲着呢吗?”
齐祺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愣愣的站在那里,想一会儿才解释:“她嘴馋,分不匀。”
“你啊……”郑南与还想打趣他几句,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声大喊。
“郑南与!三点钟方向,红上衣牛仔裤!抓住!”与此同时一个符合描述的人正从他们身边跑过,速度极快。
郑南与没多想,条件反射,把樱桃给齐祺,立刻追了上去。那男子听见有人要一起追他跑得更快,郑南与好久没这么剧烈运动,心脏砰砰直跳,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他在队里时跑步是数一数二快的,此时竟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好在前面有个女孩骑自行车躲闪不及,两人差点撞上耽误了时间,郑南与才一把扑倒对方。
这小子跑得快,劲儿不大,被他摁倒不动了,郑南与还扽出工夫教育那个骑自行车的女孩:“这里是学校附近,别骑那么快,还是逆行!下次注意点!”女孩点点头,推着车赶紧换道了。
这一会儿的小骚乱就引得有些路人围上来,看他摁到这小伙儿,问他:“这是干什么了?犯事了?”
郑南与也不知道,手底下这小子就一个劲儿哀嚎:“大哥,你放了我吧,我冤啊,我什么都没做呢!”他看起来也就二十不到,学生模样,可怜样给旁边老大妈看得都劝郑南与有话好好说,先让孩子起来。
郑南与干脆押着他回书店门口,刚刚叫他的声音很熟悉,是翁含娇,是警局同事也是前女友。这天聊的,说曹操曹操还真来,他俩都两三年没见过了,竟然偏偏今天碰到。那小伙子还在他前面嗞儿哇乱叫,郑南与没手铐,只能反剪着他胳膊押送。
到书店门口,果然是翁含娇,正蹲着帮齐祺捡东西。
“谢了啊,这小偷,腿太快。”翁含娇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你先押着,可别让他看见我啊。”听这话小伙子要抬头,被郑南与捂住了眼睛。
“齐祺,一会儿我捡吧,不好意思。”郑南与放下樱桃的时候齐祺没接稳,樱桃撒了一地,他拿着那个小盆儿正在捡,翁含娇帮他一起。
齐祺说没事,再买就好了。
第22章
翁含娇掏了下兜,没找到东西,转头看齐祺脸上挂着口罩,问他能不能借给自己。齐祺点头,她就用口罩蒙住了那小偷的眼睛,给他戴上了手铐。
“姐姐,你都抓我第二回 了!”被蒙上眼睛,这小子自知跑不了,开始套近乎,“一回生二回熟……”
“我抓你第二回 还不长记性?”翁含娇像拍西瓜一样拍几下对方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才教育你几天啊?又让我逮到你。”
“可我这回还没偷呢!我只是有这个动机,我没下手!”这小子顺着声音往她旁边凑,“姐姐,我的亲姐姐,这回放过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少给我来这套啊,”翁含娇又从包里拿出对讲机,“呼叫一队,听到请回答,小炮已经抓住,在丽华书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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