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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死转念又想起了卡哈克——哈亚瑟的第五代后人。
黑发的少年拥有和他的祖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不死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来自什么地方。
想起这个人类时，他的心里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的情绪十分的古怪，他的身体里生出不仅仅是厌恶和憎恨......还有复杂的情绪，像是爱与恨密密织出的一张网，让不死陷进去就完全出不来了。
他对待哈亚瑟和卡哈克的复杂态度，就像是他对待人类，爱却又恨着。
是人类教会了他什么是善良，也是人类教会了他什么是邪恶。
他爱着人类，却也恨着人类。
*
不死醒来时，西奇已经救回了丽贝卡。
“魔王大人，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但并知道此时合适不合适。”女巫这样说道。
“什么事？”
“关于您带回来的朋友，不死大人并不是人类这件事，我认为现在必须告知您。”
“啊？”西奇满脸懵，对于女巫的话感到困惑。
“因为他现在正在向我们走来......以非人的姿态。”女巫做出了警戒的姿态。
机械门开了，飞船的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可他们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点声音。
“你们回来了啊，西奇。”不死走进船舱，“很抱歉，我晕了过去，没能帮上什么忙。”
可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还没等没走两步，不死就看到了其他人眼中的恐惧。
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的手，那手掌就像是融化了一般，变成了薄薄的一层。
对了，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至少现在的他不是。
至于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死望飞船的玻璃窗，那光洁的硅化物在一定情况下能照出人的影子。
然后他愣住了。
不稳定的身体扭曲变形，少年的脸也变得扭曲，他的身体仿佛有有好几个灵魂挤在了一起，而少年的皮囊只不过是装着这些灵魂的袋子。
那些灵魂们挣扎着，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气球一样，这些灵魂就像是要从他的身体里面破出来似的。
现在，刚刚从【噬时】手下死里逃生的众人惊魂未定，现在又不得不再面对一个十分恐怖存在。
陷入混乱的“潘神”——不死之身。
第四十八章 崩溃
奥哈拉的毁灭,“吉尔斯特”巨树的对人类的仇恨，最后加上对哈亚瑟偏憎恨的复杂情感，重重情感的堆叠,让不死陷入了混乱。
他在漫长的生命里遇到了很多很多人类。他们的长相不同,个性相异,可是无一例外都是向他输出了情感,不死承接了那些,不论好坏。
基本来说这些情感在不死体内处于一个动态平衡的状态。
正向的情感会带来愉悦,负面的情绪会带来痛苦。
而在短短的时间里，不死接受来自一个星球的负面情绪，那些人类之恶在他的身体里被无限放大，让他的身体濒临崩溃。
按理来说,他不过是一个用来记录世界的球,并不会产生什么过于激烈的情感，只需要默默记录就行。
可是不死在记录的过程中,在逐渐变成一个人,一个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甚至拥有“心”的人类。
人类会不自觉地追寻美好，不死完美继承了这一特性。
陷入混乱以后，他的理智曾试图说服自己去爱人类，一遍又一遍。
可是这段时间里他接受了太多的痛苦，他对人类充满了失望和憎恶。
他对自己说，自己只是个记录世界的球，所谓的情感不过是他变成人身之后产生的的错觉,可是他还是觉得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
无数的负面情绪让不死的身体陷入了崩溃。
自从那次看到修的姐姐雅以后,不死就逐渐掌握了部分那些离自己而去的伙伴的能力，并且能在白发少年的状态下使用。
现在这种能力所带来的后遗症出现了，当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朋友们拥有的东西开始无差别地出现在他的身上。
来自人类的伤害不断地侵蚀他的身体，他尽全力想要维持自己身体，至少要维持卡哈克所说的人性。
可是他做不到了，他的朋友全都离他而去了......没有人在他身边，他又是孤单一个人乐趣。
突然间，他想起了西奇，那个单纯且横冲直撞的少年。
他并不是一个人，他后知后觉地想。
当不死踏入【伊甸星原】的控制室时，他明显发现了所有人一瞬间的寂静，人类的眼睛里是恐惧。
负面情绪再次压过了一切。
可是他还是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注视着站在最前面的少年，西奇。
西奇曾经说过的，人类也好，机械也罢，都是拥有一颗“心”的......他们都是生命，没有任何区别。
他会接受异类如此的他吗？不死并不敢想。
可是，他拥有“心”吗？
“魔王大人，他现在的状态并不稳定，请您万分小心。”女巫已经做好了排除异己的准备，现在只等西奇的一声令下。
不死看向西奇。
后者阴沉着脸，垂下的黑发遮挡了他的眼睛，他的脸在阴影中晦暗不清，他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是在斟酌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不死想要抓住点什么，于是他向前走，踏入舱室门，然后想着人们逐渐靠近。
每走一步，他的身上的异变就多几分。
肩膀上长出又一颗头颅，或者是双手变成翅膀，抑或是头发变得很长。
“西奇，请让我保持对人类的喜欢......”
