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田翊弯了弯唇角,“乔陌他们来我月半山不下六次了,适应良好,至于新生们……”
田翊俯视那些稚嫩少年。
有的运气不太好,还没从矿洞中出来。有的正坐在石块上,一边吹凉风一边偷懒。也有勤快的已经开始研究怎么锤炼了。
只不过都是新手上路,不知道该灌入多少灵力,也不清楚该用多大力道,更别说什么技巧,没几下就锤坏了好几块荧光石了。
田翊默默在心中算了算,拿了一本蓝皮书册,用毛笔刷刷刷的记录:“这个小胖子砸坏了十五斤荧光石,这个头发翘起来的,砸坏了七斤,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哦,有个脾气暴躁的小家伙,砸坏三十多斤了,院主,他要是赔不起,我可把人扣住了。”
阿宛打断他的话:“你记着就行,别跟我说。”
“有个小子挺厉害。”
“谁?”
“我记得,他好像叫钟应。”毛笔一顿,田翊目光集中一点,落在了有着一双桃花眼的少年身上。
一开始,田翊并未怎么关注他,因为这少年一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架势。田翊看多了这种出身优越的孩子了,在封闭独立的书院中,他们大多都会吃足苦头。
当然,并不是说修真世家精心教导的孩子不优秀,实际上,他们往往根基深厚、术法精湛、知识广博,极为出彩。
但是就跟君不意一样,这位赤丹太子修真六艺哪样不是绝顶?可是让君不意去做饭的话,君不意也会捉襟见肘。
所以,来到矿场的大少爷们,肯定没出身平凡、靠着自己争取一切的少年们能适应。
直到钟应踏出矿洞,提起一块带着新鲜土壤的荧光石,双手轻松握着一人高的铁锤,干脆利落的落下一锤时,田翊才发觉自己看走了眼。
铁锤上覆盖着一层均匀的灵力,每一锤的力度都适中,落锤的速度不紧不慢,极为有规律。并且灵力随着重击灌入石内,冲刷原石,将荧光石表皮剥开,杂质一一去除。
刚刚从地底挖出,未经锤炼的荧光石便是蒙了尘土的珍珠,不仅不好看,反而像发了霉的水果似得,石壁粗糙又多杂质。
第一次见到原石的修士,基本都会大失所望。
但是在钟应的锤炼下,原石修炼露出一抹莹润的碧色来。
一锤又一锤,持续了半个时辰,落锤的速度始终没有慢下一丝一毫。那个少年额头布满了细密汗水,眼神却无一丝变化,依旧锐利而骄傲。不知道累似得,全神贯注,坚持不懈。
然而田翊眼神何等毒辣,自然看的出少年的疲惫,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全靠过人的意志支撑。
之所以没有停下休憩一会儿,是因为他明白,一旦停止片刻,他便需要多花费一个时辰,才能锤炼好。
“咚——”
最后一锤落下,原本五六十斤的原石,如今只有拳头大小,却表皮温滑如肤,莹润剔透,似碧玉又似流月之华。
胖墩小心翼翼的捧着荧光石,不可思议道:“这就好了???”
他掂量了一下重量:“老大!这块荧光石至少有五斤!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啊!”
目睹全过程的田翊对着传音符嘀咕:“一般来说,想要锤炼五斤荧光石,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若想一个时辰内做到,只能毫不间断、全神贯注不出一丝错误才能做到。这些孩子都还小,又并非人人都是炼器大师,自然无法完美锤炼出来。只是没想到今年居然有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做到了……”
话语带上了一丝惊叹,田翊猜测:“这孩子肯定学过炼器,并且下过苦功夫,估计算的上是一名炼器师了。”
“还算不错。”阿宛矜持说道。然而尾音上扬,暴露了声音主人的好心情,“毕竟是我瑶光院的学生。”
“钟应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
阿宛装作不咸不淡的开口:“这小子运气好,成了黄字碑榜首而已。”
“嘶,我们瑶光院这届的新生,可真了不得。”
“闲话谈到这里。”阿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若是这些孩子明天还是不会锤炼,就麻烦你安排人去教一下了。我总不能真把他们关一年半载。”
“嗯,好的……”田翊眼光余光暼到什么,“不过我觉得院主你大概又瞎操心了。”
“???”
“乔陌他们已经去帮新生了。”
阿宛一叹,声线含笑:“估计又是阿水提意见,然后乔陌去安排的。”不然的话,阿水根本无法调动几十个同窗,乔陌也不可能单独想到这一茬,“还算他们机灵~”
“还要我继续盯下去吗?”
