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知收回脚,站在原地。
“你作为负责人,需要随行保护他们。” 萧从明试探道。
季维知不明白为什么要提这个:“当然。”
萧从明欲言又止:“盛家二爷,也会在那趟车上……”
季维知恍然大悟,心说领导您可真是操心,面上挂着真诚谦卑的笑:“上校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正好借朝夕相处的机会,你俩好好缓和一下关系。” 萧从明为了缓和气氛,损道,“为了大局,得趁早把私仇翻篇儿了。”
季维知挠挠头,心说那记仇的小本本都快被我撕了、扬了。
但领导的面子不能拂,他领命似的说:“成,就冲您这话,现在我就找他聊闲天儿去。”
萧从明还当他在插科打诨,无奈地说:“别跟我贫。我之前就想问你,到底多大事儿,值得你梗这么些年?”
“那可老大事儿了,终身大事呢。” 季维知半真半假地说。
“我可去你的吧。” 萧从明没招,从这人嘴里就套不出一句好话,干脆让人赶紧走。
季维知当晚加急通知到各公司理事,等处理完到家,客厅已经没人了,但有盏灯替他亮着。
平时盛绥不会睡那么早。季维知担心,还是想看眼放心了再睡。
于是他上楼,敲响了盛绥卧室的门。
细细簌簌的动静响了好一会儿。男人出现在门口,睡衣领口扯得老大,露出胸前薄肌,袖子也爬到肘部,头发有点乱,左脚还踏错了鞋。
看这样子,是刚被吵醒。
“你睡了啊,对不住……” 季维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盛绥鼻音有点重,睡眼惺忪,但下意识捂住季维知的耳朵。
耳尖粉粉的,还有点烫。
盛绥问:“怎么,又打雷了?”
“没有没有。” 季维知编了个理由,“这不是内迁通知下来了嘛,我跟你确认一下。”
“勤盛三天内可以准备就绪,不用担心。”
“那就好。” 季维知看他情绪尚可,正准备走,忽然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哦对了,每人都能带一名随行家眷,你…… 看到了吧?”
“嗯。”
“你准备带谁啊?” 季维知试探道。
盛绥接到迁移通知后就一直在忙桐油厂的货单,根本没合过眼,这会好容易逮着空补觉,迷迷瞪瞪睡得脑子都不太转了。
人一困,嘴巴就容易瞎秃噜:“我哪有家眷要带?把这个名额给别……”
说着觉得不对劲,盛绥搓搓食指,“等会,你不用占名额,对吧?”
季维知哪见过二爷这么迷糊的时候啊,巴不得多看两眼,凑到人眼前左瞅瞅右晃晃:“我当然不用,你想啥呢。”
“那没事了,把名额给别人吧。” 盛绥打了个哈欠,转了转肩膀,抬眼盯着季维知笑,“咱用不着。”
第40章 “我从不玩雪”“手滑了”
迁移通知一发,许多事压下来,季维知更忙了,都没空去管他那 “手艺”,只能抽出睡眠时间来偷偷跑出去做。
好容易等到腊月二十三,盛绥生日前一天,季维知仍没完工。那块 “礼物” 还差点装饰就能成型,他一大早又出去赶进度。
正巧这天白安贤因为要给跟谈判团开会没法给盛绥捧场,于是提前带了套绝版的诗集当作赔罪礼。
盛绥一见他,就知道他又在熬夜。白安贤不但得在谈判桌上保证自身利益最大化,还得顶着同僚们的不理解,白安贤就跟汉堡里的夹心一样。他本来活就多,压力大就容易失眠,才没几天就瘦得只剩一把了。
“等会桥月看见你这副模样,肯定得骂死你。” 盛绥吓唬他。
骂归骂,自己又帮不上忙,只能多备些菜招待。
白安贤打怵:“桥月也要来?”
“嗯。跟你一样来赔罪的。他明儿有场演出,没法去万国饭店。”
“那我还是趁早走吧,省的他又让我吃药。” 白安贤抓起大衣就要走。
人还没动,门铃就响了,还伴着周桥月很有辨识度的嗓门。
“老天爷,才几个月不见,安贤怎么瘦成猴了?” 名伶这把嗓子是真的亮,气儿足。
他推开门,第一句话就不忘怼白安贤。
“哦对,二爷,生日快乐。” 第二句才想起房主。
盛绥并不在意自己被冷落,请人进门。
门外的冷风呼呼往里灌,还夹了几片雪花进来。
白安贤见状,没顾上跟周桥月分享八卦,径直问:“外头又下雪了?”