不死向着他走去，身体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坠落，他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好几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请让我保持对生命的尊重。”
不死踉踉跄跄继续向前，身体的流动性更强了，每走一步就有更多的灵魂想从他的身体上挣脱出来。
那些灵魂好像承担了极大的痛苦，表情痛苦，似乎是发出了一些无声的呐喊。
不死知道，他的朋友们替他承受了这些负面情绪。就算是这时候，他也接受着朋友们的爱，可是这些远远不够。
灵魂不会说话。
“黑袍人说我一直在假扮人类，他说的没错，我擅自闯入你们的生活，还给你们带来惊吓和恐惧。”不死努力地抬手，伸向西奇，“人类是会排除异己的。”
他看见自己伸出的手变得干瘦。
是酒爷的手。
他下意识的出结论。
不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声带被挤压，只能发出奇怪的嘶呵嘶呵之声，他的眼角落下了泪水。
明明不死最后没能说出什么，可是泪水让在场的人类听懂了不死的话。
他说：“请让我......做我自己。”
眼看不死就要跌倒，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西奇。
西奇站在不死的面前，眼睛里并没有恐惧，他不仅扶住了不死的胳膊，还按住了不死的肩膀，稳稳地扶住了他。
“或许你说的对，人类不会接纳异类。”
不死的身体僵住了，他茫然地抬头看向西奇。
“可我们是朋友，不死。”西奇握紧了不死的手臂，“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朋友。”
不死身上的异变一瞬间停止了，就像是游戏按下了暂停键，游戏世界的时空跟着一起凝固。
“真的吗？”他抓紧了西奇的衣袖，生怕对方给出一点点否定的答案。
只见西奇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听到不死问出的这句话，丽贝卡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含泪水抱紧怀里的哈比。
哈比也回抱住少女，像是在安抚她。
哈比从血肉之身被改造成了钢铁之躯之后，也问过这样的话。
我成了异类......
我不在拥有温度......
我失去了留下眼泪的能力......
这样的我，你会觉得可怕吗？
“不怕，不死就是不死，是我的朋友，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朋友。”
西奇蹲下身，给了还在变形的不死一个紧紧的，来自朋友的拥抱：“唯有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不死，不管你是不是人类，你都是我的朋友。”丽贝卡眼含热泪。
来自坚毅灵魂的温柔平静以及身体温度的传递，让不死的情绪跟着慢慢缓和。
他的身体不在变形，理智跟着回笼，可是他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他无法更新自己的身体。
“你会爱着人类吗？”阿卡多曾经问过他的这个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不死反问道：“那么你呢？你爱着人类吗？”
黑发的吸血鬼像是听到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张狂地大笑着，甚至到最后捂着肚子狂笑，“真没想到你会问我这种问题。”
“那么你会爱着他们吗？”
阿卡多玩味地一勾唇，“能杀死我的只有人类。”
换言之，他赞美人类所拥有的美好，或者不美好的一切。
他赞美人类的一切荣光。
*
不死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西奇刚想去抱起他，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红色光芒自不死的衣领中冒出，那颗从不死衣领中跑出来的红色的宝石悬浮在空中，里面仿佛有血液在流淌，不，那血液真的在流淌。
西奇的眼睛被晃了一瞬，手里一松。
一条健壮而有力的手臂将不死向后扯，不死的身体就这样被带离西奇的怀抱。
还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滴滴答答从宝石中像是泉水一样涌出，落地的血液化成了一个深红色的身影。
