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用长柄点火器点燃十根生辰烛,自乾坤珠里掏出一块中空的圆形玉石,施法让其悬浮在烛光之上。
“稽首北辰,朝现七君。天地元气,灵光聚此。三魂康健,邪魅不侵,五方真气,万福自来。善光中影,天地共生。敕令——”
他每念四个字,烛光就随之一颤。乐庭被托举到了半空中。妖丹在他的血肉之中剧烈的滚动,似要冲出桎梏,回归到韦知翔的身体里。
细细的金线将乐庭、中空的圆形玉石与韦知翔穿成一串。粘稠的红色气体从乐庭的身体里顺着金线流入到玉石的中间,然后再入涓涓细流般汇入到韦知翔原来存在妖丹的位置。
乐庭明显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依然握紧双拳,极力不做任何挣扎。而韦知翔脸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在关云横看来,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他甚至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玩了几圈贪食蛇。
突然,一点点白色的东西从乐庭的口鼻溢出来。随着那东西的流出,乐庭开始剧烈的咳喘。与此同时,屋里突然出现女人凄厉的嚎哭声。
关云横倏然抬头,只见秦悦正神色严凛地掐灭一根生辰烛。烛光熄灭地瞬间,他被阵法反噬,整个人弹了起来,撞到墙上滑坐到地面。
“秦悦——”疼痛感同样席卷了关云横的身体。他简直不知道青年是如何忍受这股排山倒海疼痛的。
秦悦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嘴角还渗出一丝血:“这根蜡烛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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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生辰烛 (十三)
那种痛就像是被人用钢刀戳进皮肉里恶意地搅动, 将五脏六腑都被卷了进去。当一波疼痛平息过后,很快又迎来第二波,绵延不绝, 仿佛没有尽头。
关云横跪在地上, 三次试图站起来,都失败了。他痛得直骂娘,却看到面色苍白的青年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你相信吗?我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站起来的?”从来没想过轻飘飘的“反噬”两个字会是这么的疼。比较起来,骨折算什么, 都是毛毛雨!
关云横爆粗道:“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青年略微沉默了一下,仿佛这真是什么值得细想的话题:“大概……是因为我遇到过更痛的吧。”
“……”
由于阵法中断,乐庭已经从半空中落回地面。他摸摸重新塌入血肉里的妖丹, 神情困惑地抚弄了一下喉咙。当他注意到秦悦与关云横的状态后, 很快判断有事发生。
“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样?”
关云横在秦悦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出了什么事?这家伙高价买入三无产品很明显有质量问题!”
秦悦一噎, 问道:“您现在感觉还好吗?”
乐庭走到韦知翔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发现他还是同之前一样在安详沉睡便松了口气。
他回答道:“刚才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没气了, 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秦悦走到案几前, 将之前掐灭的蜡烛掰开:“这不是你的错觉。打一开始我就发现这根蜡烛烧得比其他九根快, 可最开始没有任何异常。老实说, 因为是第一回 使用,我对它没多少了解, 以为只是与制造工艺的不同有关。毕竟生辰烛这玩意儿都是单独生产,不存在品控。直到……乐先生的魂魄开始从身体里漏出来。”
关云横与乐庭鹦鹉学舌般重复道:“魂魄开始从身体里漏出来?”
“对, 所以我当机立断掐灭蜡烛。否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秦悦停顿了一会儿, 继续解释道:“所谓生辰烛是一种古老的媒介。发明出来是为家中长辈绵延寿数。古书上曾说可以用生辰烛汇聚年轻人的生气注入到老人的体内。后来因为用法不得当, 出过很多事故。渐渐的, 很多宗门都把它列为禁品。这回翔翔的事, 我就是从中找到的灵感。生气可以汇聚, 妖丹的灵气也必然可以。从今天开始的情况看,我赌对了。可我确实没料到生辰烛会有问题。”
他向其余二人展示蜡烛的内部构造:“我猜测,这里面一定埋了别的东西。一掰开果然如此。”
这根生辰烛呈现温润的象牙白色,触手是滑腻的油脂感。中间的部分挖有一个小洞,里面填着一枚蜡丸。蜡丸的边缘被燎化,熏出一小块焦黑的痕迹。
从外表看,它与其他蜡烛无异,不,或者说做工更显精细一些。谁又能想到其中会暗藏玄机呢?