阿宛摇头:“不用了。”
田翊收了传音符,悠悠起身,离开此处。
.
钟应往草地上一坐,一腿曲起,一腿随意搭在地面,一副悠闲又轻松的模样。
胖墩蹲在钟应边上,垂涎的看了眼荧光石后,殷勤的给钟应捶肩捏腿,满脸笑容,讨好道:“老大,你怎么做到的,教我一手呗。”
秋时远没法像胖墩一样没节操,没下限,只能在一边端茶倒水,偶尔抬起头,目光期盼。
“想学?”钟应抬起了手。
胖墩立刻会意,一手托着钟应手臂,另一只手力度适中的揉捏着。钟应一个时辰不间断锤炼带来的疲倦,便在胖墩的殷勤下,消散些许。
他阖着双眸,轻声嗯哼两声,像一只舒展身体的猫。
片刻之后,钟应转了转手臂,示意胖墩松手后,睁开了眼:“你们都过来。”
秋时远赶紧挪了过来。
月半山矿场极大,自然不止一个矿洞,大家不可能都挤在一起,因此新生们都是跟熟悉的友人一起行动的。这个矿洞前,除了钟应三人外,还有几个新生和几个修士。
此刻,他们都好奇的围了上来。
“看清楚了。”钟应掌心凝聚精纯的灵力,“一般来说,锤炼五斤荧光石的话,这个程度的灵力最好。你们若是想一次性多锤炼一些的话,适量增加灵力便行。”
“然后……”
钟应并没有藏私,在他看来,锤炼荧光石而已,也没什么值得藏私的地方,直接将该说的都说了,包括该注意的细节,以及一些小技巧。
别说新生们听的如醍醐灌顶,便是那几个早已熟悉该如何锤炼的修士,也是一脸惊叹。
钟应说的口干舌燥,腹中饥饿,下意识一抬手,示意秋时远将瓷杯拿过来,给他续茶。
指尖碰到一丝温热,钟应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灵茶甘甜,滋润了喉咙,下肚之后,一股清凉的灵气弥漫经脉,消减了四肢的酸软,补充了今日消耗的灵力。
钟应不由顿住,垂眸去看手中的茶杯。
杯子不是他刚刚用的青花瓷杯,而是通透的岫玉杯。
茶水也不是普通的温水,而是上好的灵露甘泉。
钟应抬眸便看到了端着青花瓷茶杯、沉浸于思绪、不知今夕何夕的秋时远,随后,看到了一截皎皎白衣。
君不意便站在一边,手中提着岫玉茶壶,见钟应望过来,询问:“还要一杯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钟应利索的点头,将岫玉杯递了过去。君不意便微微蹲下身子,为钟应续上茶水。明明是仆从干的活,由他来做,却矜贵雅致。
随后,君不意大方的将茶壶递给了胖墩他们,由着他们分了这壶灵茶。
胖墩几个喝了一口便哇哇大叫:“君道友,你这茶水也太好喝了吧?”
钟应抿了口茶水时,心想:以君不意的财大气粗和洁癖性子,这套茶具,估计他以后都不会用了。
唇瓣被茶水湿润,钟应双手握着茶杯,询问:“怎么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过几天才会来。”
“你们被罚后,院主干脆便让我们自己修炼,有什么不懂的,自行去问夫子。”君不意淡淡解释,“我左右无事,便过来看看。”
钟应点头,便又听君不意问:“饿了吗?”
还不等钟应回答,胖墩便抢先一步嚷嚷:“累了几个时辰,我快饿死了。你知道嘛,这地方的饭食居然只有白米饭和一叠小白菜!根本吃不饱!”
钟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场干活最少的,就是胖墩吧?
君不意应了一声,从储物袋中提出朱色食盒来,摆在了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块上:“我从饭堂带过来的。”
饭菜香味传入鼻尖,胖墩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手指头碰到食盒时,又忍痛缩了回去,可怜兮兮望着钟应:“老大,你先来吧。”
钟应:“为什么?”
“人家给你带的啊?”
钟应:“……”君不意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给他带的。
按钟应前世对君不意的了解,他办事,向来妥帖,不留一丝诟病。就算主因是因为钟应喊了他过来,但是做这些,却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钟应一人,这是莲中君的礼数。
懒得跟胖墩解释,钟应将食盒一层层打开。
第一层是几样糕点,第二层是几叠小菜,样样精致,第三层是一整只烧鸭。
胖墩咽了咽口水:“我平时都不舍的点这些,花了不少功绩点吧?”