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男人的皮肤异常苍白，身材高大，他用血红色的风衣裹着自己的身体，长发遮盖了他的半张脸，只有一只眼睛露出来。
他风衣尾端像是从影子里钻出来了什么，细看之下是两只张着巨口的恶犬。
那人一落地就把昏迷的不死抱了起来，然后把变得奇形怪状的不死放在了那滩流动的鲜血里，那鲜血一接触到不死就开始聚拢，就像是一双手托举着不死。
“我就知道这小鬼会给我带来麻烦。”黑发的男人解放双手后，环顾四周，光明正大地观察周边的状况，最后将自己的视线放在西奇的身上。
男人的身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就像是一个将罪恶当作粮食的恶魔，带着各种罪恶现世，然后微笑着披上人皮。
西奇的野兽本能在疯狂预警。
几乎是一瞬间，高大的男人就贴了上来，他弯下身瞬间和西奇脸贴脸，鼻尖对着鼻尖，同时金属的棍状物体抵住了西奇的左胸膛。
“别动哦。”男人戏谑的声音传出，“不然【豺狼】的子弹会在你的胸口开一个大洞，并且盛放一朵美丽的花。”
黑发少年只感觉到脸前刮过一阵风，男人就远离了他。
男人那颗唯一露出来的血红色的眼球不安分地转动，好像随时都要从那眼眶里掉出来，“你这小子。你看上去倒是挺强的......唔，也算是除了我以外，在场所有人里最强的。”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不死！”以太流涌动，西奇身上亮起翠绿色的齿轮标志。
男人在西奇出拳时小退了两步，轻松躲过西奇的拳，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有点发皱的手套，身下的血液跟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激荡。
“要不是这颗眼球只有一条命，我还挺希望和你打一场的。”男人面带遗憾，把视线放在了【伊甸星原】外的宇宙景色，“如果你希望不死就这样崩溃，那就继续和我打吧，......我是不介意了，但是你的朋友可就彻底回不来了。”
“你是谁？要对不死做什么？”西奇咬牙切齿，对男人怒目而视。
男人歪头微笑，嘴角的弧度几乎要裂到耳根，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我是阿卡多，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凡至极的吸血鬼。”
“我是来救他的。”
第四十九章 前辈
昏迷过去的不死,身体还维持着刚才混乱的模样，现在就像是被凝固住了的时空，被血液大手捧住。
“你要怎么救他？”
阿卡多的身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所有人都警惕地与这个男人对峙,没有人敢靠近或者上前。
他的外表比现在的不死更接近人类,可是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没有人会喜欢这个家伙。
“我要做的很简单,赔上一条命。”阿卡多毫不在乎地扫视了一圈这里的人类,看着众人警惕的模样嗤笑一声。
他和不死都是永生不死的生物,其实这样说也并不是完全准确。
阿卡多借由他人的生命可以无数次重生，所以他的敌人必须杀死他无数次，直至被他吞噬的所有生命全部死亡，他才能真正地迎来死亡。
而不死,也不是真正的不死。
如果他失去所有的躯壳,他会变成一颗球。
一颗无知无觉的球，就像是路边最不起眼的石子一样。
多么可悲？
阿卡多垂下眸,那双深红的眸子里的冷漠被尽数敛进情绪。
被他所期待着的不死,不应该止步于此。
奇怪，他好像很久以前就说过这样的话？
真是的，他都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睡了多少年了。
好在不死有好好听话，将他赠送的红宝石带着身上，不然这一次他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来到这里给不死提供帮助。
阿卡多的视线落在不死那已经奇形怪状的脸上，他微微一摇头，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拂过少年的脸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少年的脸恢复了原状。
可是现在的情景更加诡异。
不死的脖子以上是完美无瑕的少年的头颅，下半身却还是奇形怪状的畸形,这种介于正常和异常之间的状态就显得他更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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