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风大,泛着凉意,旁边的绿地广场上音乐喷泉和人们的欢闹声迭起。
两人沿着江边往前,边上摆着卖玩具卖渔具的,还有卖花的,专卖文艺青年和小情侣,价格相当坑人。
林书雁被一个小朋友拉住袖口帮忙拍照的时间,常湛就已经付了钱,等他把手机还给小朋友,就见他手里拿着一枝玫瑰。
“这人不会做生意,玫瑰哪有只卖单支的?”
夏天的江滩人群涌动,林书雁问:“你买花干嘛?”
常湛说:“想买,哪儿那么多理由。”
两人继续沿着江边往前,走过绿地广场,耳边终于安静许多。见他不肯收,常湛主动塞到他手边:“宝贝,还生气呢?”
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林书雁说:“别乱叫。”
周围没人,只有轻轻的风声,常湛凑近了一点:“怎么,床上能叫,下了床就不给叫?”
林书雁“啧”了声,转头瞪他,又把玫瑰塞回给他。
他们是情侣,再亲昵的称呼也不过分,只是林书雁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到底多重,他又跟多少人说过。
人都说一谈恋爱智商就会直线下降变成负数,林书雁亲身体验一番,看来是真的。
明明当初跟常湛在一起,他说服自己活在当下就好,可一旦陷入这种怪圈,就很难走出来。
常湛多少猜到他是因为车的事,他昨天晚上想了想,这件事确实是他没考虑周全。林书雁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无欲无求的,其实自尊心很强。
当时买车他真没想那么多,单纯觉得林书雁每天挤地铁太累,以为他会高兴,没想到弄巧成拙。
走了一段路,前面越来越僻静。林书雁停下来,决定把属于成年人的理智找回来,抬头看他说:“下次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下?”
“那还叫惊喜吗?”常湛说。
可很多惊喜是不合时宜的,就像那条没送出去的领带,不算贵重但永远用不着。也像这台车,用得着却太贵重。
再往前走就连路灯都少了,江边风大,有些凉。林书雁还是收了他的玫瑰,就当和解:“回去了。”
趁着四下无人,树影幢幢,常湛追上去牵他的手:“谈恋爱都这样。”
林书雁没有挣开:“嗯,就是挺费车。”
常湛听完就笑了,半天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你不是以为我每个人都送辆车吧?”
“不是吗?”
“当然不是。”常湛说,“照你这么说,我就算是千万富翁也不够送的。”
林书雁挑眉,智商终于回归正常水平:“那看来你谈过的真不少。”
原来在这等着呢,常湛被他套了话,理亏得闭嘴了。过了会儿,他越想越不服:“真没有,以前那些都不能算恋爱。”
林书雁就笑了:“合着你次次初恋?”
“哪有次次,就你这一次。”常湛摸出来他手心一片湿意,“吃醋就吃醋,不带你这样翻旧账的。”
是啊,谁知道未来会遇见谁,谁又是那个能共度一生的人,毕竟遇上的几率太小了,谁还不能有个过去。
周末咖啡店正式开业,上午八点半林书雁开了个线上会议,到得有些晚了。
不去不知道,一见吓一跳,他还没见过新店开业这种阵仗的。
咖啡店前的停车位几乎要停满,店门两边摆满花篮,店里飘着气球和彩带,横幅挂在门前,就差地上铺个红地毯了。
好好一家走简约文艺风格的咖啡店活生生被装饰成婚礼现场。
常湛就是那个站在门口迎宾的“新郎”,随意穿着件白色衬衣,袖口挽起半截,露着价值不菲的腕表。
“怎么这么多人?”
林书雁见店里也是满满的,有拍照的女生,有围着玩桌游的,还有站着聊天的,就是看起来都不大正经,没一个像真来喝咖啡的。
他来得晚,常湛是特意来门口接他的:“你对象朋友多呗。”
走进去,林书雁去楼上转了一圈,上面人也不少。
本以为常湛说的朋友也就苏定他们几个,没想到这几个发小一个都没看见。林书雁奇怪:“苏定他们没来吗?”
