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霍斯尉笑了,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没意思。”
“很没有意思。”
邵景轩陷入了沉默,两个人一时无话,沉默着吃着烧烤,举杯同箸。
“你们是怎么个想法。”霍斯尉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反倒是邵景轩一时神游,霍斯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醒转过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邵景轩轻叹了一口气,我家老爷子听到风声后就把我管的死死的,尤其是这最后一年时间,他更不可能让我惹是生非。“喏”邵景轩伸手给霍斯尉看自己这一身军装便服,“这就是枷锁,也是命令,懂吗?”
“我们小辈说的不算,说白了我们这一代多半都是啃老本。没有父亲和祖父外祖他们的功劳,我们在这四九城里屁都不算一个。更甭提天天活得那么悠闲自在,离了家里的光辉那算个屁。”邵景轩清醒得恨,啐了一口,也是把他自己骂了进去。
霍斯尉认真地听着邵景轩的话,眼里不无赞同。
“还是得看父亲他们怎么审时度势,我们再怎么被安排或者进体制里,也只是抓住最后的余晖。该来的总该要来的,不想站队,可以,但那个时候就是被逼着站队了。当然,这话我,你,说了都不算,主导权还在父辈手上。”邵景轩难得的缄默了片刻,“但——”
“但覆巢之下无完卵。”霍斯尉抬眸看他,把他那句话给接了过去。
邵景轩点了点头,他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你们不应该找我。”霍斯尉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些东西你应该找霍雯。”
邵景轩眉头紧锁看着他一言不发。
“术业有专攻,路铺平了我也不会走的,更何况我跟着的是我妈妈。”霍斯尉冷静从容,筷子落在了年前那道蒜蓉茄子上,从中间撕开一条裂缝,分成两份,夹起了一份,热腾腾的还直冒着热气。
当年霍正军与他妈离婚,婚后一个人带走一个孩子。尽管霍斯尉中途从美国回来了,尽管中途对政途有过几分期许,但都在后来的日子里消弭殆尽。
他的脾气秉性极差,也不适合这条路。霍斯尉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而身边的这些人对自己的逼迫只不过是因为他是霍正军的独子。可大多数人都忘了他还有一个极其优秀的姐姐,但就是因为冠在霍姓下的是具女儿身,哪怕霍雯现在已经30来岁手腕强硬,对霍家的眼光仍然放在霍斯尉的身上。
霍斯尉嘲讽一笑,可他偏偏不在意。
“董派狠厉,雷霆手段,周党笑面虎,棋差一招那就是如履薄冰。”霍斯尉闷着头吃饭,说话很缓很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常态,改变常态难,择优而仕更难,没有人完全清清白白。但话也不能说那么死,有但是少。”
“振聋发聩的往往是口号,高唱喝止谁不会?在其位谋其政的除了清官更多是奸佞。你要把道儿走出来,就得把道往死里走,打通各个关窍,厘清腐败勾结,把天给捅破了,把地给踩硬了,事儿就踏实了。”霍斯尉哂笑一声:“不可能。”
“你——”邵景轩叹了一口气,拧巴着看着霍斯尉:“你都明白……”
“明白没用。”霍斯尉眉头锁着,似乎是在与手中的鸭锁骨较劲:“这些事你再明白,你只要一进去这个局里,你就没法儿明白了,乱花渐欲迷人眼呢就是这个道理。”
“只要不摊到我身上,我宁愿独善其身。”
“你怎么知道没摊到你身上?”邵景轩脸色微变,语气有些许生硬。
霍斯尉低笑一声:“我不进体制内,你上赶着求我我都不进,老爷子寿宴一完我就滚回南方。此事与我两不想干,我做我佟家的太子爷,任你们在这四九城里地覆天翻。”霍斯尉摇了摇食指:“都与我没半点屁相干。”
“行。”邵景轩敛了神:“这都是你的自由,我们没法强迫。”
霍斯尉“嗯。”了一声。
但邵景轩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嘴:“那要是你还是卷进来了呢?卷进来了怎么办?”
