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得约陈钧的父母谈谈了,能见到本人最好。”唐喆学又给岳林发了条消息,让他尽量说服陈钧的监护人去面谈。其实这种事由他或者林冬出面的成功率更高一些,然而得给新人锻炼成长的机会,不能总把饭端到眼前喂他们吃。
发完消息,向日葵案暂且放一边,接下来得把注意力中在常金轩名下的那辆车上。虽然有执行庭的人跟着,但他们没有搜查令,寻找证据只能看眼睛看到的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一旦他们上手翻找车辆里遗留下的血迹或者其他证据,那就算是非法取证了。刑辩律师往往会在拿到证据的第一时间就想方设法咬证据合法性的问题,而以往的教训告诉他们,依法取证是侦查员工作中必须排在第一位的要务。
确如预想的那样,执行庭的工作人员假模假式检查扣押资产情况时,公司里的一位员工始终脚前脚后的跟着,导致林冬不可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钻车里打手电筒翻找证据。万一到了起诉阶段,人家的律师一做调查,发现,哦,原来你们非法取证啦,必得功亏一篑。
这种时候就得唐喆学上了,拉着那公司职员山南海北一通神侃胡聊,十分钟没到都开始称兄道弟了。聊着聊着给拉远处抽烟去了,同时给林冬使了个眼色,让他抓紧时间找证据。
等唐喆学带那名员工走远,在确保周围没有摄头的前提下,林冬用开锁枪捅开车后备箱盖,先喷鲁米诺,等了一会打开紫外光手电一照,悬着的心终是归位——
在后备箱靠近车尾灯的位置,有一小块疑似血迹的痕迹。
—
“你们提交的检材,与对比样本的吻合。”
高仁进屋,左右看看,问:“林队呢?”
“他晚上有应酬。”
唐喆学接过DNA检测报告翻看,庆幸终于凿实了推测——有了这个证据,案情走向瞬间明朗。
“啊?悬案组还需要应酬啊?”高仁倍感不解,“我还以为你们这是清水衙门呢。”
唐喆学耸肩道:“清水是没错,但人际关系也得经营,办案子光靠我们几个,把脑浆子干出来也没戏啊。”
把手往兜里一揣,高仁鼓起包子脸:“那……我加班给你们出报告,你不经营我一下?”
唐喆学抬腕看了下表,愕然反问:“啊?都这点儿了你还没吃晚饭?”
“我一直在法医办里干活,上哪吃晚饭去?”
边给林冬发消息,唐喆学边站起身:“嗨,早说啊,走走走,我请你去步行街吃……诶你想吃什么?”
“步行街上新开了一家韩式炸鸡店,咱去吃那个吧!”一提吃,高仁立刻双眼放光。
韩式炸鸡?油炸完了外面还得裹层糖浆那种?唐喆学手上一顿,斜眼瞄向高仁身上那件腰围日渐紧绷的白大褂,干巴巴挤出个笑:“行,那你先去换个衣服,我在大厅等你。”
目送高仁欢天喜地的出屋,他转头看向窝在角落里的秧客麟:“一起吧,秧子,我看你晚饭也没吃。”
脸上映着显示屏幽幽的光芒,秧客麟反应了一下,抬眼问:“吃什么?”
“高仁刚不是说韩式炸鸡?”唐喆学心说您可真行,人在,心不在。
“你请客?”
“……嗯,我请。”
“那我去。”
秧客麟站起身,拽拽窝的皱巴巴的T恤。他这日子过的,用唐喆学的话来说,比后勤老贾还能算计——一天三顿都在食堂解决,从不点外卖,出去吃饭没人请绝不动窝,在外办案都没见他主动买过瓶水,常年一身单位发的藏蓝色常服裤子加不超过五十块的某拼货,不抽烟不喝酒,据说不算房租的话,他二百块钱就能过一个月,里面还有一百是交通费。
问他干嘛过的跟苦行僧似的,他说想攒钱买房,买一个不用贷款、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如果他当初没考公务员而是去企业工作的话,实现这个梦想根本用不了几年,但他现在是警察,别说警员守则规定他不许兼职赚外快,就是能赚也没那个时间,注定得省吃俭用攒钱才能全款买房。
像秧客麟这么年轻,又没有家庭负担的男孩子会想早早买房,还笃定全款的并不多见。听唐喆学念叨过后,林冬稍微调查了一下这孩子的家庭背景,发现早在他三岁的时候,父母便已离异,后各自成家又都有了孩子,这下不管对父亲的家庭还是母亲的家庭来说,秧客麟都算个外人了。拿到抚养权的母亲却将他放在大舅家抚养,长期寄人篱下导致缺乏安全感,无怪他会渴望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
事实上如果他想,有的是赚钱的方法。曾经他问过岳林,知不知道全国有多少余额超过三位数的“僵尸账户”——答案是四百万以上。而他完全有入侵银行系统、把无人认领的账户里的钱收做己用的技术,但是他绝不会那么去干。他说考警察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别去赚那些不该赚的钱。再说攒钱也是一种乐趣,看账户余额增长,有助于多巴胺分泌。
唐喆学也发现,除了看账户余额,好像也没别的事儿能让这小子分泌多巴胺。一天到晚除了组里人,和外人多一句话没有,知道的是他不擅交际,不知道的得以为他有多高冷。
高仁之前没怎么见过秧客麟的正脸,今天看见,不由诧异:“妈耶,你黑眼圈真重,晚上不睡觉啊?”