常湛说:“苏定蹭他哥公司的旅游团建去了,叶家秋工作狂一个,钟闻不在国内。”
可能觉得林书雁眼生,不少人打量他,林书雁一个都不认识,觉得有点不自在。这些人应该是常湛那个圈子的,看穿着和做派都是些公子哥。
常湛牵他的手,林书雁看着他们的目光总是很想挣开常湛的手掌,并不是那些目光不善意,只是有些……玩味。
不时有人来跟常湛打招呼,林书雁实在尴尬,就说:“我去楼上看书了。”
常湛说:“他们在上边聊天呢,你要觉得吵就让他们小点声。”
林书雁说好。
他上楼,好几束目光追随了他一路。
最近这段时间他没来店里,走近才发现跟原来有点不一样,榻榻米外加了个落地的帘子,让这片空间变成了个小阳台。
林书雁从书架上随手挑了本书,拉上帘子戴上耳机隔绝了店里投来的目光和喧闹。
过了会儿,卉卉给他端过来块小蛋糕和一杯卡布奇诺,小蛋糕做得漂亮,让人看着都有些不忍下口,咖啡也飘香,就是上面的拉花七扭八歪的,不忍直视。
“这是陈浩冲的?”
他记得陈浩可不是这个水平,要这种水平,店里可就再也没回头客了。
卉卉忙说:“老板亲自冲的。”
来了这么多捧场的朋友,常湛还有这闲工夫呢?他端起尝了口,口感怪异,苦得跟美式一样。
林书雁不禁皱眉,卉卉见他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老板跟着陈哥学了好几天呢。”
难怪最近他衣服上都是咖啡味,林书雁还以为是他在店里待久了,没想到常湛居然在学着做咖啡。至于成果嘛,非常有进步空间。
久久等不到卉卉下去汇报情况,常湛没忍住自己跑上来要反馈:“今天份的专属特供怎么样?。”
“不怎么样,比肉粽差远了。”林书雁评价,“不过还好是专属,客人喝了要把这家店拉进黑名单。”
“这么差?”常湛也端起来尝了口,也皱眉:“靠,怎么还是这么难喝啊?等着,我重新去给你冲一杯。”
林书雁叫住他:“别去了,中午我还想午睡呢。”
常湛挫败。
林书雁重新戴上耳机,小小的空间里咖啡飘香,他一页一页翻着书,不知不觉间将那杯黑暗料理咖啡喝光了。
习惯了竟然也不觉得苦了,甚至还不错。
第49章 该收收心了
今天来的人大多都是来给常湛捧场的,一过中午就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后来的打着游戏蹭空调的大学生。
卉卉终于忙完闲下来,撑着头在吧台跟陈浩说话,见林书雁下楼跟他打招呼。
“林哥好。”
“嗯,你们吃饭了没?”林书雁不习惯他叫自己老板,就让她这么喊。
卉卉说:“没,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刚收拾完,小思姐说等下给我们做点简餐垫肚子。”
林书雁体谅员工辛苦:“让她休息下吧,我给你们叫外卖。”
点完外卖,他去门口转了一圈,左右不见常湛,又返回店里问卉卉:“见你们老板了吗?”
开店以来今天最忙,卉卉都忙晕乎了:“哦对,老板去送朋友了,说你在休息让我转达一声。”
刚才林书雁看书看得眼累,就倚在桌上小眯了会儿,连常湛什么时候去过都不知道。
等外卖的间隙,店里又来了客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穿着十分讲究,一身黑色风衣,里面是衬衣和马甲。
这个年龄不像常湛的朋友,林书雁把他当成来喝咖啡的普通客人:“您好,欢迎光临。”
客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可能见他没穿着员工的衣服。问:“你是?”
卉卉多嘴地在一旁说:“这是我们老板。”
林书雁笑笑:“不是,我是老板的朋友,今天过来帮忙的。”
客人也看着他笑了笑,转而对陈浩说:“给我来杯黑咖啡。”
说完,他看见吧台上摆着的小玩意,拨弄了两下,又四处打量起来,在一楼转着圈看遍后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外卖送到,林书雁拿出手机正要给常湛打电话,想问他快回来了吗,那辆熟悉的大奔就甩尾停在了刚才客人的车后面。
常湛下车后看了前面的车几眼,随后加快步伐迈着长腿推门进来。
“正要给你……”
林书雁话还没说完,就见常湛略过他,径直走向刚才客人的位置。
“舅舅,你怎么来了?”
邵安悠闲坐在靠窗位置,手里玩着桌上的小摆件:“你开业连我都不请,还好意思问?”