秦悦把蜡丸挑出来,撕开封皮的部分,其下包裹着一张被捏得很紧的薄纸片。舒展开来,纸上书写着朱红色的蝇头小字,下方还有一枚拇指盖大的圆印。
小字是倒写的玄门福禄咒语,当蜡烛点燃烧到蜡丸的位置,咒语催化了生辰烛的摄取能力,将其扩张到之前的千倍万倍。因此即便他在乐庭周边设下了保护的阵法,也依旧没起到作用。因为这已经不是一根普通的生辰烛,而是随时准备吸食人魂魄的邪物。
他越看眉毛皱得越紧。尤其当视线触及到圆印时,整个人仿佛被烫了一下,先是一个激灵,然后陷入沉思。
作为外行人,关云横只能从秦悦的神情判断事件的严重程度。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是什么问题?”
“从来没想到用来添福祝寿的福禄咒倒着写有夺人魂魄的用处。”
“这么变态?”
“唔,不仅如此还……”这类邪物往往都是需要献牲的。
话没出口,一抹惨青色的影子从纸面滑溜出来,就像从漫画里走出的2D人物。左右看薄如蝉翼,只能从前后看出是个穿着繁复花纹裙子的女人。她一掉出来,就不断摇晃脑袋,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耳垂下的两团毛球疯狂摆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看到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饶了我吧!”
秦悦看清楚女人的脸,惊讶道:“这是——”
关云横插嘴说道:“怎么了?难道你们认识?”
还真是认识!秦悦说道:“你估计没多少印象了。还记得上回因为凶杀案我被警方带去协助调查的事情吗?”
关云横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通,隐约从记忆里挖出些端倪:“我想起来了。她之前找你算过。按时间倒推,她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吧?怎么会被装进一根蜡烛里?”
也不怪他第一眼没认出来。女人现在的五官淡得就像用墨水短缺的钢笔勾画出来的一样。尤其当她大声吼叫的时候,身体会变得蜿蜒扭曲,如一块被揉捏成各种形状的橡皮泥。
秦悦摇摇头,尝试道:“倪小红,倪小红,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要杀我,我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看到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饶了我吧!”
她的视线没有焦距,只是瑟瑟发抖地蹲在原处,不断重复刚才的话。
秦悦叹了口气:“已经问不出什么了。这只是一片代表感知力的尸狗而已。”
“尸狗?”
“对。听说过三魂七魄吧?”
“听说过。”
“人有天地人三魂魂,胎光、爽灵,幽精。除此之外还有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伏矢代表人的意识,是七魄当中最强的一魄。而尸狗代表的是感觉。也就是说现在她的反应是在不断重复她死前的经历,就好比一段不断重复播放的录像,问不出新东西。”
关云横撇撇嘴:“也就是说,她现在也指认不出凶手?”
秦悦温和而哀伤地注视着她,轻轻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一片残魄,我也没有办法进行超度。离开困住她的咒文,恐怕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女人悲伤地呜咽着,身影就像一段被风撩动的轻纱。到后来,影子的颜色越来越淡。直到她完全消融于空气中的瞬间,空旷的阁楼里还回荡着她凄切的哭声。
目睹这一切,乐庭不自觉的握住韦知翔的手,问道:“所以她是死了吗?”
“严格来说她在半年多以前就死乐。现在……只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已。对她而言,这算是解脱。”
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片刻。
关云横“啧”了一声,把玩已经不具威慑力的蜡烛说道:“这么危险的东西,那个XOXO还拿出来卖?他是有毛病吧!”
秦悦摇摇头:“我想他应该不知情。”
“你想?我反而觉得他十分可疑。那天他问了好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一个卖家至于那么关心用途吗?”
“这件事等回去再说。我们先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是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好才是!”
