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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山(近代现代)——顺颂商祺

时间:2022-03-08 09:23:17  作者:顺颂商祺
  “盛先生,我赶时间,麻烦您让个路。” 季维知急着走,冷冷地催道。
  后座人这才睁开眼,寒气逼人地看着他,“季先生可是要去万国饭店?”
  季维知不耐烦,“跟您没关系。”
  盛权冷笑着说:“放心,你有绥绥护着,我也不可能对你动手。我只是看你冷得厉害,想捎你一程罢了。”
  季维知倚着灯柱,拒绝得干脆:“不必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停着的车上忽然走下来几个人,都是魁梧模样,一脸不好惹地围住季维知。
  年轻的军官自然不惧怕打架,可这里是公共租界,现在又是谈判关口,要是惹出什么斗殴事端对大局不利。
  季维知忍了忍,终于还是上了车。
  车内静得可怕,只剩引擎笃笃响。
  季维知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身边人。
  盛权也不急,继续闭上眼,既不说明来意也不放季维知离开。
  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憋不住开口道:“您今儿到底想干嘛?”
  盛权仍旧靠着,手指敲着帽檐,语气有几分阴郁:“这话该我问你。”
  “我?” 季维知反问。
  “你既已经跟绥绥一刀两断,为何在他回国后又来接近、怂恿他跟我作对?还闹出那种见不得人的笑话……” 盛权想到自己儿子与这个男人不清不白就怒火中烧,忽然睁眼,粗重的眉下闪过一道凌厉的光,“竟然骗着绥绥把勤盛都给了你!多少人眼红它,他却一言不发地…… 你的目的达到了,是吧?”
  “什么目的?” 季维知皱眉。
  盛权忽然笑了,说着季维知听不懂的话:“对了,你还不知道。呵,所以你有别的目的。”
  季维知不明不白地被骂一通,气都没处撒,碍于对面是盛绥的长辈,只好忍着:“我是真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不信你只是为了钱。既然已经拿走那么值钱的厂子,怎么还在绥绥身边?你还想从盛家得到什么?”
  季维知被气笑了:“盛家能有什么值得我拿的?”
  神态不屑又不忍,跟盛绥每回回家吵架时如出一辙。
  盛权被这个语气和表情刺痛,压着声说:“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季维知听不出话中玄机,反唇相讥道:“我当然不知道。您这么多心眼儿我哪能各个都摸透?到现在了我也没明白您怎么逼的二爷退伍,您多能耐啊。”
  句句带刺,盛权却没生气,反倒带起探究的笑,“他当初怎么跟你提的?”
  “只说家里不同意,要他转学商。” 季维知再说起旧事已经可以很平静了。
  经过这些天和二爷的相处,虽然对方只字未提,但季维知心里清楚,那个会手把手教他读懂 “孰知不向庭边苦,纵死尤闻侠骨香” 的男人从未离开。
  盛权默然。租界外的火树银花在他脸上流转。平静的眼神里忽然染上一些倦色,像个老者。
  “是啊。肱骨大结节骨折,肩袖撕裂,” 盛权忽然笑了,笑中苦涩,无人知晓,“我干的。”
  季维知仿佛听到惊雷乍现,满眼都是金星,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盛权平静地说:“两年前,我亲手对他开了枪。”
  季维知倒吸一口冷气。
  盛权指着自己的肩膀,锐利的眉峰蹙了蹙,“我打废了他的右手。当时,他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更别提上战场。所以,在跟队里协商过后,我为他办理了退伍手续。”
  季维知说不出话。那个十项测试全 A + 的优秀学员一朝被拉下神坛、人人唾骂,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季维知想起盛绥当初说起 “理想” 时神采奕奕的样子,心痛如刀绞。
  旧愁新恨一起涌上来,季维知猛地揪起盛权的衣领骂:“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疯了吗?!这些年因为退伍的事儿他招了多少骂名!他为了归队到现在还他妈每天起早训练呢!当初多骄傲多耀眼的一个人啊……”
  现在却连进军政局的楼都不敢了。
  季维知一边说一边红着眼睛,气得发抖。
  盛权就像早就预料到一样,不为所动,只是把车往另一个方向开。
  “我疯了?” 盛权淡然地看着年轻人,任他抓皱自己的衣领,冷笑着。
  说话间,车拐过一片荒凉的草地,停在山头前。
  盛权忽然把人推开,指着外面成片的墓地,低吼道:“我让你看看谁疯了!”