常湛那条朋友圈只记得屏蔽他爸和外公外婆了,忘了屏蔽邵安。他难得干件正事,被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也要过来捧场。
可今天林书雁也在。
常湛把对面的椅子往外拉了下坐下,故意挡住了林书雁的方向:“今天人太多,想过两天单独叫你的。”
邵安就静静听着他编。
常湛见他穿得正式:“舅舅,你直接从公司过来的?那还没吃饭呢吧,我叫人给你做点简餐。”
邵安没拒绝,嫌楼下打游戏的那几个太热闹,说:“送到楼上吧。”
说完,他兀自上楼,常湛扒着头见他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松了口气。
他转过来,看见桌上放着炸鸡和披萨,问林书雁:“点的外卖?”
显然林书雁比他还要紧张,虽然他一直背对着邵安,但不难感受到从背后投来的目光。尤其是常湛进来喊的那声舅舅,让他全身神经都绷紧了。
他看出来这个客人气场不凡,可也没好意思盯着人家看,因此忽略了两人相貌中的一丝相似。
常湛也不知道邵安有没有看出来两人的关系,拍拍他胳膊:“没事,有我呢。”
他让大家先吃,吃完再准备咖啡和简餐送上去。可经过刚才那么一遭,林书雁总是忍不住想起邵安打量自己的那几眼,心里发慌,也就没了胃口。
陈浩的咖啡已经冲好,他从卉卉手里把托盘接过来:“你们快吃饭吧,我上去送。”
咖啡冒着热气,在杯壁轻轻晃,尽管林书雁拿惯了手术刀的手很稳,上楼的动作还是尽量轻慢,生怕洒出来。
楼上楼下的隔音做得很好,等他走到转角,陈浩他们在下面聊天的声音已经很轻,传进耳朵里的是二楼常湛和邵安的说话声。
邵安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严肃了许多:“你知不知道姐夫快回来了?”
“那天他给我打电话了。”常湛也收敛了几分吊儿郎当,“回来又怎么样,他管得我吗?”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回姐夫为什么把你送部队这么快就忘了?”邵安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你是常家单传,差不多行了,真想你爸气死啊?”
“谁稀罕这破单传,我看是他想逼死我!”常湛说,“这么稀罕这祖传基因,怎么不自己多生几个?”
“常湛!”邵安厉声道,“你以为你爸这些年为什么不再娶?还不是因为……”
说到这里,邵安尽量让情绪平缓下来:“姐姐的自杀对他打击太大了,何况还有小外甥女的意外夭折,你爸这些年一直没放下。姐夫对你严厉也情有可原,毕竟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了。”
常湛沉默了片刻,闷声道:“所以他从来没把我当成过儿子,只把我当成对我妈感情的寄托,也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邵安叹了声气:“谁说的,姐夫他是恨铁不成钢。”
“谁让我就是块铁,怎么也练不成钢。”常湛心里有气。
邵安回归正题:“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为了气你爸,就跟男人乱搞。”
林书雁站在楼梯不上不下处,端着咖啡有些茫然。
他想应该不是的,可等了足有半分钟,也没能听见常湛的否认。
“行了,这几年你玩也玩够了,该收收心了。”邵安语重心长,“我听说姐夫上头那位要退了,这种时候千万别给有心人留下把柄。”
陈浩他们刚吃没几口,就见林书雁又端着咖啡下来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咖啡。
林书雁脸色有些苍白,勉强冲他笑笑:“麻烦你送一趟。”
刚才他上去的时间都够来回十来趟了,陈浩疑惑不解,但还是接了过来,把咖啡送到楼上。
“林哥,你怎么不吃呀?”卉卉递给他个一次性手套,“你点的外卖,你不吃我们都不好意思吃了……”
林书雁比刚才胃口更差,看着眼前的炸鸡甚至到了快要反胃的程度:“我不饿,你们吃吧。”
“林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卉卉小声关心,“脸色好差啊。”
林书雁只是觉得很累,刚才还能对陈浩挤出来个勉强的笑,现在连笑下都有点费力了:“没事,我出去透透气。”
他推门走出咖啡店,外面晴天烈日,是个难得不下雨的天气。九月已初秋,但这座城市有着漫长的夏天,等十月中旬才会渐渐凉爽下来。
所以常湛跟他在一起,是为了气他父亲吗?
还是说,是不是他也根本无所谓,只要能激化他们父子间的矛盾,是谁都无所谓?
只不过他比较倒霉,恰好被常湛选中了,又恰好陷入他设置好的陷阱里。
难怪无缘无故送辆车给他,林书雁甚至分不清这是补偿还是提前的分手礼。
或者这两者根本没有区别,都不过是这段感情敲响的倒计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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