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方面的感知完全停留在十岁以前。他是天之骄子,天灵根传人,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半点不干不净的字,他对这方面一片空白。
傅慷再次沉默了。
很久之后,他咬咬牙:“那我只能给你看我的珍藏……”
“啪嗒一声”,桌上多出了四五本书册。
顾听霜凑过去一看,念了念封面的字样:“《武侯策论》。这个吗?我五岁前便已能倒背如流。”
“哎呀,不是这个,这你就不懂了。”傅慷毫不客气地对年轻的灵均王殿下翻了一个白眼,“真正的精华都在书里面,书皮只是个壳子。”
韦绝在一边红了脸,小声埋怨傅慷:“——你给殿下看这个干什么!”
顾听霜正要翻开,被傅慷压过来摁住了手。傅慷笑嘻嘻地说:“这个你自个儿回去看吧。一定要一个人看,静悄悄的,殿下,我点到即止,就说这么多了。”
顾听霜:“?”
既然傅慷都这么熟了,他把书也就收进了怀里,打算回晴王府之后仔细钻研。
两个少年看他对一刻千金不感兴趣,于是又领着他去了别的地方吃了顿饭。
顾听霜回到府上时,已经是深夜。
香阁的灯亮着,宁时亭应该还在里边研究都夷雀舌香,不过顾听霜此时没有找他说话的兴致。书房的灯灭了,孙凤也应该睡下了,顾听霜暂时也没有找他麻烦的打算。
他一个人回了房间,要葫芦菱角伺候自己梳洗,过后就回到了房间中,扬言自己要早早休息,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小狼自以为自己不属于“任何人”其中,应该属于顾听霜的“自己人”,晃着肥硕的小尾巴就钻进来了。
顾听霜刚准备翻开一本书的书页,就感觉到一坨毛茸茸的小肥狼扒了上来,还准备跳上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
顾听霜把小狼从窗外丢了进去。
小狼委委屈屈的哀嚎响彻香阁,稳稳落地后,哭唧唧地去找宁时亭求安慰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它的头狼这么凶,还搞得这么神秘。
烛火晃动,暖黄的灯光明亮地照下来。
顾听霜翻过一页,第一页的图画直接冲击了他的视野,震得他心脏狂跳起来——
配字:房中八十八式详解。
画面极其不堪。
顾听霜不知道的是,傅慷送他的这套春.宫算是下了血本,仁至义尽。市面上所有的春.宫,要么姿势不够详尽,要么人物总是不够写实,看起来不真实。这一套是傅慷精心搜集,四处寻找,高价拍卖所得。
绝对的珍品!
深夜,宁时亭揉揉眼睛从香阁出来,打算抱着小狼去东边小厨房取一点宵夜。他回头看时,发现顾听霜的房间灯还亮着,有些疑惑,但没放在心上。
吃过夜宵,把剩下的糕点喂给小狼后,宁时亭也睡了。
第二天宁时亭起床,习惯性地问葫芦顾听霜起来没,要不要一起用早点,却听见葫芦说:“殿下刚刚才睡下呢。”
宁时亭有些诧异:“这么晚才睡?饮冰又熬夜练功么?”
“这个不清楚,但是殿下房里的灯的确是亮了一夜呢。”
第92章
顾听霜终于知道,为什么傅慷要这么神秘地把这几本书送给他了,还特意叮嘱一定要他独自观看。
这本春.宫里虽然只有八十八式,但是做成了无穷书的活页样式,每个姿势还可以通过书页翻动来展现具体的动态过程,宛如真实场景,十分刺激。
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与意识像是被打散了又重组了一次,这种东西竟然拥有无穷的魔力,让他甚至在长达一整夜的时间里几乎手足无措。
他十五岁了,明年开春就是十六岁,今天之前,如果说他曾经有过什么朦胧的感觉,都曾经凭借苦行和功法压制了下去,那么今天他面对的则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试着用灵识压住小腹奔腾的热度,但是慌慌张张的几次没成功。
他浑身发热,没好意思让下人进来服侍他洗漱,只点名要一桶带着冰块的沐浴桶,他要苦行静思,气转小周天。
年少人火气旺,他在冰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勉强压了下去。躺回床上后,一瞥眼看见枕边的书页,还没看到内容,脑子就已经自动联想到了画面,身上又像是被点着了一样。
他又慌慌张张地去泡冰水。如此往复许久之后,顾听霜把清心决念了百八十遍,把宁时亭以前给他的所有用来清醒凝神的香都点上
这样神识混乱的时候,他忽而心里掠过一个念头——他平常这样苦行,都会栽在这里,那如果换成像宁时亭那样温和清冷的人呢?
宁时亭也会遇到跟他一样的这种情况吗?
