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轩找过来的时候正看到霍斯尉对着手机一通乐。
“雯姐我看到斯尉了!”祁思敏跟贺行两个人踱着步子往写礼金的地方迈着步子去了,邵景轩把霍斯尉抓个正着,霍斯尉被吓了一跳,屏幕对面的人也一瞬间卡了壳。
“霍少不出去玩儿,合着躲在这儿跟小情儿闹呢?”贺行调笑霍斯尉嘴上没有把门的,霍斯尉听着话略一皱眉也没有说什么,脸上依旧挂着笑“嗐”了一声:“玩儿呢。”说着就跟司沛南发了信息过去,把视频给掐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抻了抻脖子和胳膊,“就你们仨啊?”他爷爷寿辰,就来了这么几个同辈的,说来霍斯尉都不信。
“都在二楼打着牌呢。”祁思敏接了话,这是霍斯尉的表弟,听说前些日子家里安排着进了体制内。说话一直挺有分寸的,但是太有分寸了,交不了心,虽说是表弟来往还没有贺行深,但他跟贺行关系一直很好。
“这不是没找着霍少吗,我仨接你来了,楼上都且闹着呢。”贺行说着说着就过来揽了霍斯尉的肩,不由分说地就推着他往二楼去:“你爷寿辰跟你寿辰似的,八抬大轿才能请得动你,景轩找了好多地都没找到你,谁想——”
贺行低低地笑了一声,眼神促狭地看着霍斯尉:“谁想你一个人会情儿呢?”
霍斯尉听见贺行一口一个情儿听得烦,声音霎时就冷了几分:“一口一个情儿情儿,跟我情儿是你妈似的。”霍斯尉明言讽刺,知道话不妥他偏要说,这就是霍斯尉,但别人口里说的是司沛南,所以他多添了一句:“一个很好的朋友而已。”
贺行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妈妈是半路杀出来的明三儿是圈子里都心知肚明但从不多说的事儿,虽说他早早认祖归宗但跟那些根正苗红的二代还是不一样的。乖戾张扬,父亲也是个当政的,都不敢惹,后来和霍斯尉玩到了一起,两尊阎罗。
但比起来,还是霍斯尉更恶劣一些。
由此,霍斯尉知道贺行心里不爽他也懒得看一眼,自顾自地上了楼。
甫一上楼就被人叫住了,一桌子正在玩桥牌的正是霍斯尉之前的狐朋狗友们,霍斯尉状似讶异挑着眉一一打了招呼,礼数周到齐全。
只是再往前多看了一眼,霍斯尉就见到了霍正军身边的那个秘书,现在正极有礼貌地招待着二楼的宾客,那股子办事周到的劲儿都快赶上霍雯了。霍斯尉嗤笑一声,踢开了面前一把椅子,动静倒是不大,但也能引起对方的注意了。
“斯尉!”邵景轩低喝了一声霍斯尉的名字,这些年来霍斯尉和他父亲的矛盾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从小与父亲不在一起,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一些传言。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事正是因为有所以才有传言,年少的霍斯尉听信了传言,与沈君竹势同水火,因为传言说沈君竹是霍正军的私生子。
虽然霍正军从来都是否认,但霍斯尉却从来不信,因为他曾经亲眼看见过那张纸质的报告单。而也是从那时候起,原本脾气还制得住的霍斯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最后被霍正军送到南方,变相禁足。
邵景轩怕霍斯尉一个冲动直接砸了场子,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贺行和祁思敏更是早就停步在了二楼拐角栏杆处。
贺行冷笑着握着拳,准备看霍斯尉又一次驳他亲爷爷的脸面,想想都觉得丢人和好笑。
可谁知霍斯尉往椅子上又踢了一脚,不是踢,准确来说是用脚拨开,动作幅度不大。然后把面前的路给清开了,脸上依旧挂着刚刚一样和煦的笑,跟相熟的人一一打着照呼。
席间不知是谁松了一口气,看好戏的人也愣住了,发现并没有发生自己想象的事故。霍斯尉整理了面前的领带,偏过头问邵景轩:“你叫我做什么?”
