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酒,众人便又架起了一个火堆,开始煮酒。火光照亮了少年们朝气又青涩的面容,酒香跟鱼香混合在一起,令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第二轮赢得是胖墩,输得人钟应不认识。
胖墩得意洋洋的比了比两根手指头:“我要你将手指插鼻孔,说三声我是猪!”
那少年恨恨瞪了眼胖墩:“你今晚最好别落到我手里!”随后照着胖墩说的做,恶狠狠道了三声,“我是猪!”
周围人笑成一团,纷纷竖起大拇指:“小胖子,你狠哈哈哈。”
钟应:“……”
君不意抿了抿唇,唇瓣被酒水染的红润:“……”
第一轮的时候,秋时远太过仁慈,钟应还不觉得什么,第二轮钟应总算是明白了这游戏有多恶趣味。
第三轮输的是慕归心,慕归心愿赌服输,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说吧,要我做什么?”
“十城城主威名赫赫,我想见见他的真容。”俞薇一副矜持的模样。
“对对对,我听说你爹爹是位大美人,这是真的吗?”
“好想见识见识啊。”
慕归心无奈扶额,从怀中掏出了一面古镜,手指抵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现在就联系我爹爹,你们别吵啊。”
“明白。”胖墩回答的格外响亮,拉起秋时远就蹲在了慕归心后面,还朝着钟应招手,“老大,快过来!”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一溜烟的全部挤在了慕归心后头。
钟应觉得丢脸,不想理会,见君不意静默不动后,反而站了起来,微微俯身,长发自肩头垂落,钟应挑眉:“你不过去?”
“我没兴趣。”
钟应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袖,嗤笑:“你要扫兴?”
君不意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跟钟应过去了。
慕归心将灵力灌入古镜,清了清嗓子,用极轻柔极乖巧的声音,喊道:“爹爹,你在吗?”
青铜镜面泛起波纹似得涟漪,随后映出轻薄的纱帐,白纱上,鲜红的、浓黑的石蒜花张牙舞爪的怒放,艳丽到颓丧。
一只手撩开纱帐,露出一张极年轻的脸来,声音有些沙哑,却恰好摩挲过人心坎:“心儿,有什么事吗?”
传说十城城主倾国倾城,看到本人的那刻,少年们全部在心里给他打上了“妖孽”两个字。
十城城主五官有些阴柔,几乎生的雌雄莫辨。一颦一簇间,眉梢眼角便漫出几分妖邪之气,丝毫不像一位道修,反而像钟应在魔界遇到的魅魔。
他似乎在看着古镜中的慕归心,神色极为慎重,一双琉璃色的瞳孔给人一种情深款款的错觉。
好几个少年不知怎么,突然就红了脸。
钟应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城主,然而每一次他都觉得,十城城主这样疯狂妖冶的人,能生出慕归心这么稳重温和的儿子,简直不可思议。
慕归心性子容貌都随了他母亲,大概只有眉心朱砂这一点,和他爹相似了。
“没什么,就是想您了。”慕归心露出笑容,软软撒娇。
钟应:“……”他怀疑慕归心被人掉包了。
古镜那头的人心情极好的笑了一声,随后又道:“爹爹早便说过了,你要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偏偏你非要去什么书院,你要是在外头受伤了,我就把你关在城里一辈子。”
这句话,在外人听来,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慕归心却像是听惯了一般,毫不在意。
父子俩随口聊了几句后,慕归心便借口有事打算关古镜了。手指头还没碰到镜面,他爹爹便闲闲道:“你的同窗都挺有趣的,就是要知道,偷窥的话……”笑声低缓,“说不准哪天眼珠子便会被挖下来。”
围观的少年们:“……”
慕归心一巴掌拍过去,干脆利落的将古镜拍倒,镜中场景一下子便消失了。
“我爹爹就是爱开玩笑。”慕归心将古镜收回怀里,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你们别介意。”
胖墩抱住自己抖了抖:“我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句话说出了大半少年们的心声。
游戏继续,接下来少年玩的越来越兴奋。
不是穷追猛打问一些极为羞耻的问题,就是突破下限让对方使劲丢脸。
胖墩输了两次,第一次上去跳了只辣眼睛的舞,第二次被问到愿不愿意跟男人双修。胖墩义正言辞表示不可能,被他的小白出卖,小奶狗欢快的跳起来,在他腿肚上撞了好几下。
胖墩脸色忽红忽青,这才咬牙切齿的表示:管他男女,是个美人就行!