脑海里陡然跳出来一行字,顾听霜想起来了,顾斐音像是给宁时亭写过一封信,信的末尾夹带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诗。
——桃□□深一通津。
类似的诗句,傅慷给他的这本书上也有,大多用什么花蕊啊珠贝啊来作比较。顾听霜没见过,但是画里都画得非常清楚,栩栩如生,能够迅速领会其中的意思。
他顿悟了。
顿悟的一瞬间,顾听霜胸口五味杂陈,控制不住地去联想这背后的意思。
顾斐音碰过宁时亭了吗?
应该是没有,上次他被小狼惊动,赶过去从顾斐音那里劫走宁时亭的时候,宁时亭还道了谢,说救他于水火之中。
一往那个方面联想,顾听霜就止不住地犯恶心。
“老不死的,我一定弄死你。”他低声喃喃,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一个晚上过去了,小狼从宁时亭的被窝里钻出来,屁颠屁颠地准备去找顾听霜。
好几个时辰不见,它有些思念它的头狼,虽然昨天被赶了出来,不过它理解顾听霜可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它从葫芦那里听说了顾听霜刚睡下,立刻往楼上奔去,想跟它的头狼也睡一睡同一个被窝。
毛茸茸的小白狼又钻了进来,嗖地一下窜上了床。
出乎小狼意料的是,顾听霜并没有睡,他正在闭目凝神调息,冷不丁感觉床边陷下去一大坨,顾听霜睁开眼。
小狼讨好地冲他吐了吐舌头,用鼻头拱了拱旁边的软枕,示意它刚刚在鱼那里睡完觉过来,想要靠在头狼身边睡觉了,又嗷嗷叫了两声表示它对头狼的想念。
这一拱,枕下露出来一卷无穷书。小狼没见过这本书,它凑上来闻了闻,正要用爪子扒拉开的时候,整只狼被顾听霜揪着脖子皮拎起来了。
它的头狼眼露凶光。
随后,小狼再次被丢了出去——从床上,直接顺着窗口抛了出去。咕咚一声滚落地面。
上古白狼皮糙肉厚,动辄从悬崖上滚下也毫发无伤,这点高度对小狼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然而连番的冷遇让小狼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它哭嚎着奔去找宁时亭了,一头扎进宁时亭怀里再也不肯下来。
宁时亭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得走到哪里就把小狼抱到哪里。沉甸甸的一坨狼,抱久了还有点手酸。
宁时亭不知道顾听霜怎么了。
他一夜没从房里出来,过了正午倒是出来了,但是又禁止任何人打扰。听葫芦禀报说,顾听霜似乎在静修。
葫芦菱角说:“殿下是有点怪,似乎是昨天从一刻千金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了,不知道遇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下午的时候,傅慷照例过来蹭吃蹭喝——主要目的是顺便看一看宁时亭。韦绝也过来了。
宁时亭向他打听了一下顾听霜的情况,询问道:“殿下昨天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他好像状态不太对,你和他一起的,可曾知道什么?”
傅慷一听他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边心里门儿清,一边还要憋笑,只向宁时亭保证:“宁公子,殿下他绝对什么问题都没有!他在……嗯,学习!我们昨天钻研出一种新的修行方法,据说可以让根骨尽废的人也能进行修行……”
宁时亭点点头,若有所思:“哦。原来如此,我也不再问了。”
韦绝把傅慷拉到一边:“说多错多,你知不知道?”
傅慷说:“那也得帮你的灵均王殿下混过去是不是?哎呀,这些东西说出来多不好听,万一败坏了我在宁公子面前的形象呢?”
韦绝:“你就知道宁公子。”
傅慷哼了一声:“我还说你就知道灵均王殿下呢,我问你,现在你知道殿下也看过春.宫了,有没有觉得他的形象有崩塌?”
韦绝摇摇头,咬着嘴唇,脸慢慢地红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跟我又没关系。”
顾听霜不见人,宁时亭也有民事堂的事情要忙,两个少年很快就走了。
顾听霜在房中闷了一天,算是冷静了下来,但是总感觉心里积压了什么多出来的东西,急需宣泄一般。
他驱动轮椅出去,想要吹吹风散心,冷不丁撞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不修边幅的胖老头子。
胖老头子被他吓了一跳:“哎哟!这什么人撞得我……哎,这不是世子殿下吗!”
孙凤搓了搓手,喜滋滋地说:“肯定是了,我听说府上就一个残废的人,昨日没见到世子殿下,今日……”
“你说什么?”顾听霜问,眼里逐渐聚拢了一些光芒。
这光芒不是愤怒,而是漫无目的撞了一天的精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是狼群找到了猎物的眼神。
孙凤懵然不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世子殿下——”
话没说完,顾听霜身边长剑一翻,把人直接横着拍飞了出去,跌进了一遍的荷花池里,惊散一群锦鲤。
孙凤大惊失色:“殿下你,殿下你怎能如此!臣——”
“不会说话,下次就把舌头割掉来见我。我现在的品级不是晴王世子了,你这点规矩不懂么?”
