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紧紧地捏住了勺柄,指尖泛起的白色快要把指甲里的肉粉挤下去。面对这样的龚英随,陈调整颗心都是提着的。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要求自己解开他,就这样,像往常一样,和自己正常地交流,正常地微笑。
不对劲。
他一定在打什么主意。
满满的一碗粥全被龚英随喝到肚子里。陈调拿着空碗准备下楼,余光瞥见龚英随正用一种充满趣味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他现在的处境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安或是害怕,反而是觉得新鲜有趣。
新鲜。
他突然想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上学的时候,陈调第一次发现自己对龚英随抱有不一样的感情,并且好几个夜晚的梦都是涟漪的,关于龚英随。那个时候他当然害怕极了,连续好几个月都躲着他。
照龚英随的话说,他从上学的时候也对自己抱有爱恋,那么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是该让他难过的。
可龚英随在日记里描述这件事时,他说的是。
[胆怯和退缩,这样的情绪诱导着他远离我,躲着我。他又朝着我展开了他的另一面,新鲜的,让人觉得兴奋。]
陈调把手里的碗放下了,他看着龚英随的脸。那张脸故作疑惑地望着自己,“怎么了?”
龚英随根本不关心自己会对他做什么,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全盘接受,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更不可能改变他们的结局。自己的每一次失控,就是朝他脱下一件衣裳,他在等自己完完全全脱下所有能够遮掩的饰物,然后彻底光裸地展露在他面前,从内而外的。
陈调的头脑有些发胀,仿佛被狠狠痛击后脑的不是龚英随,而是自己。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来,这是周裕祈留下的。
他把烟放到唇边点燃,吸了一口。
大脑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龚英随突然沉下来的双眼,缓缓地把烟吐出。
心里莫名放松了。
疯子,不被俗人的情感牵动,但要是捏住了他的命脉,知道他的想法,稍微的一小个动作都能让他发怒。
恶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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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慢慢引出陈调的想法啦
以后打狗狗就是家常便饭了(当然没现在这么重....
第55章 端倪
陈调嘴里吐出的烟雾扑到龚英随的面上。
浓郁呛鼻的味道,龚英随并不喜欢。他知道这是周裕祈留下来的东西,现在陈调正把它放进嘴中,被夹在柔软的唇间,还会被湿黏的舌尖碰到。
他反铐在身后的拳头握紧了。
背着自己私自和那个男人做出那种事他现在都先不计较,反正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但没想到陈调居然还把他的东西留着,甚至这么亲密地去触碰。龚英随牙齿都要咬碎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陈调夹在指缝间的烟。如果现在他的没有被禁锢着,他一定要掐着陈调的脖子,把他的唇、他的舌,全都咬烂,让他再不敢去碰别人的东西。
被那样阴恶可怖的眼神注视着,陈调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只抽了一口,就伸手把烟放到桌沿,不再碰了。
他不想激怒龚英随。
犬科动物的基因其实与人类高度相似,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人们经常会用教养小孩的方式去训练一只狗狗,但是互相调换一下,在一定程度上,用训练狗的方法去教养人类也同样很奏效。
但问题就在于,该怎么教。
他听见龚英随突然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其实我很好奇……”他的语气和眼神不沾边,居然还算得上是平静,“你是怎么让周裕祈帮你的?”