“我……”邵景轩话噎在了喉间。
“你放心,我有分寸。”霍斯尉知道邵景轩是担心自己,好笑之余多的是感动,毕竟昨天自己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斯尉,好久不见。”沈君竹即使是穿着一身便装也遮挡不住他一身出众的气质,英挺俊俏的脸上见到霍斯尉后溢出的笑有些局促但也不失真诚。偶尔霍斯尉也会思考那张纸质的报告单是否出了错,毕竟沈君竹的性子与霍正军并不相通。但那是霍正军的警卫员给霍正军送过去的文件中夹杂着的报告单,被霍斯尉在家里偶然截到后看到的。
所以,没有错。
想到这霍斯尉的脸色渐渐又冷了下来,与对面的沈君竹四目相望,霍斯尉淡漠地“嗯。”了一声,这是他头一次见着沈君竹没有发作。
贺行一脸愕然地看着前面平静的两人,“表哥的脾气好了很多。”一旁的祁思敏突然间出了声,贺行与他对视一眼。
邵景轩听见霍斯尉这么一声“嗯。”才意识到霍斯尉跟沈君竹从前的交锋是真的告一段落了,也真正意识到霍斯尉的脾气秉性变了。但刚刚对着贺行明明还————
邵景轩眼神一动,心中明了了几分。
霍斯尉一来,沈君竹就主动离开了,天知道这位祖宗的脾气是什么样,他不想跟他有冲突,也不想给自己找事,率先下了楼。不过路过楼梯的时候却被人绊了一脚,沈君竹仰起头一看,冲他笑得一脸挑衅的正是和霍斯尉关系极好的贺行。
沈君竹眼眸暗了暗,没搭理,径直下了楼。
霍斯尉可算是忙起来了,陪着客人打牌,听着他们说这半年来A市发生的事。霍斯尉挑的这桌人忒有讲究,都是以前认识但是不怎么熟的,霍斯尉一过来坐下其他几个人都有点诧异,但互相对了眼神后心照不宣地接着聊着天。
打了一下午牌几个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加上霍斯尉对着几个人观感不错,还约了以后继续打牌。
“那一波都是周党的。”牌打完了,坐了一下午没挪窝的霍少伸了个懒腰,邵景轩的话悠悠地就从耳边响起,霍斯尉被吓得往旁边挪了一步。
看着邵景轩那张幽怨的脸剜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骂他:“滚。”临了了,霍斯尉怕他误会,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这桌看着面善,正好缺了一个人,我才过去。”
邵景轩“嗯”了一声,他知道霍斯尉没别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写的我困傻了 元旦快乐 我就睡了四个小时来着
第72章 滴水不漏、撒癔症、事故
寿宴最热闹的是晚上这一阵,该来的人都来齐了,白天没过来的人晚上都得了空。老爷子被人围着一整天脸上就没见着落下过笑。霍正军也忙得脚不沾地,别的军区也来了人又与他是战友,还是曾经老爷子的得力手下干将。个个都是老爷子的座下客与学生,这下好了,只是中午的一场席就喝了一个中午外加一个下午的酒。
一桌子的人甭提多高兴,眼见着几名首长挥着胳膊通红着脸隐隐有直接搭台子唱戏的的意思,身边的警卫员互相交换了眼神,觉得各自都丢不起这个人,赶紧拉住了。沈君竹低下头跟霍正军说了什么,后者猛地一拍头这才想起来这可是他亲爹的寿辰,而不是战友聚会,连连吩咐人带着各位首长去休息。
而霍斯尉乐得清闲,跟他爹今天难得没有冲撞,还打了一下午牌,闲散得很。晚上还有一个重头戏,是老爷子的致辞,原本霍老爷子不想致辞的,这么文绉绉的东西,觉得煽情得很。
后来老爷子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已至耄耋之年。当时还在一线的时候,时不时在大会上还念念发言稿,后来退居二线到后来颐养天年时,竟然连当时最不稀得做的事也没有精力与机会去做了。回首间不是对权势的贪念,而是对曾经戎马前半生的唏嘘和和平顺遂的后半生的感念。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家里人商量着让霍老爷子致辞,他不去,霍雯劝了好几天不管用,霍斯尉回来与他下了一场棋就说服了老人的原因。
高朋满座,一楼的宴会厅亮如白昼,大门敞开着,侧过头就能看见门外车水马龙。霍斯尉却在二楼,倚在栏杆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对着宴会厅最前面的台子。那里架起了话筒支架,铺上了红色的地毯,一位夫人被请来做致辞前的临时主持,看上去和煦温婉,落落大方,她话音落下时,往后退了下来,霍老爷子拄着拐杖登上了台。
手里拿着的那张遍布折痕的纸,是老爷子的手稿,亲手写的,上去也不需要有人扶,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我这条腿的腿疾是37年的时候在南方的一个县里跟敌人斡旋交战的藏在草垛里敌人开枪扫射清查的时候中的弹。”老爷子的第一句话刚落下,现场鸦雀无声,似乎都在屏息凝神认真听着老爷子的发言,霍斯尉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爷爷跛的那只脚上。
发言时间十分钟,其实老爷子的稿很短,但上面写满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到了后面几乎都是脱稿,现场的人大多都是军政届的人物,尽管心思各异暗流涌动在这一刻都放下了心里的算计听这位老人的致辞。
是批判、是否定、是赞许、是敲打,是激流勇进而后功成身退赤诚爱国老将的托付与鞭挞。“君子慎独,卑以自牧。矜老恤幼,清风两袖。”这十六个字,是老爷子用来做结束语的,霍斯尉早就眼熟耳熟了,打小被耳提面命,这十六个字他倒背如流。
一霎时,掌声雷动。霍老爷子抬眸望,与霍斯尉的目光相撞,他咧嘴一笑,冲自己的爷爷竖了一个大拇指。
老爷子的肺腑之言是他都为之惭愧的,他随着人流鼓掌,心情有点惆怅。这一刻的老爷子不像是他能随意插科打诨的,让人陡然升起肃穆敬意。他叹了一口气,但愿爷爷这番话能让人醍醐灌顶,但,人心诡异多变。
霍斯尉摇了摇头,掏出手机给司沛南报备自己的情况。
邵景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霍斯尉身边来了,按理说今天应该陪在他爸身边的,结果全天跟霍斯尉的私人保镖似的。
“你怎么见天儿的跟我在一起啊?你不跟邵叔叔在一块啊?”霍斯尉抽着跟司沛南发信息的间隙,抬起头看了邵景轩一眼,后者老神在在地端着一杯茶装模作样的喝。霍斯尉看了几眼觉得这茶喝的有点不对劲,收了手机把他的茶杯端过来闻了闻。
霍斯尉气笑了,把茶杯往桌上一撂,旁边的邵景轩看着霍斯尉的眼神特别诚恳,霍斯尉一时无语,叩了叩桌子皱着眉问他:“你这烫梨汁又是哪儿来的?”