顾听霜推动轮椅到池边,照着孙凤一剑捅了过去!
孙凤大叫一声,差点吓得两眼翻白厥死,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才发现顾听霜的剑刃准确地穿透他的衣领。
而后,轻轻松松地单手把他钓了起来。
顾听霜手劲非常稳,稳而有力,他手里的剑是王妃家传,不弯不折,寒芒如新。
顾听霜说:“孙大人,您得习惯,这个家里想管教我的人,基本都是这个待遇。”
他松开剑。远远围观的下人们一早就被惊动了,之前不敢过来,此时此刻才敢围上来,把孙凤扶起来。另外有人通知了宁时亭,宁时亭抱着一只狼崽子,快步走了过来。
孙凤看到宁时亭如同看到救星,他哆嗦了半晌后,有点委屈,又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顾听霜:“那宁大人,也是这个待遇么?”
好骗是真的好骗,这孙凤学富五车之名怕不是假的。
顾听霜说:“——当然是真的。”
他抬起眼,正看见宁时亭快走到跟前来了。鲛人的面容撞入眼中时,顾听霜忽而整个人抖了一下,接着想也没想——剑鞘横出,轻轻地贴上宁时亭腰侧,借着这股力量把他扫进了池水中。
“扑通”一声,宁时亭也掉进了荷花池。
顾听霜硬着头皮,面无表情地说:“就这样。”
孙凤被哆哆嗦嗦地拉走了。
宁时亭冷不丁被扫下水,犹自在迷茫中。他本来就是鲛人,完全不怕水,只是浮在水面上,好整以暇地瞅着这边的动向。
顾听霜没敢看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这个……我们提前商量过的,必要的时候要做戏。”
宁时亭含笑说:“嗯,臣知道。”
小狼由于被宁时亭抱着,也跟着一并落了水,更加悲伤了,摊开四爪任由自己漂浮,被宁时亭捞过去抱在了怀里。
顾听霜把轮椅驱动地往前了一点,近到池水边缘,冲宁时亭伸出手:“上来吧。”
宁时亭顺从地伸出手,借他的力往上爬。他本来穿着一件披风,落水后披风滑下,只剩下里面两件不算厚实的宽松里衣。被水一浸润,登时贴在了肌肤上。
他银白的头发在水中弄乱了,同样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眼角的微红不知道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被冻的。顾听霜一只手拉他的手,另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想把他提上来,然而在看见宁时亭这幅样子的一刹那,他觉得脑子里“轰”地响了一下。
他想克制自己的目光,不直视宁时亭的脸,想去看看宁时亭在水中显露出的鱼尾巴,结果偏巧宁时亭这次没有化出鱼尾巴,湿透的衣衫下露出腿的弧线,还有……光裸的脚,白皙细嫩,线条分明。宁时亭用攒下来的小狼掉的毛做的绒靴也丢在了湖里。
顾听霜手一松,马上要上岸的宁时亭猝不及防,又被摔回了池中。
顾听霜直接调转轮椅,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里走。
顾听霜觉得自己快死了。
第93章
顾听霜的背影远去了。
宁时亭揉了揉头发,浑身湿漉漉地被人扶了起来。胖胖的小狼跟着又被摔下水一次,被人打捞了起来,愤怒的小狼一边冻得发抖,一边冲着它的头狼离开的方向愤怒地嚎叫,气得还冒了几滴眼泪出来,无比委屈地往宁时亭身上扒。
宁时亭自己一身狼狈,还要顾着哄小狼:“乖啊,没事了,殿下他跟我们演戏玩呢。小狼乖乖,不生气不生气。”小狼钻进他的胸前不肯动了。
旁边的侍从惊得目瞪口呆,主要是一下子没能理解顾听霜的思路。
上次画秋已经重整了一遍府上人员,把来历不明的侍从侍女都大发了,留下来身家干净、忠诚老实的仆人。宁时亭身边还是听书服侍——听书自己强烈要求的,葫芦和菱角还时负责顾听霜。
对于这次顾听霜假意和宁时亭疏远的事情,也基本只有这几个人知情。府上人只看到顾听霜把宁时亭推下去又捞上来,捞上来再推下去,吓得路都走不稳了。
听书赶过来给宁时亭披衣服,用法术热了水,催他沐浴,还要骂骂咧咧:“他脑子有问题?明知道公子身体不好,大冷天的还把公子往水里推,要是冻出病来了,等这次……等这次那个什么孙,什么凤的人走了,我非得把他推下水八百遍不可!”
72/108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