换来了少年们起哄的口哨。
秋时远、乔陌等人也各有输赢。秋时远不为难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为难他,每次都有惊无险过去。至于乔陌他们,完全是脸皮厚,死猪不怕开水烫。
钟应运气极好,至今没有输过一次。他觉得君不意大概沾了自己的好运,因为除了第一把输了外,君不意也没输过了,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起哄,也不冷场。
酒液沸腾,酒香愈发浓烈,闻着便可醉人。
鱼香肆溢,汤水熬成了奶白色,鱼肉鲜嫩可口。
阿水试了试味道,确定可以吃了后,便点了点头。一群人一人一碗黄金鱼汤,面前再盛上一杯温酒。
他们吃一口鱼肉,便轻啜一口酒水,脸上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鱼汤太鲜太好喝了,我要把舌头吞掉了。”
“我要喝桃花酿,我要喝最烈的酒,才不要喝什么米酒果酒。”
“呦!你瞧不起我的果酒?”
“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
“想一想以后喝不到这么好喝的鱼汤了,我就心痛。”
乔陌插入一句:“以后再去月牙池偷鱼不就行了?”
原本还有些怕月半山掌事责罚的少年们,喝了口黄金鱼汤,再饮一口美酒后,基本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为了鱼汤把前辈得罪一遍,值!
钟应用勺子舀着鱼汤,君不意在一边挑鱼刺,骰子传到他们这边的时候,钟应便随手抛进了瓷盘里。
大概是运气耗尽的原因,钟应掷了三个一点,胖墩和乔陌两个都掷出了豹子,也就是三个六。
乔陌看着钟应的眼神,像在看口中瑟瑟发抖的猎物,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下口时,该放什么配菜好。
钟应抬了抬桃花眼,略含警告:“谁都有输有赢,你们可别太过分。”
乔陌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豪气的喊了一声好酒后,朝着钟应一笑:“我怎么可能会为难小师弟?别那么紧张,我的要求很简单。”
乔陌歪了歪头:“钟师弟!穿女装吧!”
钟应:“……”
连君不意都停下了挑鱼刺,目光落在了钟应眉眼上。
“这个好!老大生的这么好看,穿起女装来,肯定是个大美人,不比什么中州圣女差……”胖墩兴奋的跳起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直到对上了钟应幽深如渊、冷如刀锋的眸子,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口无遮拦,话语梗在了喉咙里。
胖墩默默缩了回去,躲在了秋时远身后,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当我没说。”
钟应瞪了眼忍笑的人,最后目光回到了乔陌身上:“乔师兄,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懂。”
“你们小声点。”乔陌提高了音量,指了指瓷盆中那三个六,得意洋洋开口,“我的要求是,师弟你穿女装给我们看。”
钟应挑眉:“师兄,你不怕自己输吗?”
乔陌身为师兄,无所畏惧:“钟师弟,你不会不敢吧?”
不待钟应回答,乔陌便给钟应扣了顶大帽子:“还是说,你后悔玩这个游戏了,打算不守信誉?”
“师兄,你这激将法也太明显了吧?”钟应吐槽,“跟个二傻子似得。”
“那你穿女装吗?”
“……穿就穿!”钟应咬牙安慰自己,反正他现在也不是魔君,根本没心里负担。
乔陌笑嘻嘻跟俞薇借衣裙去了。
作为唯一的姑娘,俞薇对此事非常大方,二话不说就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套红裙:“师弟,这衣裳是我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至今没穿过,你别嫌弃啊。”
钟应抱起衣裙就走。
还没走几步,风声自耳边传来,钟应下意识抬手,摸到了一又冷又硬之物。
钟应定睛一看,手里是一块冷硬的馒头,抬头,便看见乔陌从盘子里拿起另一个白馒头,扔给了钟应。
“钟师弟!”乔陌幸灾乐祸的喊,“别忘了把馒头塞胸口。”
我去你娘的!!!
钟应捏着馒头,在心里把乔陌骂了百八十遍。他冷笑了一声:“乔师兄,你信不信接下来你会一直输啊?”