被龚英随提了这么一嘴,陈调倒是突然想起周裕祈下午说安排人在别墅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可以叫他们,这样想着,对龚英随的惧怕也少了很多。
陈调没忍住抬起眼皮看了眼龚英随。却不小心和他对视上,陈调慌乱地眨眨眼,收回视线。
他瞟了瞟一旁仍在燃烧的烟。
龚英随确实很在意周裕祈。
一个想法在陈调脑子里转了一圈。
心里差不多有底了。
那个男人帮了自己这倒是没错,能把龚英随绑在这儿还不被其他人发现大部分是他的功劳。但事实上一开始,周裕祈并没有这么好心。不过这陈调并不打算让龚英随知道。
他伸手把原本搁在桌边的烟又拿了过来,放到嘴里慢悠悠地吸了一口,“他看上去对我很感兴趣。”
只是那么一句话,就让龚英随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陈调心里跳了跳,指尖都有些发麻。燃尽的烟灰抖落在他的大腿上,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它的灼烫。
“我求他帮我,他居然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不过他提了一个条件。”陈调周身都被烟雾萦绕着,其实他本身也不太喜欢周裕祈的这烟,太浓郁,现在在他四周挥之不去,又香又呛鼻。
他抖了抖烟灰,看着龚英随难看至极的脸色,死盯着自己,像只要说出什么不合他意的话就要挣脱束缚冲过来朝着自己撕咬。陈调又浅浅的吸了口烟,把心底对龚英随的恐惧感压了压。
“他说,最近大选,他不敢给他父亲惹事,让我先陪他。”
“你敢!!”金属碰撞的响音突然激烈地响起来,龚英随发红着眼挣动着,椅子在地板上不停响动,绑椅子脚上的脚踝一圈都被挣得紫青,有些渗血了。要不是足够结实,这椅子可能真会被龚英随挣烂。
陈调呼吸有些急促,看着这样可怖的龚英随,他怎么能不怕。但他也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龚英随就是个疯子。
那铐子是周裕祈的人从警局里拿过来的,实在牢靠,龚英随根本不可能挣开,他的胸腔里充满着怒气,平日里即便是气得狠了他也只会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计划着报复,像现在这样失态还是头一次。
陈调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发麻。他又吸了口烟,把沸腾的情绪压到底下。
龚英随被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一想到陈调会主动去陪那个男人,会温柔地拥抱他,亲吻他,接受他,龚英随就气得头晕,喘着气,喉结一上一下地急促地动着。
他看到陈调夹在指尖的烟,他轻轻地把烟嘴含在口中,若隐若现的舌肉动了动,似乎在烟屁股上面舔了一道。像是看到陈调用他柔软的嘴伺候周裕祈的场面,龚英随的太阳穴猛地跳了跳,“你他妈的臭婊子……”
“啪——!”
陈调嘴里还含着烟,听到龚英随骂出口的话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手掌和心脏都在哆嗦,曾经温柔的爱人,到现在,所有伪装都被撕下,一点都不隐藏,对着自己恶语相向。他一边吐出嘴里的烟,一边把烟按到杯子里按灭,烟管被挤压得变形,揉烂了,发黑的烟草都被挤了出来。
所有人都可以骂他,但龚英随不行。
走到这这里,几乎每走一步错路都不偏不倚的有龚英随的插足。
他望向龚英随,男人被扇得连身体都侧到一旁,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半响后,他才慢慢地扭过头。
脸和耳朵都一并被猛击,他半张脸都被扇红了,这是陈调第二次打他,力度不比上次轻多少。龚英随的眼睛沉着,虽然安静了下来,但表情却更可怖了,眼里像有龙卷风似的,杂乱又狂暴。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一种沙哑的喘息声,恶兽一样。
陈调整个人都是又热又麻,尤其是刚刚扇过龚英随巴掌的手还在发烫。他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柔和的语气,可发出的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你生什么气?我没有答应他。”
龚英随呆了一瞬,眼神瞬间就软化了,“你没有答应?”
陈调紧绷的心松了松。
教训他,再给他一点甜头。
没有再回答,陈调望向一旁,浑身的沸腾的血液逐渐变得和缓。他冷静下来。
[那只小老鼠逐渐变得可爱起来,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原来龚英随这种人的喜欢,也是慢慢积累起来的,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爱,越来越离不开。
他看着窗子开口,“听到你用那样的话说我,我很生气。”
“但比起上次,好像没这么生气了。”
“我对你的爱,好像也没有上次打你那个时候那么深。”
陈调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重新望向龚英随,那个男人的脸上已经找不到愤怒了,被打过的地方微微有些肿,他的表情空白,直愣愣的,甚至还能看出他的惶恐失措,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但陈调并不可怜他,张开口,继续把话说完,“每一次生气,都让我感到对你的爱少一分。”
“是不是当我感受不到愤怒的时候,我就不再爱你了?”
龚英随的瞳孔剧烈地抖了下,他努力维持支撑着的表情破碎开了。
第56章 怜惜
龚英随看着陈调,缓慢地眨了眨眼。陈调又说了不爱,这让他浑身都开始发痛,无论是后脑,刚刚被打的脸颊,还是被捆绑住的手脚,都奇怪地生出一种痛感。耳朵里一阵耳鸣,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呕吐。这陌生的感觉来得又凶又猛,像掉进山崖,心悬在空中鞭挞,身体被极寒的空气凌虐。
妻子背着光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看得不太真实,他皱着眉极力想要辨认陈调的眼里到底有没有爱,还有多少爱。
可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似乎听到陈调叹出了口气,下一秒就抬起脚准备从他身边离开。
或许是因为头上有伤,龚英随此刻大脑变得迟钝起来,直到陈调开门的声音响起,龚英随才猛地反应过来,陈调要走了。心底的恐惧像海水似的将他淹没,他大叫,“别走!”