邵景轩快速地看了霍斯尉一眼,把茶杯揣进了怀里:“赵柯下班了给我送来的。”
“送来的?”霍斯尉眼里带着疑惑:“致美斋旁边不就是一家烫梨汁店吗?我记着年代还挺久了。”
邵景轩点点头:“对对对,就是那家!”
“?”出去走两步的事,还需要赵柯送?
邵景轩扬了扬眉,倚着中间的桌子就往霍斯尉这边靠:“这你就不懂了吧?来,我跟你说……”
霍斯尉一抬手,“打住。”语气冷漠:“我不想听。”
邵景轩:“……”
晚宴晚宴,吃过了最后一顿晚饭基本上这一天就了了。霍斯尉把邵景轩一个人晾在偏厅喝烫梨汁,自己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致美斋的洗手间跟休息室在一个方向,霍斯尉过去的时候身边正好路过一个端着茶水的服务生,走的很快但有点漫无目的,抻着头四处张望。
多半是新来的服务生,致美斋前厅极大,是宴席厅,中厅游戏,偏厅用来休息歇脚。中间串联着的长廊九曲回环,新来的找不到地方也是正常,不出事就好。
“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结果,念头还没消下去,就前面就传来一声惊呼和一阵慌忙的道歉声。霍斯尉循声看过去,果不其然正是那位服务生,端着的茶盘陡然间摔落在地,茶水洒了一地,还好不多。
霍斯尉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大事,但想了想,他还是踱着步子走了过去。
好在冒犯到的是一群性格还算柔和的夫人们,约莫五十来岁,三两成群应该是好友说话,结伴去休息室的。除了最开始的惊呼以外,三人都很镇定,其余两位夫人检查着中间那位有没有被烫到。霍斯尉很面熟,而今天包了场,所以一定是来参加爷爷寿辰宴会的。
“手脚麻利点,收拾好了去找工具过来清理干净,以免别人滑倒。”霍斯尉语气冷漠,看着蹲在地上收拾的人出了声。
然后视线缓缓往上,看向了被撞到的那位夫人,霍斯尉低了一张手帕:“您没事吧?”语气疏离但技术周全。
霍斯尉现在认出来了,这就是在台上当了一会儿主持的女人。
面相温婉,脾气也很好,对着霍斯尉摇了摇头,他不认识她,但她却是知道这个霍正军的儿子,霍老爷子的孙子。
“老爷子精神矍铄,身体康健。”夫人接过手帕,赞许地看了看霍斯尉,这一遭却发现霍斯尉与旁人嘴里那些流言传的不太一样,至少没有传言里那么嚣张跋扈,戾气缠身。
“嗯,借您吉言。”霍斯尉与女人,尤其是母亲辈的女人本就不擅长对话,现在出于礼貌关照几分,多余的话他也不太会接了,霍斯尉扫了两眼这位夫人的耳坠,有点愣神,一时间没有动作。
“霍少?”旁边的夫人看霍斯尉视线一直没动,有些好笑地出声提醒,霍斯尉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给她们让出了路。
待她们走过,霍斯尉眼底升起一阵疑惑,停住了往前的脚步,撤回身看着那位夫人眼底晦暗不明。
霍斯尉好歹是主人,没有说客人都走了,还留着主人作甩手掌柜的。霍老爷子霍正军霍雯,还有他的大伯小姨,表弟表妹与他一齐在门口送客,夫人间话倒是密,临别之际还约着下次一起喝茶。
霍斯尉在霍老爷子身后规规矩矩的站着,侧着身子跟邵景轩说着话,两个人自打见了面就跟双生子一样,让霍家人哭笑不得。但两个人从小就是邻居,打呱呱坠地时就在一起玩,加上两家联系紧密,霍正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霍斯尉心不在焉了。
霍斯尉虽说跟邵景轩说着话,眼睛也一直盯着外面,刚刚那位夫人过去的时候霍斯尉不动声色地挪了眼神过去,颔首扬了扬下巴,“那位夫人是老爷子致辞前的主持吧?”霍斯尉一番话问的滴水不漏,邵景轩果然也没发现霍斯尉的异样。
他只瞥了一眼就回过了头:“是啊,省厅的吧,跟着我爸见过几次。”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似想起来了什么:“她儿子都快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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