霍斯尉盯着邵景轩,盯得邵景轩打了个冷颤:“卷进来了,谁不让我安生过日子,我就让谁没安生日子过。”霍斯尉一字一顿,“所以,算计谁都别算计到我头上。”
邵景轩被他吓得冷汗涔涔,“我不会算计你,不会不会!”他赶紧打了个哈哈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活怕了霍斯尉又撒癔症,那他可就算是完了。
原本是想劝霍斯尉按着他爸给他铺的路走,但一顿饭下来差点让霍斯尉给他说服了。深知这些事由不得他们做主,但对于霍斯尉的反抗精神,邵景轩作为发小自然是深表支持,也只能是精神上深表支持了。
霍斯尉从烧烤店走了出来,对面正对着就是大院。警卫亭前还有人穿着厚厚的军大衣站得笔直,正好在路灯底下,显得格外有气势。家属院的岗活生生给站出了最高检门口的两个岗位亭的那种门面的味道,霍斯尉目光转向了自己家住的那一栋。
其实还是有很多干部住在这儿的,住习惯了念旧不乐意搬。润泽园也有岗位亭,里面大多数都是各个大院搬过去的,有种大杂烩的感觉。值班的警卫人员也比这边严格多了,但是他总觉得润泽园少了大院的人情味。
要是司沛南在霍斯尉身边的话,肯定会笑骂他一句变脸变得比川剧还快。霍斯尉默默扶额,想起司沛南就忍不住低头一笑。
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有细细密密的雪往下坠了下来。A市的雪下下来的时候真有一股子“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味道,B市的更多了凛冽感。
“走吧?霍少?”邵景轩也在身后出来了,特意用肩撞了撞霍斯尉,脸上挂着痞痞的笑。
霍斯尉看了一眼天空,吁了一口气:“走吧。”
作者有话说:
得再隐晦点
第71章 红旗、敬礼、样样周全
霍斯尉不是急性子,霍老爷子却是。寿宴那天,七点钟不到霍斯尉就听见霍老爷子那拐杖敲门的声音了,那不是敲门,那是锤。
霍斯尉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来,用手背遮了遮光,叹了一口气给司沛南录了一段老爷子锤门的声音。而后磨磨蹭蹭地开始穿拖鞋,开门。霍老爷子一身正装,杵着拐杖站在门口,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霍斯尉懒懒散散的模样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往后撤了一步,打量着爷爷的模样:“嚯,您今儿个是真精神!”说话还打了个哈欠,老爷子不用看他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敷衍。
霍斯尉给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老爷子不为所动,眯着眼睛看向霍斯尉皮笑肉不笑,下一秒拐杖就上了霍斯尉的腿,猝不及防这一下把霍斯尉给打清醒了。
“收拾收拾!我现在就收拾!”今儿可气不得老爷子,逗逗老爷子还行,万一真点着了火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霍斯尉的衣服已经整理好放在橱柜里了,司沛南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霍斯尉直接按着司沛南给他挑的那一套,选了套湖蓝色,衬衣、西装外套、领带、腕表、袖扣、西装裤、皮鞋,一样不落,霍斯尉不由得感叹一声司沛南真是样样周全,心里更是把他狠狠亲了一口。
老爷子的时间不是金钱,是枪子儿,霍斯尉就是被抢指着脑袋赶紧收拾。好在霍斯尉没有嘴碎的毛病,老爷子且等着,也耐得住烦。
霍斯尉边洗漱边纳闷,昨儿定的时间不是七点吗,怎么这么早老爷子就来敲门了?霍雯人呢,怎么就剩他跟爷爷了?
霍斯尉舔了舔嘴唇,收拾得人模狗样一丝不苟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老爷子仿佛早已猜透他心里想法,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阿雯六点多就收拾好了,我让她帮她小姨去宴厅侯着了。”霍老爷子冷哼一声看向霍斯尉:“七点走,你倒好,听成了七点起床!”拐杖狠狠地敲地,霍斯尉无奈地扶额。
装作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腕表,心中暗暗松气,还好还好,过了五分钟,不算太多。
霍斯尉开车,老爷子坐副驾。开的是那辆快成老古董的红旗车,挂的是军牌,一拉出去倍有面子。说是老古董其实不是年代久了,掰着手指头数也才买了五六年,老爷子当时还没退下呢,是老爷子专用的车。
后来退下来后就搁置在家里了,家里霍雯和霍正军都是公车,自己也有私家车,霍斯尉就更甭提了,好几辆呢。这辆车显眼招摇,家里人都不乐意开。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老爷子大喜的日子,虽说寿宴办的不大,在致美斋的设的宴,算是比较贴合老爷子朴素的个性和要求。但是霍斯尉琢磨了一下,咱老爷子出场的排场得有,且这车之前就是老爷子上下班用的,所以今儿特地挑了这辆车。
老爷子脾气忒大,直到上了车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副驾的车门都给老爷子打开了,结果人一回头上了车后座,霍斯尉懂了,老爷子这是拿他当司机呢。
霍斯尉闷着头低低地笑了两声,紧接着就看见后视镜里老爷子不满意的眼神递了过来。霍斯尉敛了心神,认真规矩的开车。