“降温了,可不得下雪嘛。” 周桥月凑近,嗅了嗅他身上,闻到药香味后,表情才舒缓些,骂人的话也吞了回去,“这天也是奇了,不是下雪就是下雨。”
白安贤眼睛都亮了,“好不容易没雨,我们出去打雪仗吧!”
“什么玩意?” 周桥月一脸嫌弃,“白安贤你三十了,不是三岁。就你病怏怏那样还打雪仗?雪打你还差不多。”
盛权也没忍住露出类似的表情:“我从不玩雪。”
“打雪仗怎么了!” 白安贤不开心了,“年纪大还不能玩了?永葆童心懂不懂?”
周桥月黑着张脸,把怀里的暖手皮草塞到白安贤手里,“消停点吧你。”
白安贤这才安静下来。
三人便开始准备午饭,关系好就没有主客之分,都在厨房扎堆站着。
盛绥嘱咐道:“多放点米,等会还有人要回来。”
“回?”
“谁?”
剩下俩人抓住不同的字眼,异口同声。
盛绥笑得和煦,却语出惊人:“我们家知知。”
接下来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白安贤炸了,痛心疾首道:“你前几天不是还纠结要不要继续追吗?怎么突然就快进了?”
周桥月没参与之前的谈话,惊讶大过肉麻,结结巴巴地问:“什么意思,你跟小维知……?”
“在合住。” 盛绥解释道。
周桥月的嗓门那叫一个高亢清亮:“废话,我知道你俩住一起!我是问,以什么关系住一起!”
盛绥想了想,虽然他俩心照不宣打情骂俏,过得跟小情侣没什么区别,但还真没明说出个关系,干过最出格的事儿好像也就摸个头拉个手。
这么想想,自己还真挺能忍的。
思考良久后,盛绥严谨地说:“师生关系?”
周桥月和白安贤:?
厨房里又这么静下去,气氛比刚开始更诡异。
白安贤也没想到这个回答,掐了掐自己的人中,“你竟然有这种癖好?盛寻山,你实在非人。”
盛绥听这话,猜他是误会了,解释道:“你别瞎想。我的意思是,维知是师,我是生。”
“?” 白安贤觉得掐人中不够劲,他或许需要氧气罐,“这癖好,比刚刚那个好到哪里去吗?”
“…… 不是,你误会了。” 盛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越描越黑,只得说得更直白些,“我没对他做什么。”
“这么久了还没做什么?!” 周桥月闻声,长袖一甩,“你是真非人。”
“……” 盛绥百口莫辩。
他到底都交了些什么朋友?
正闹着,客厅门被钥匙打开。
一阵细细簌簌的鞋帽摩擦声后,前厅传来年轻人轻快又清朗的声音:“二爷,雪停了!”
季维知见厨房门开着,喜笑颜开地跑过去,高声问:“你陪我出去打雪仗吧?”
一推门,屋里三个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白大使、周老板。” 季维知一秒变脸,冷冰冰地打招呼,“你们也在。”
“咳咳咳……” 白安贤咳得很是时候,借油烟太呛为名,很快溜去会客厅。
周桥月就爱惹小孩,故意说:“小知知这是跟二爷冰释前嫌了?”
“要你管。” 季维知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说,“不许叫我知知!”
太肉麻了。
一代名角反唇相讥:“脾气比小时候还大,小心二爷不要你。”
“他才不会。” 季维知急了,瞪着眼走出要干架的气势。
盛绥真是没招,赶忙上前把小孩拉出去。
周桥月偏偏是个嘴不饶人的:“不信你问问二爷,看他愿不愿意跟你这个小炮仗出去玩雪。”
季维知蔫了。要是搁一个月前,他当然敢软磨硬泡求人家陪自己玩。可最近盛绥对他忽冷忽热,而且,老男人哪会在朋友面前跌这个份?
然而,没等季维知开口,盛绥早就转身上楼,边走边说:“等我换下衣服。穿着西装放不开。”
季维知听完,整个表情都亮堂起来,“你真要出去陪我玩?”