  季维知他本不该下车的,然而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
  鬼使神差地,他跟着盛权下了车,走到几座陌生的碑前。
  盛权手在抖,嘴唇也失色,原本泰山崩于前都不形喜怒的男人此刻略显失态。
  季维知定睛一看,眼前是青灰色的石碑,上面写着:【盛林之墓】
  季维知的拳头攥了又松,后槽牙都快被咬碎。
  “这是绥绥他爷爷的墓。” 盛权盯着碑文,压抑着颤抖说,“盛家上下几十口,如今还活着的,就剩我和绥绥了。”
 
 
第42章 他一直都在骗你
  听到这句话,季维知愣了愣。
  男人凄凄地说:“老爷子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被炸掉一条腿和一只手。你说我疯了。可他被抬回来时满身都插着管子,手萎缩成一团,像个鸡爪子!那才是疯了。
  老爷子又是多骄傲一人呢?他没法下地,吃个饭能吃得一地都是,连上厕所都要人扶!下人欺他残废,外人说他没用。
  “最后他染上了大烟,想来镇痛。那玩意哪是能沾的?不出两月,他就把自己抽死了,家底儿也被败个精光。”
  没等季维知反应,盛权又拽着季维知看向旁边的小碑,“这是我妻子的墓。”
  季维知转头望去,只见芳草萋萋,一片绿意中的青灰色分外显眼。
  “二十年前,她去做军医,被流弹片割穿了肺,大出血。她救了少说几百号人,可她走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找不到!这墓里的衣服,出嫁时买的。红衣服离家白衣服回,她才三十二岁!”
  盛权哑着声,硬生生逼回去眼泪,深深吸了口气,仰头望天,甚至不忍心看新碑的方向。
  “这是我大儿子的墓。”
  男人脸上的沟壑从未如此明显,岁月未曾带走他的精气神,可这一座座冢几乎教他崩溃。盛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到动情处竟现出季维知从没见过的温柔。
  “他叫盛远。他比绥绥更听话,也更活泼,之前我到家总能听到他一口一个‘爹’地叫着。他爱吃排骨年糕,总缠我跑三条街替他买。可我真喜欢他俩啊,没有哪个父亲不想孩子好。他们入伍我本来没意见,哪怕总见不上几面,但一家人能顺遂地过个年也算好……
  “年夜那天我给远远和绥绥剪了窗花、泡了藕粉,买了好大一盘排骨年糕,在门口坐着。
  “张家人孩子回来了,我打招呼;李家人团聚了,我跟着笑;后来整条街都放起了鞭炮,那个锣鼓喧天哟,我还是不死心。
  “是,最后是有人敲门。可来的人不是老大,是个军装小子,来送遗物的。我就奇怪了,我儿子活得好好的,送什么遗物呢?他昨儿还给我托梦说想吃年糕,我都准备好了。
  “可他怎么就…… 回不来了?连他最爱吃的东西都不要了,连我也不要了。
  “我把自己锁在他的房间里锁了三天,出来时看到全家上下都挂着白花,我还发火,我不许他们挂,我儿子没死。他想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哪那么容易死?”
  “我快疯了!我想到绥绥…… 他不能死。于是我不许绥绥再回队里,我的绥绥,我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希望。可他怎么会那么犟?我说什么都没用,拦不住他,我只能……
  “我忽然想,他的手废了就再没法回队了对不对?伤了总比死了好……
  盛让忽然蹲下去,双手遮着脸,再也压抑不住哭:“枪声响的时候,绥绥看着我,没有挣扎,倒下去。”
  墓园冬风猎猎,似万鬼齐哭。
  盛权哑了声:“绥绥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季维知久久说不出话。
  盛权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搓了搓脸,把泪抹干净,“我没想过让谁懂我。你们骂也好、恨也好,无所谓。”
  他这辈子的妥协与温柔,早就被一桩桩墓碑压在地底,永世不得超生。
  季维知木然地望着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盛权冷笑道:“我要让盛绥知道,想脱离盛家,没那么容易。”
  季维知的眼眶也湿了。年轻人从军两年,何尝不知道其中辛酸危险。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二爷跟着你的脚步走。” 季维知憋着不落泪,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
  气愤中又同情万分。
  谁来同情盛绥呢?如今 “盛二爷” 这三个字早就成了靶子,人人惧它脚下尸骨成山,又都想近它分一杯羹。谁还记得这三字背后的男人,失去理想、信任与名誉的男人,甚至不过而立。
  他也曾经是个能在挨过家法后仍握着拳头说 “孰知不向庭边苦,纵死尤闻侠骨香” 的青年人。
  一个曾清白又受人敬仰的,像季维知那样的,青年人。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想回队里?” 季维知哽咽着,“他七年前就立志戎马沙场,每回跟我提起盛远哥哥时都是喜笑颜开,他做梦都想堂堂正正地跟我们并肩作战。”
  往事一幕幕过,季维知怎么会想到盛绥当初竟是受了亲生父亲一枪?
