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也瘸了的替补一阵尴尬的咳嗽。
孙奇眼尖,瞟到了屋外探头探脑的人,忽然福至心灵。
————
孙奇把替补的球衣双手呈到秦西诀面前时,难得地在这位大佬面上看到无语的神色。
教练绕着秦西诀打量了一圈,听孙奇吹着秦西诀和阮景的切磋,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夸大其词,最后只得叹了口气。
哨声响了,也没时间再找其他人了。
教练心里对这次的比赛几乎没有了希望,但他面上没显露,拍了拍秦西诀的肩以示鼓励,然后迅速部署。
他点了孙奇等三个处理完擦伤的队员,警告他们不要过分拼命,然后转头看向秦西诀——
“还有这两位同学,替补要上场才登记名字,裁判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原本队伍的,到时候直接登记就行了。比赛尽力就好,输赢不重要……”教练叹出一脸藏不住的沧桑,“其他没了。”
话到此处,秦西诀也不能再拒绝了,尽管他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跟着阮景过来。
他接过两套球衣,转身对阮景说:“我们去换衣服。”
没反应过来的阮景听话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顿住,猛地抬头。
等下等下,什么叫我们?!
第16章 第十六章
阮景震惊地站在原地,不愿意动了,没听清似的。
“不是,什么叫我们?”
秦西诀轻一挑眉,回望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
阮景又环视了一圈屋内,所有人都没出声,但脸上不约而同地写着“不然呢”。
阮景心想这事荒唐,关键时刻这群人的脑子还能好吗,他摸了摸额头,努力冷静下来,好言商量:“各位,我给你们捋捋,秦西诀——这位大佬,你们找他顶上理所当然,而我呢,这要是画画比赛,我都不用你们来找……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来比篮球的?”
孙奇闻言过来揽住他,笑着鼓励:“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看剩下的人还能动吗,再说了景哥,你也不差啊。”
阮景不是别人夸两句就上头的人,他太有自知之明了,他承认平时和同学打球还算可以,但是就好比大家在KTV里唱歌,你唱得不跑调,朋友就夸你唱得好,而你不能真的觉得自己能立马参加唱歌选拔总决赛了。
何况对面是豺狼虎豹一样的A高,都不够去送菜的。
可就情形来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球场哨声反复催促,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人来了。
阮景十分无奈地看向孙奇:“……要不再想想?林白也可以啊。”
林白在一旁听得正热闹,闻言吓得退了一步:“我篮球打得没景哥好,放过我吧,我在旁边喊666的声音保准洪亮!”
说起阮景他们三人帮都喜欢打游戏和打球,其实还是各有偏重的,孙奇自然在体育方面比较强势,而林白网瘾少年更喜欢窝着打游戏,阮景则是闲下来了两边都能摸一摸,但都算不上特别好。
于情于理来说,阮景也只能顶上这个人头了,但于自己而言……这都什么事啊?
阮景在原地纠结成狗,门外的老师开始下最后的通牒。
秦西诀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到角落。
阮景一团浆糊的脑子被晃了晃,更加晕了:“怎么了?”