乔陌虽然知道这位师弟不一般,但是也不可能怕他,便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手指头勾了勾,表示:有本事放马过来。
钟应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躲在几颗树木后面,钟应跟这套衣裳扛上了。俞薇说这套衣服是她从拍卖会买到的,钟应拿到手后,便发觉这是件法衣。
衣裳布料自然不用多说,上头的绣纹甚至暗藏了好几个阵法,不止有防身之用,还能随着主人成长而随意增减,也就是说,就算是钟应穿,也能正好合身。
但是钟应没穿过女装,看着这套复杂的衣裙,一时间有点儿懵。
少年们举杯换盏说着闲话,时不时扭头瞧了眼树林,似乎想从幽暗阴影处,瞧出个究竟来。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要掉下来了。”俞薇笑道。
“钟道友不会跑了吧?”
“很有可能……”
几个少年商议:“钟道友今天还教我们锤炼,帮了我们这么大忙,他要是走了,我们就当成没这回事吧。”
“是啊,钟道友放不下脸面,也是正常。”
“乔师兄,你就少说一句吧。”
乔陌摊了摊手:“都怪我咯?你们难道不想看他穿女装?”
声音戛然而止,好几个人扭过头,不说话了。
“他不会走的。”君不意便在此时开口。
“为什么?”
“他刚刚说,会让师兄你一直输。”君不意想起钟应说这句话时,桃花眼中的锋芒,笃定开口,“所以,他不会走的。”
乔陌觉得可笑,反驳:“运道这东西,虚无缥缈,可不是他说让我输,我就会输。”
君不意未语,火光笼在他身上,显得平日里清冷的少年,多了几分烟火气。
大概是戴着面具的原因,乔陌总觉得自己看这位师弟,看不真切。
这个时候,鞋底踩过草木的沙沙声响起,钟应张扬的声音传来:“这衣服穿起来怎么这么麻烦?”
众人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第一眼便看到了树木间踏出的人。
树木光秃秃的,唯有枝丫横七竖八的交错着,落下水荇似得阴影。在这寒冷枯燥的夜中,寂寥又阴森。然而一身红裙的钟应,便如一抹明亮的火焰,刹那间,便夺去了天地艳色。
才十四岁的少年,身形修长纤细,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赘肉,面容也没有成年后的深刻,还带了丝柔和青涩。素面朝天时,瞧着英气清隽,却没多少违和感。
大概是穿衣服时,头发乱了,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白净的手指捏着一根缎带,另外一只手则半捞头发。
钟应便这么一边扎头发,一边走了过来。
“佳人如斯……”
不知道谁开口喃喃,钟应抬眸,睫毛锋利,桃花眼中含着冷厉有愤怒的火星:“闭嘴!”
原本打算夸赞调侃的少年们集体缩了缩肩膀,谨慎的闭上了嘴巴。
只有乔陌不怕死:“钟师弟,你怎么没用我给你的馒头?”
“呵!”穿上女装的钟应整个人都有些暴躁,“当然是给你留的!”
走到近前,钟应在原本的位置坐下,翘着二郎腿,端着酒水抿了口,唇瓣瞬间被酒水染的红润。
前面伸过一只手,手里端着浓白温热的鱼汤。
钟应挑眉,看到了手的主人君不意。
“鱼刺我已经挑出来了,可以直接喝。”君不意侧首,声音如清水。
钟应目光怀疑又讥诮。君不意在外人面前,的确从不出错,克己复礼,但是也绝对不会突然献殷勤。
能让他突然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丹青水墨似得眸子染上水光和星辰,君不意用唯有钟应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衣裳,你穿的比我更像小姑娘……
钟应:“……”
君不意居然还在记恨澡堂那件芝麻烂谷子的事!!!
钟应想唾弃他时,众人终于回过了神,恋恋不舍的挪开了目光,催促继续游戏。
胖墩擦了把口水:“我也是十六点啊,我也赢了,该轮到我提要求了吧?”
众人刚刚遭受了巨大的视觉冲击,都快忘记这回事了,这个时候总算想了起来,纷纷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胖墩,期待这个小胖子能像乔陌一样,“好好对待”钟应这位黄字碑榜首。
胖墩无奈摊了摊手,用眼神表示:自己不敢这个时候触霉头。
谁触谁死啊!他才不要这个时候摸老虎胡须。
胖墩想了想,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决定问一个极其普通的问题:“老大,你第一次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笑话!”钟应想也没想,红唇一弯,直接冷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只有别人喜欢他的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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