边走路边低头打手机游戏,秧客麟冷冷淡淡的回答他:“我一天睡四个小时。”
他打游戏除了必充的点卡外,多一分不带花的,打游戏就因为这是对他来说最省钱的消遣。
“那不行,会过劳的。”从专业角度出发,高仁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对方,“你现在还年轻,等过了三十就知道了,熬一宿下来,人都废了。”
“到那时再说。”秧客麟说着收起手机,抬眼望向夜幕下人潮汹涌的步行街,皱起眉头,“人真多啊,副队,吃饭那地儿不会还要等位吧。”
唐喆学耸肩表示无可奉告。结果到店门口一看,果然,排号排到四十多了。秧客麟不乐意等位,提议换家人少的店——浪费时间对他来说和浪费金钱一样不可容忍。
可高仁就想吃炸鸡,跟店门口转悠着不肯走。秧客麟看他磨磨唧唧的,略显不耐烦的甩下句“那你们等吧,我回单位吃去”,转头走了。
包子脸倏地皱起,高仁委屈巴巴的问唐喆学:“他是对我有意见么?”
唐喆学皱眉一笑:“不光对你,他对人类都有意见,能跟他过到一起去的大概只有电脑、手机和平板。”
“那不是和我师父一样?”高仁不禁挑眉,“只能和尸体还有论文过日子。”
唐喆学不怎么确定的说:“不至于吧,祈老师至少还能和楠哥过到一起去啊。”
“嗨,反正他平时也不怎么拿罗家楠当个人。”
“……”
这话可千万别让罗家楠听见——唐喆学心说——多特么扎心啊。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调侃楠哥~
求收,求包养
第十四章
因着陪高仁等位,又等着对方吃完了一大盘炸鸡,唐喆学到家都快十二点了,屋里一人一猫一狗愣是没一个出来迎接他的。当然他跟林冬报备过行踪了,就是没来得及早点回家遛狗喂猫,以至于林冬不得不放弃打探姜彬隐私的机会回来伺候崽子。
冲完澡爬上床,唐喆学看林冬还在用手机发消息,钻进空调被里,伸胳膊一搂对方的腰:“睡觉吧,十二点多了。”
林冬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资料:“这么晚才回来,和高仁聊得挺开心?”
回忆起饭桌上的画面,唐喆学皱眉而笑:“哪聊了?他全程都在吃,嘴就没闲着……哎,我又不好意思劝他少吃点,回头弄得跟我不舍得请客一样。”
“花多少钱?”
“三百二十六。”
退出微信界面,林冬打开个记账软件,把唐喆学报的数字输入进去。没别的意思,不是限制对方消费,只是个人习惯而已。输完他反应了一下,转头看向眨巴着狗狗眼盯着自己的人:“他一个人……吃了三百多?”
“没,我叫了一凯撒沙拉。”
“多少钱?”
“四十六。”
那也一个人吃了二百八啊!无奈笑叹,林冬放下手机摘去眼镜,按熄床头柜上的台灯缩进被窝里。等了一会发现唐某人老老实实的抱着自己,看起来是就打算这样睡觉了,林冬眉梢一挑,用手轻轻戳了戳对方的喉结:“刚吃饱就睡,不怕D罩杯变E罩杯?”