用尽所有力气扭动挣扎着转身,却忘记了自己此刻还锁在椅子上。
“嘭”的一声,龚英随整个人连带着椅子侧摔到地上。
陈调吓了一跳,急忙跑到龚英随面前,“你做什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龚英随颤抖地喘着气,用力撑开那想要垂下的眼皮,“别走、陈调……别离开我……”
他的眼眶红红的,眼里泛着水光,像要哭了。
陈调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龚英随,眼眶也一并酸涩起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让他难以呼吸。他控制不住地心疼起自己的爱人,想要轻轻地抱住他,安抚他。
陈调咬紧牙,拳头紧紧地攥着。
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直起身,“你头上有伤,就在这休息一会儿,别乱动。”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从龚英随身边走开。
龚英随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他浑身的劲儿都用在刚刚那一下,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支撑着听到陈调把门关上,然后彻底没了意识。
陈调在门口站了会儿。
他的心还在微微发麻,看着这样的龚英随,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不能心疼他,更不能怜惜他。
就该让他痛。
门内已经没了任何动静,陈调的电话响了。
是周裕祈。
“他醒了没有?”
“醒了,只是……”陈调顿了下,“只是他现在状态不太好,我需要一个医生。”
那边的人沉默了半响。
“行。”
陈调松了口气。其实一开始,周裕祈是想把龚英随送到医院的。就在他拿起电话的瞬间,陈调把它夺了过来。
“他醒了,我们俩都得死。”
周裕祈皱着眉盯了陈调半响,突然笑出声,“你们俩玩儿我呢?”明明是龚英随把他约过来,见到自己和他老婆搞一块儿了,又提着刀想杀人灭口。他走到陈调面前,掐住他的脸逼迫他把头抬起,“那消息,是你发的吧?”
陈调心虚地垂下眼,不敢和他对视,这事确实是他利用了周裕祈。
见男人这幅样子,周裕祈差不多也明白过来了。
真他妈的操蛋,被这么个什么都算不上的男人耍了,还扯上龚英随这么个大麻烦。龚家的势力这么大,到时候干爹追究倒还是个小问题,要是龚英随铁了心想杀自己,自己确实很难跟他斗。况且父亲最近在联邦也出了点问题,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周裕祈顿了几秒,看着龚英随掉落到一旁的刀。
倒不如直接杀了他,要是被人发现了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这个男人身上,反正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之前不也用刀捅了龚英随,把锅全部甩到他身上根本没有人会怀疑。
等他进了监狱,周裕祈笑了笑,到时候想对他做点什么不也很容易吗。
这么想着,周裕祈捡起地上的刀。
“你做什么?!”陈调上前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帮你杀了他,这样我们俩就平安无事了。”
“不行!”陈调挡在周裕祈身前,“不能杀他。”
周裕祈皱了皱眉,“不杀他?”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凭什么不杀他。”
他看着陈调,“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计较今天的事?”如果有当然最好,不过看男人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他还真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办法。
陈调沉默了很久,周裕祈不耐烦地推开他,再跟他在这儿浪费时间,龚英随就该醒了。
“有。”陈调突然开口。
“什么?”他看到陈调抬起头和自己的眼睛对上,“我有办法让他听我的。”
周裕祈一愣,他看着陈调,仍是那张平凡寡淡的,毫无特色的脸,但却莫名觉得像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多了什么东西,或许之前就有了只是他没发现,现在看到,只让他觉得心惊。沉得像泥潭深处的眼睛,各种负面情绪杂糅在里面,悲伤,恐惧,张惶,痛苦……这些揉碎了塞进他的眼睛里,他应该是低沉,该绝望的。可他的眼里竟然散着光。
他曾在亡命徒身上见到过这种眼神。
他突然来了兴趣。
“你要怎么做?”
陈调看向躺在地上的龚英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给我点时间,只要你帮我,我能让这件事无声无息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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