君不意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多饭菜,一个人是不可能吃完的,几个人又嫌少。钟应捏了一块红豆糕后,表示见者有份。
咬了一口糕点,香甜软糯,在舌尖化开。钟应舔了舔唇角,心想:味道真不错……
第40章
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还未辟谷,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因此君不意带来的饭菜受到了极大的欢迎,没多久便连瓷碗都舔干净了。
众人摸了摸自己肚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纷纷跟君不意道谢。
君不意垂眸,微微颔首,清雅而疏离。
众人虽然不敢上去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可是架不住灵茶饭菜的美味,心里把君不意夸了百八十遍。
休憩片刻后,钟应一手握着一人高的铁锤,一手提着数十斤的原石,开始了又一轮的锤炼。
“老大,不多休息一会儿吗?”胖墩也不嫌脏,躺在草地上不愿意动弹。
钟应头也没抬,一字一句,话语清晰:“最多十天,我就能从月半山出去,到时候你们没有完成的话,我可不会等你们。”
铁锤落下,每一锤都完美而精准,说话并不能干扰钟应的行动。
胖墩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开始吧。”秋时远拉了拉胖墩的手臂,觉得丢脸似得压低了声音。
胖墩本想装可怜,左右一瞧,除了君不意端坐石块上、目光落在悠远之处外,别人都自觉散开,抱着矿石开始新一轮的锤炼了。
摸了摸鼻子,胖墩从地面爬了起来,苦哈哈去干活了。
钟应虽然该教的都教了,然而心里明白是这么回事,实践起来又是一回事。
新生们很快发现,要均衡灵力并不容易,更别说长时间将灵力灌入原石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人累的气喘吁吁。
自己做不到,便越佩服能够连续一个时辰不间断锤炼的钟应,更真切的体会到一件事:黄字碑第一果然不是凡人!
“砰!”一个少年精神恍惚,不自觉增大了灵力,一锤下去,原石表面便开出蜘蛛网似得裂纹。
这十来斤原石又报废了,少年顿时欲哭无泪。
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并不止一两人。
他们垂头丧气向钟应请教原因,然后再去摸索改正。
钟应一边锤炼,一边解释。他本来便不是极有耐心之人,解释的次数一多,便心生烦躁。钟应正要把身侧之人赶走时,一道声音传来:“不意略懂一些,你们若是相信我,可以来问我。”
钟应抬眸,便看到了缓步而来的君不意。
“君道友,你会这个?”胖墩他们看着一身清华的君不意,有些不信。
钟应却舒了口气,直接赶苍蝇似得挥了挥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道:“他什么都会,你们去跟他学。”
“可是……”少年们有些踌躇。
“我自幼修习炼器。”君不意声音淡淡,透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原本有些怀疑的少年,下意识朝着他走去,将人围在中间,留出了一块空地。
君不意撸起宽大的袖子,扎起过长的墨发后,用帕子细细擦过铁锤把柄,拭去上头沾染的灰尘。
手指白净修长,指节分明,抬起铁锤时,说不出的违和感。
“砰——”
银色弧度一闪而过,原石颤动,石屑如灰尘,纷纷扬扬落下,原石表面却无一丝一毫的裂痕。这举重若轻的一手,众人便看的出,君不意比他们强了不知多少倍,甚至比起钟应的直接粗暴,多了几分优雅轻巧。
“啊!厉害!”
“这样也行啊?”
众人先是目瞪口呆,随后信服,通通上去求指教,钟应这边总算安静了下来。
夕阳西下,天际只余最后一抹光辉。
一天时间,钟应锤炼了整整二十斤荧光石。而胖墩他们,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成果,却总算学会了怎么锤炼,估计不出三天,便能锤炼出荧光石了。
累惨了的少年们聚在一起,吃的馒头和小白菜,相互诉苦。
钟应托着腮,偶尔咬一口馒头,目光暼到了身侧的君不意。
君不意虽然不需要锤炼荧光石,但是忙了大半天,并不比众人轻松,可是他除了一缕鸦色散发落在了脸侧外,连汗水都没出,看着跟一樽玉雕似得。
“你什么时候回去?”钟应随口一问,“天黑了的话,你今天可就回不去了。”
矿场不比学堂,有饭堂、有澡堂等,在这儿根本没法子泡澡,最多只能用温水擦拭身体,钟应不信君不意会想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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