这意图明显的勾引让唐喆学笑得直抖,胳膊一收把人紧紧箍住,贴着对方的耳朵吹热气:“你不是喜欢揉么,大点儿不好?”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突然,传出“嗷”的一声惨叫,令客厅沙发上本已熟睡的猫猫和狗子同时竖起了耳朵。
—
有了DNA检测报告做证据,林冬决定对常金轩实施监视工作。可令人意外的是,常金轩失联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公司保险柜里的四十多万现金,表面上看,是常金轩自己携款逃跑了。他确实有逃跑的理由,因其名下的借贷款早已逾千万,还是夫妻连带责任,共同承担债务。也就是说,他一跑,所有债务都压在了朱华一个人身上。所以发现联系不上丈夫后,朱华的第一反应是报案,没报失踪,报的是失窃。
收到消息林冬立刻给上面打了申请,把失窃案从所属分局切来了悬案组。唐喆学听他在那打电话就知道又得背后挨人骂了。不过这都是常有的事儿,案子枪来抢去的,只要理由够充分。
案子切过来,得去分局做交接。唐喆学带岳林去朝西分局拿监控和相关案件资料时,意料之中的受到了冷遇:人家就派了俩实习警接待他们,主管案件的负责人连个照面都没打。
回局里的路上,岳林忍不住玻璃心泛滥:“副队,你可真能忍,你看他们说话那态度,就跟咱刨了人祖坟似的。”
“什么时候你被抢回案子,就能体验一把被人刨祖坟的感觉了。”
唐喆学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他。以前在分局刑侦队的时候,没少被抢案子。更有甚者,到快收网阶段了,人家过来“咔”一下给案子切走了,前头全都白干。原因很多,比较常见的有两类:期限内没结案,上头发话,换人,或者,和上级部门调查的案件有关联,还是上头发话,并案调查。
反正用史玉光的话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有本事去市局去省厅,那就没人抢案子了。
结果进了市局,他成土匪了。而这起失窃案,就算挨骂也必须得切过来,因为这是难得的可以正面接触朱华的机会。之前推测的是,常金轩和顾黎合伙杀人,而朱华很有可能是知情人,至少在朱彬的案子上,她也有嫌疑。还是那句话,当哥的失踪,妹妹不着急上火反而撺掇嫂子撤销案件,这里必然有猫腻。并且从她处理丈夫失联的事情来看,这女人对司法系统的运作有一定的了解——失踪难立案,但失窃则是有案必查,盗窃四十多万算数额巨大,分局一立案就调派了大量人手侦破。
写字楼的电梯监控显示,常金轩晚上九点半左右离开的公司,走的时候拎着个黑色的旅行包。他没开自己的车,出了楼门打了辆出租,根据分局刑侦队警员对出租司机的询问,得知常金轩去的是市北高铁站。秧客麟对比高铁购票信息,往前倒了两个月,却没有常金轩的购票记录。
现在搭乘火车是实名制加人脸识别,没票连候车大厅都进不去。常金轩没买票,那他到高铁站是干嘛去了?
综合研判已掌握的情况,林冬率先提出自己的想法:“他是去接人。”
“带一旅行袋现金去接人?这……”唐喆学皱眉凝思,忽然一拍大腿,“我艹!他该不会是——”
看林冬随即点了下头,不解夫夫间交流方式的组员们禁不住大眼瞪小眼。紧跟着又看唐喆学忽悠一下站起身朝屋外走去,岳林暗搓搓举起手:“林队,给点提示?”
林冬没说话,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就在刚才,他和唐喆学默契达成共识——常金轩携款失联,从盗窃案的角度来说虽然算数额巨大,但作为跑路经费显然有点少了;去高铁站却没坐高铁,人还突然不见了,哪哪都找不到;考虑到他所背的债务,短时间能挣快钱的除了赌博也就剩贩毒了,所以很可能是去“接货”然后被缉毒警抓了。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唐喆学上午去分局抢人家案子,眼下是风水轮流转,抢他头上来了。出办公室直奔缉毒处办公楼层,他把庄羽从会议室里叫出来,好声好气地问:“庄副处,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叫常金轩的毒贩?”
“没有。”庄羽干脆的答道。
但凡他要有点迟疑,唐喆学还能信个三分,这一点儿磕绊不打张嘴就来?呵,常金轩不是被他们抓走就有鬼了。用罗家楠的话来说,庄羽这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全局第一。也搭上庄羽本就肤色深,脸不脸红没人看的出来。
“不是,庄副处,常金轩是我们组一个案子的重要嫌疑人,我们在他的车上发现了失踪者的DNA,他是在高铁站失联的,要不您问问底下人,是不是抓了还没报上来。”唐喆学想方设法的给对方台阶下,怪他自己,光着急问情况了,没把利害关系说清楚。
这番话让庄羽的眼里闪过丝疑虑,随后转身到楼道尽头去打电话。远远望着那笔挺的背影,唐喆学留在原地耐心等待。涉毒案件和其他刑事案件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它有上下游关系网需要摸清,而毒贩向来警觉,其中一环被抓,如果不慎走漏了消息或者被察觉有异,和其交易的毒贩便会瞬间人间蒸发。所以缉毒的抓了人,为确保消息绝对保密,轻易不会在案件结束前和同僚共享任何信息,必要时,送嫌犯进看守所都得用假身份。
很快,庄羽挂了电话返回到他身边,公事公办的说:“三组在高铁站抓了个毒贩,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不过他现在得先配合我们抓捕上游卖家,不太方便提审……你们的案子急么?如果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可以去找方局,申请特事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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