  盛权也含着泪,笑开了,音节瘆人,惊起一片寒鸦,“我当然知道!”
  “他跟我年轻时那么像…… 聪明,圆滑,有手腕。他的归宿不该是轻飘飘一个衣冠冢,他必须把盛家的一切传承下去。
  “可他不听。我不明白他那个队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老大死在队里,他也不肯走。那我能怎么办?我…… 我只能让他没有后路!哪怕他会恨我一辈子,也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盛权猛地站起来,刚刚的温柔与悲伤一扫而光。
  “可他凭什么…… 凭什么把勤盛给你…… 他给谁,都不该给你!”
  季维知无言以对。他不知该怎么跟一个可怜的父亲说话。
  盛权并没有要得到反馈的意思,兀自说着伤人的话:“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接受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了盛家,什么都可以做。”
  来了。
  季维知想,这大概才是男人今天的目的。
  盛权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衬着华语更加绝情:“如果你识相,就该选择自己离开,否则我再说下去你一定会后悔。”
  季维知叹口气,眼里盛着悲悯,“您觉得这个威胁很有分量?”
  盛权被这样的眼神刺痛,双唇紧闭,晌久才说:“你大概是被绥绥宠坏了,说话才会这么没大没小。可你以为,他愿意护,你就真成他的心头肉了么?”
  季维知不答,冷漠地看向他。
  盛权不打算解答,接着问:“你就没好奇过,为什么绥绥突然要把素昧平生的你接回家?为什么我随便一逼他就乖乖出国了?为什么他要替你父母安排后事?”
  季维知全心相信盛绥,但听到这些疑问还是害怕起来——相同的问题,他的确曾问过无数遍,每每得到的回答都是在打太极。
  季维知摇摇头,不允许自己对盛绥产生半点怀疑:“我不想知道。”
  “是么?” 盛权松了松肩膀,笑里有不忍和不舍,“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心虚呢?”
  季维知猛地睁大双眼。
  好不容易露出些脆弱的男人此时恢复如常模样,高高在上,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听话,是因为我拿你家的过去威胁他。” 盛权的声音如鬼魅,缠着季维知不放,“他最怕,我让你知道前尘旧事。”
  “我家?” 季维知忽地顿住,惊愕地松开手。
  冬风在指间穿过,透凉。
  盛权回忆起当年的惨案,句句诛心:“七年前,季家被诬告,你父母畏罪跳井。定罪的证据是一本账簿。你猜,做出账簿的人是谁呢?”
  季维知捂住耳朵。太痛了,这些话,他一句都不想回忆。
  “季行长一走,他名下的桐油厂和轮渡公司全都归了盛家——” 盛权笑得瘆人,“你猜,又是谁干的呢?”
  咚地一声,季维知踢远了一块石子,双手攥拳,怒气冲冲地看着盛权。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到了。盛绥,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盛权耸耸肩,“所以呢,绥绥当初去收留你,包括现在对你好,只不过是因为你是季让的儿子罢了。他卖了你爹,夺了季家的遗产,想补偿你这很正常。你别自作多情,还以为他对你真有多特别似的。
  “你到底是太年轻,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愧疚。”
  句句都像刮骨刀子,齐齐在季维知身上作恶。
  “没想到吧?他遇见你根本就不是巧合。” 盛权只管说话,笑声刺耳,“从见你的第一面起,他就在骗你。”
  风裹着雪穿林而过,群山轰鸣。
 
 
第43章 就到这吧
  万国饭店,火树银花。
  盛绥眼看着宾客尽欢,自己却有些乏了,撑着精神跟人应酬。这家想做华东市场、那家想立足华南,或是哪哪又在纠结 X 国联会给的好处…… 盛绥一一搭着话,一边盘算着合作的可能性,一边不住往外瞅。
  这都九点了,小孩怎么还没到?难不成在加班?
  楼上不知在办什么晚宴,歌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窗户里。唱的是《月圆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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