致美斋是个老字号饭庄,不得奢侈铺张浪费,致美斋是几家人商量后挑出来的地儿,合时宜。不过地方在三环边上,霍斯尉开车过去的时候又逢上堵车,这一折腾到致美斋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
致美斋的停车场在饭庄前面,地上停车场和地下停车场在一个地方。现在还早,霍斯尉过来的时候车停了一溜儿,清一色黑的,偶尔冒出几辆白色的。霍斯尉眼神往西边儿一扫,还有辆藕粉色的车,这的确稀奇。
霍斯尉挑了挑眉,准备把车挺过去。也是沾了他老爷子的光,值班的大爷看着这车提前好几分钟就收了杆放了行,路过那大爷的时候大爷站得特直的朝车里敬了个礼,嘴唇翕动,霍斯尉猜他说的是“首长好。”
霍老爷子在车里回了个礼,尽管外头的人看不见。早些年在老一辈人那一代穿过那么一句话“红旗车,挂国旗,红旗加军牌,路过惹不起。”所以开红旗不算行,坐在里头的人才是正儿八经有大来头。
霍斯尉看了一眼他爷爷,暗自打量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得,霍斯尉叹了一口气,今天何止是当司机,连拉车门的门童的活也揽了。现在开场小雨,他撑把黑伞能直接来一场无间道了。
领着老爷子过去的时候,正门口已经站了好些人了。虽说排场并不大,但还是把今天整个致美斋给包了下来,门口两排花篮,都是开宾送的。大早上的,人都还没来齐,花篮倒是都先到了,甭论阿谀奉承还是揣着一颗真心关心老爷子来的,都是一片心意。
霍斯尉瞧不起这些花架子,但他往前刚走两步就看见“孙霍斯尉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花篮,两个花篮直愣愣地打着头,霍斯尉一时间沉默得太阳穴青筋突突地冒。
然后转眸一看,邵景轩拉着赵柯对他笑得一脸谄媚。
霍斯尉沉默。
虽说在家里霍斯尉对爷爷随意惯了,但外面的人见了都得规规矩矩地叫一声霍老的。霍斯尉在一边也安生的,难得温驯。刚见到老爷子人,门口的人就迎了过来,最前面的是霍斯尉他亲爹霍正军。
这次见着霍斯尉没给他脸色看,爷俩终于好好地说了一次话,霍正军走到霍老爷子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遭霍斯尉,冲他点了点头:“去里面找你姐姐吧,她在里面等你。”
“行,那您看着点爷爷。”霍斯尉应了,迈着步子就进了前厅。
老爷子的战友也来了几个,一群人寒暄着,压根没有霍斯尉的事。见着几个爷爷奶奶他恭恭敬敬地在旁边打了个招呼就退下了,霍雯好找,跟她姑姑在一起谈笑风生,手里的茶也没忘一杯一杯地倒。
霍雯穿着黑色打底的高领毛衣裙,黑色的长筒靴,妆不浓不淡,涂着正红色的口红显得人格外精神。霍斯尉停在她们几步外打量了一下他的亲姐姐,霍雯跟母亲长得很像,但母亲素净温婉,姐姐是典型的女强人。
“斯尉来啦?”小姨霍俞佳先霍雯一步看见了霍斯尉,欣喜地望着霍斯尉。霍雯听到后回过头,正好看见弟弟看着自己,“斯尉,过来。”她冲霍斯尉招了招手,脸上还挂着笑。
霍斯尉给姑姑打了个招呼,两个人都是看着霍斯尉长大的,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霍斯尉在她们面前也不做作了。松了松脖间的领带,把他姐霍雯手上刚倒的一杯水吹了吹,一口饮尽:“累死我了,都不知道这一大早上三环堵车把人堵的火气都没了!”
霍斯尉把杯子往桌上一撂,伸手把椅子往后一抽,人身一歪就窝进了椅子里,好巧不巧挑的那把椅子正是带着软篮的,正好让他一个人窝进去。
霍雯啐了他一口,一副教训状:“懒懒懒,一天到晚就懒,今儿是爷爷寿宴你还一副惫懒样儿。”话不饶人,脸色却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儿,对霍斯尉算得上是极尽宠溺了。
霍斯尉知道霍雯也不会真的对他动怒,听着霍雯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那我来给斯尉安排个事儿吧?”姑姑笑意盈盈,给霍斯尉递了一本红色的礼金单子,霍俞佳拍了拍他面前的桌子:“就坐这儿把来往的礼金给登记了,没问题吧?”
“这没问题,大大小小还是个美国回来的Master of Finance。”霍雯捂着嘴笑,把红封的礼金单往霍斯尉怀里一塞:“我看这个活好,适合你。”
“得,今儿我再揽个活!”霍斯尉把单子往桌上一放,真就执笔等着宾客过来了。霍俞佳和霍雯又在旁边说了会儿话,东扯西扯无非就是太太夫人圈的八卦韵事,霍斯尉懒得听,在旁边闲着给司沛南发信息。
没有霍斯尉在家,司沛南也很清闲。一起三顿饭合成了两顿,邵闻宪知道老爷子过寿辰的事,但他没回北方,易孟之知道后天天给司沛南发信息让他过来玩。
司沛南挡不住易孟之那么热情,再三推辞不过还是来了易孟之的宠物医院。那只叫白绒团子的小白狗还在医院里,主人也是够心大,放在易孟之这儿竟然能放得下心。狗跟司沛南很亲昵,只要司沛南一过去立马撒开易孟之的腿,往他怀里窜。
司沛南看见霍斯尉的信息的时候,正在宠物医院里给白绒团子倒狗粮,霍斯尉多半是闲的没事干,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两个人打视频絮絮叨叨说了快一个上午,霍斯尉虽说揽了活,但他压根不办事。再者,这活也有专人干,轮不到他,他就乐得清闲躲个清净跟司沛南视频,脸上嘴角挂着的笑愣是一上午没下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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