秦西诀把球衣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把卫衣拉链拉了下来,看了他一眼。
“脱吧。”
“……”阮景差点给他跪下了。
阮景磨磨蹭蹭拿着球衣,隐约生出些赶鸭子上架的悲凉,一咬牙,也换上了球衣。
死就死了。
————
阮景很少站到过众人瞩目之下。
小学的国旗下演讲是一次,初中的学校优秀绘画颁奖是一次。
那都是经过事先充足的准备,又反复做过心理建设,才敢踏上众人目光汇聚的那个范围。
而现在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演习,也不知道做到什么程度才配得上这个临时身份。
阮景跟着秦西诀僵硬地登记,脑袋里一阵乱麻,然后一起走向球场上正等着他们的三个队员。
自己将在他们之中,补上一个重要的位置。
在观众席看球场,只觉得偌大室内的全部灯光都焦点向那块赛场,万千观众的目光亦然。那里如舞台般亮堂而夺目,是专业而优秀的运动员才涉足的地方。
如今莫名其妙置身其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亮如白昼的灯光齐齐悬在顶上,把整个赛场照得无一丝阴影,四周黑压压的观众齐声呐喊,声音如浪潮般起伏汹涌,阮景只觉得自己被灭顶淹没。
他无措地站在原地,舌尖因吃太多糖而微微泛苦,手脚一阵发麻,胳膊上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阮景心想,自己真的太紧张了。
菜得无所遁形倒算了,要是拖了队伍后腿,才是让学校脸面不保。
一时之间思绪烦杂,越想越心凉。
孙奇靠过来几步拍了拍他:“景哥别慌,有兄弟们呢。”
阮景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秦西诀也向他安抚地点点头。
阮景刚想和他说话,忽然察觉有人走了过来。
李岩越众而过,看着秦西诀讥诮一笑:“我还在想大学霸怎么不上场,原来是坐了冷板凳。”
A高领先两分,自然有嚣张的资本。
孙奇本就因为球队出了意外心情不好,听到这里忍不住上前一步,秦西诀却搭了一下他的肩制止,然后越过李岩,一眼都没看,仿佛没这个人似的走了。
李岩脸色一沉,狠狠地看了一眼秦西诀的背影,转身疾步去整队。
阮景有点哭笑不得,秦大佬嚣张起来真是谁都没得比。
闹了这么一出,他倒是稍微放松下来了。心想要是有秦西诀在的话,估计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吧。
哨声响彻全场,第三场比赛开始了。
不久后阮景发现,“事与愿违”一定是他今天的主题了。
不知道教练有没有后悔让秦西诀顶上——A高的人一看到秦西诀,斗志顿时徒涨了一倍。
大概是记忆里被秦西诀班级吊打的惊怒刻在了DNA里,加上A高认定第二场的假摔就是针对他们,此时完全把这轮比赛变为有仇报仇的现场。
A高的人还是各在其位,却明显地把注意力放到秦西诀身上,针对意味十分明显。
阮景和秦西诀作为临时队员,没有和原来的队友配合过,本想摸着石头过河,见机行事,谁知秦大佬一上来就吸引走了所有仇恨,让他有些预料之外的懵,只能和其他队友配合起来,继续拉锯。
好在除了自己,另外的队员都是有站在这个赛场的实力,激烈又高强度的对峙间,双方胶着起来。
比赛过了三分钟,A高的人有些急了,他们发现对于秦西诀,防与不防,似乎没什么差别。
秦西诀在A高的特意关照下,永远不慌不忙,有条不紊。他想要过谁,就如脑海中演练过一样精准绕开,他想要传球,总有办法从万般阻挠里把球传到队友手中,他想要投篮,那球从投出到落下的路径必定被扫清阻碍。甚至还有空和其他队友手势来往,约定行动。
阮景从队友的视角来看,这位大佬几乎无所不能。
反复几次,A高也渐生力气白费的急躁,不由攻守之中带上点急于求成。
于是时间一久,A高的配合出现了点微妙的乱,孙奇甚至和队友配合速攻进了一球,追上一分。
场边的教练还真没想到打成这个场面,他坐在长椅上紧张地抖着腿,见状抹了一把脸。
然而时间一拉长,阮景渐渐发现,自己这边没那么顺利了。
几次交锋后,A高对他这个新换上来的人已经差不多摸透了,也不再对他有更多的试探和防备。
对抗他的力量稍弱,拿去攻向其他队友的就变强。
A高毕竟体力充沛,头脑清醒,与阮景遇到过的任意一次比赛都不一样。起初他还能配合上队友,后来节奏越来越快,战况变化也更加迅速,他不由开始出现失误。
失误一旦出现一次,阮景心里的惊慌和紧张又出现了,还如同滚雪球,恶性循环势头渐盛。有时甚至脑袋忽然一片空白,反应慢了半拍,情形惊险,险象环生。