秦悦低下头,望着逐渐在掌心沙化的纸:“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这根生辰烛的制作者。”
他攥紧那些沙砾,不让它们掉到地上:“上回我在祁薇薇那只许愿灵灵核里看到的东西,与这上面的画法极其相似,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关联。”
“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努力把他找出来啊。”
秦悦招来之前那只海东青,命令道:“就是这股气,去!把符咒的绘制者找出来!”
海东青站在秦悦肩头,用鸟喙碰触了一下沙砾。它短促地鸣叫了一声,以电掣风驰之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第二回 看到秦悦用这种方法寻人,上一回折纸化出的是史宾格犬。
关云横问道:“你知道它是打算去哪儿吗?”
秦悦用手捏出一个诀,墙面突然出现了一片高空俯瞰的场景。
“这就是海东青现在的位置。”
关云横啧啧称奇道:“还能把看到的东西投射出来?”
乐庭说道:“等等,这个塔。不是早年世风集团修造的帝都第一高塔吗?换句话说,你要找的人就在帝都。”
“是啊。真是没想到。”这类的折纸符咒是不受地域限制的,他本来以为绘制者会住在别的城市,没想到这么近。
海东青的视线左转右拐,穿过那座高塔,渐渐开始下降。
关云横吹了个口哨:“要抓到了吗?这玩意儿岂不是比无人机还智能?”
海东青的高度依然在下降。它缓缓落到一幢居民楼的屋顶,站在楼顶的围栏上向下俯视。
“它怎么突然不动了?”
“距离太近,在确认正确的方位。”
正当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结果的时候,一道更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海东青的头颅被利爪扯下,身体瞬间被撕得粉碎。秦悦只来得及从海东青最后的回眸中确认:“蛊雕!是蛊雕!”
毫无疑问,这只蛊雕出现得太是时候了。时间掐得刚刚好。以至于只有一种可能。
他对其余二人说道:“线索断了!对方警觉性太高,被发现了。”
关云横说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秦悦很强。”这件事已经成为他的固有理念,所以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吃瘪时,关云横比秦悦本人更不淡定。
反倒秦悦只是淡淡的:“不清楚。只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所以你打算放弃了?”
秦悦叹了口气:“对方明显不希望被我找到,现在更是有了防备,只怕没之前那么容易定位了。他既然做得出许愿灵与生辰烛,还明明白白摊在桌面上,说明这人有点儿表现欲。估计今后还会出别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指着还躺在地上的韦知翔:“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先处理翔翔的事情吧。”
看着他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模样。关云横怒道:“说得好像你刚才记得这个一样!”
乐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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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千岁酒(一)
虽然中途出了岔子, 韦知翔的事情最终圆满解决。
离开乐宅的时候,秦悦将中空部分已注满妖丹灵力的圆形玉石交给乐庭:“我用阵法将您体内的妖丹、这枚储灵球还有翔翔做了关联。”
“关联?你的意思就好比同一个局域网里的电脑?”
“可以这样理解。总之妖力现在一分为二,一半供给您, 一半供给他。你只需要把它贴放翔翔胸口处, 那些灵力自会找地方去。之后再找个适当的时候,把储灵球加工成贴身配饰,最好是项链之类挂在胸口不容易遗失的物件。”
“好,我知道了。”
秦悦看向正往床上抬的韦知翔。少年姿态安详, 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他皮肤上的青紫伤痕已经完全消退,肉眼可见的好转了。
乐庭误以为他在担忧有人泄漏今晚的事,说道:“不必担心。我这里的人口风很紧。何况这样的事说出去也没人信。顶多就是被人编排一条我搞封建迷信的八卦。”
秦悦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在想一枚妖丹要支撑两个人, 会不会太吃力了?”
乐庭一闪, 也沉默不语了起来。
秦悦很快自我排解。横竖都有问题。做都做了, 走一步看一步了。
“乐先生, 如果你们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乐庭一路送他们到车门前, 临别时他真诚道:“就别‘您您’的了, 叫我乐庭就好。这回多亏了你们, 以后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 尽管开口。”
秦悦笑道:“快别见外了。我跟翔翔是朋友,这个忙理所应当。”
关云横嘴欠道:“既然如此, 明人不说暗话。生辰烛那一百万,乐董是不是给报销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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