盛绥没说话,而是以一身常服回答这个问题。
他下楼时穿着松垮的棉袍,拿靴子扎紧宽大的裤脚,略长的头发被夹到耳后,连眼镜都取了下来。精神又利落,仿佛回到二十出头模样。
白安贤见状,委屈极了:“二爷你过分了吧?为什么答应他不答应我?”
盛绥两眼一黑,寻思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小声安慰道:“我就出去转转,又不真打。”
白安贤狐疑:“是吗?”
盛绥肯定道:“我这伤尚未大愈,哪敢玩这种游戏?”
“也对。” 白安贤咬牙切齿地说,“那我去玩,我跟维知打。”
而四人中唯一坚持不出门挨冻的周桥月,此时也坐不住了,跟着大伙出门。
屋外银装素裹,几点白色的飞花乱絮飘着。人往外一站,口中热气便直飘。
周桥月说是出来玩,更多时候只在白安贤身后跟着跑。盛绥则平静地站在一旁,脚步都不走动几下。真正在打雪仗的只有白安贤跟季维知。
大使回到雪地里,仿佛比季维知年纪还小,一边放着狠话一边追季维知跑,时不时还躲闪几下。
“你怎么回事,关爱病人你懂不懂?” 白安贤被打中好几下,急得直转圈。
季维知嘿嘿一笑,反应灵敏地又搓好好几个雪球,往他的方向扔。
普通人哪有军人的准头好,没一会,大使被打得气急:“赖皮!你学过瞄准!”
季维知一边扔一边扮鬼脸,正得瑟着,没看准前头有个石子,被绊得往地上一坐。好在雪够厚,摔起来并不疼。
这一滞,给了对面机会。
白安贤本就离得近,得到时机后立刻搓好大雪球,对着季维知挥了个弧度,“维知这下逃不掉了!”
然而——
啪地一声,白安贤的雪球并没有扔出去,自己却被砸了一脖子雪。
“谁?谁偷袭我!” 白安贤骂骂咧咧地回头。
身后的盛绥一脸事不关己,虽然只有一只手方便活动,但他袖口还是留着雪渣做罪证。
白安贤深吸一口气,默念十遍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三秒钟后,心理建设仍然没用,白安贤终于破口大骂道:“盛寻山,你不是只出来转转不玩吗,打我干什么?还搞个那么大的雪球!”
盛绥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袖口,微带歉意地笑道:“抱歉,手滑了。”
第41章 前夜
白安贤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心凉透的雪人。
前几日盛绥还在叽叽歪歪伤春悲秋,现在见着小孩,又开始你侬我侬亲亲我我了。
不但白安贤郁闷,周桥月也呆不下去了。俩人连午饭都不想吃,骂骂咧咧地放下礼物就走。
季维知见状还一脸无辜地问:“我惹他们了吗?”
盛绥无奈:“没有,是他们临时有事。”
季维知了然地点点头,“他俩好忙。”
盛绥松口气,心里却盘算着恐怕得搭进去几盆上好的西府海棠才能安抚好那两位好友。
次日,盛绥在万国饭店包下整个一楼大厅,宴请泊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说是庆生会,但这更像是一出商业晚宴。来人皆是各怀心思,或来探盛绥的口风,或想寻合作的对象,一屋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季维知虽然答应会去,却动身很晚。因为他准备的惊喜还没做完——他要把满心的喜欢,都写在礼物上。
既然是惊喜,自然不能让盛绥知道,可季维知跟盛绥同吃同住,根本没什么独处的时间。再加上动身在即忙得很,除了礼拜日没别的空,于是他今儿在外头一待就是一下午,等回神来天都黑了。
季维知赶忙收起一堆零零碎碎的小工具,把成品仔细装到贴身的兜里,这才起身走。
看时间,如果步着去怕是会迟到,季维知只好站在路边,招呼着寥寥几个人力车夫。
星夜如盘,倒扣当头。
季维知裹着浅蓝色的袄,脖子缩在毛领里,呵出的热气在灯下聚成一团一团。
车夫循着他的招呼往灯柱边赶。
“麻烦您了。” 季维知双手揣在袖子里,正打算朝人力车那头走,忽见眼前横过来一辆劳斯莱斯。
年轻人警觉地后撤一步。
车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反而在他面前稳稳停住了。
季维知弯下腰,透过车窗,看见后座的男人闭目养神着,一身黑色盘云锦衣。那眉眼与盛绥有几分相似,可双唇薄抿的冷淡样子,却跟季维知欢喜的人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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