连续失误几次后,阮景的冷汗浸透了球衣,汗水在下颚滑出冰冷的痕迹,他只觉得思绪彻底麻了,周身的任何声响都像隔了一层,朦胧而失真,头顶的灯也照得他阵阵发晕。
完了,阮景想。
忽然一声短哨,是秦西诀叫了暂停。
队员们走向球队席区域补充水,而秦西诀走向了阮景。
阮景忽然不太敢看秦西诀,自己的表现实在太过糟糕了,尽管他没义务完全及得上专业的队员,但他成为如今队伍的短板,也是不争的事实。
感觉到人已经站到他旁边,阮景才认命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别道歉,”秦西诀的声音依然从容平静,“还没到最后。”
阮景忍不住抬起头看他。
秦西诀抬手擦去鬓角的汗,平复了下呼吸,也定定地看着阮景。
他这才反应过来,秦西诀是过来要与自己认真说话的。
秦西诀:“阮景,来确定下我们需要做的事。”
阮景一愣,不太明白秦西诀的意思,但这个人无论何时都冷静的声音,无端让自己的焦躁被抚平了一些。
秦西诀的气息未平,但完全没有影响到声音的平稳,只是换气声略粗:“在这场比赛里,争取反超不是我们的目的,那很艰难,毕竟A高不弱。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稳住这个局势,认真打完这一场,之后再想下一场。”
秦西诀就像每次给他分析解题思路一样,似乎所有“不可完成”都会被化为“试试说不定可以”。
阮景心里没底,低声:“……你和我打过的,你也知道我的水平,没有你们这么厉害。”
秦西诀却摇了摇头:“没有校队打得好,不证明你做不到自己该做的事,我和你打过,所以相信你。”
阮景闻言抬头,这个人说他相信自己。
秦西诀没有为了鼓励他而说谎夸赞,也没有责备细数那些失误,这个人只是在认真分析,就像每次拿到难题,自己心里一阵哀嚎,但秦西诀说可以解开,那就一定能解开,只需要他一步步尽力做着能做到的事。
阮景无声看着秦西诀,面上的无措渐渐淡了。
秦西诀微微弯了弯唇,他知道对方明白了,毕竟自己的同桌,一直很聪明。
暂停时间结束的哨声吹响。
他们本就站得很近,秦西诀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身前一带,自己也稍微往前凑,用自己的左肩撞了下阮景的右肩。
是比赛场上男生互相鼓励的动作。
这一撞让阮景睁大双眼,一直飘忽的神魂蓦地归位,耳边那层隔膜顿消,满堂喧哗吵闹真切落到他耳中,带动心脏忽然一阵剧烈跳动,把所有紧张与低落从四肢百骸霸道地挤了出去。
错身的一瞬,秦西诀开口:“当寻常就好,会赢的。”
随之放开他,转身走回赛场,继续为剩下的战斗做准备。
阮景愣愣地看着秦西诀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心想,怎么赢。
但是秦西诀的目光似乎烙进了他的心里——这个人相信会赢,就和相信自己一样。
阮景看着走在他身前的身影,有那么一两秒犹如镜头慢放,迎面而来的光在这个人周身描出一层闪闪发亮。
阮景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了。
暂停过后,A高的人有些懵了。
之前那个看起来纯粹是凑人数的小子,好像脑袋忽然灵光了。不说打得到队伍的平均水平,起码不再拉垮了,某些时候还很机灵,能和队友来个出其不意的配合。
且不说三中其他队友的实力本来就很强,加上一个永不掉链子秦西诀,A高一时间觉得这比赛更棘手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战术吗?
阮景自己也觉得,属于他的比赛,这才刚刚开始。
他慢慢沉下心,调整着呼吸节奏,没有再去想输赢会怎么样,把注意力全放在周身,一瞬间局势清晰明朗。他冷静地配合着队友,思绪也开始如常运转,自己本就实力及不上整体水平,就要学会扬长避短。把每件自己该做的事尽力做好,耳边嘈杂声淡去,一时之间眼里只剩下球的轨迹。
A高队伍那点微妙的乱,也在场面正常后消失了。三中场上队员的配合没有原队伍那么高度默契,就算他们实力很强,打到后面,优势也渐渐向A高倾斜。
三中已经渐渐转为守方,愈发被动,好在时间接近尾声,这支东拼西凑来的队伍,在吹哨之前堪堪守住了。
阮景撑着膝盖喘息,他和时常高强度训练的队员之间差距太大,光是配合上就倾尽全力,如今哨声一响,四肢满是体力透支的沉重。他等气顺了之后一看比分——追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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