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去。”池君韬说,“我写论文。”
“这么刻苦。”穆煦说。
乘坐电梯到15层,刷卡进房,穆煦弯腰打开行李箱拿出电脑,坐在沙发上敲打键盘。池君韬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皱着眉头看文献,俩人互不打扰,空气中漂浮着键盘噼啪的声音。
阳光消失于地平线,池君韬打开顶灯,问:“外卖还是出去吃?”
“外卖。”穆煦说,“明天的会我得上台发言,材料没改完。”
“你吃什么?”池君韬问。
“随便,你看着订。”穆煦说,他眉头紧锁,删去反馈回来标红的词句,替换更为精确谨慎的措辞。
池君韬是标准的北方口味,穆煦看起来也不像喜甜的人,池君韬找了家西北菜馆,点两份过油肉拌面。
“你带口香糖了吗?”池君韬问。
“带了,箱子里,你自己翻。”穆煦说。
明珠峰会的地位仅次于博鳌亚洲论坛,是国内第二盛大的商业会议,政府、企业及专家学者齐聚上海,凝聚共识、深化合作、促进发展。每期明珠峰会提前两周放出议题,参会者拿到请柬的同时分为多个小组,以议题为中心展开讨论。像穆煦这样需要上台讲话的嘉宾,必须提前将演讲稿发给组委会进行多轮审核,避免被媒体抓住漏洞大肆攻击。
穆煦一直工作到凌晨两点,他揉揉酸疼的脖子,抬起头,池君韬坐在沙发另一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不去睡?”穆煦问。
“想事情。”池君韬说。
“看着我想事情?”穆煦问。
池君韬说:“看你要收费吗?”
“要,一眼一百块。”穆煦说。
池君韬掏出穆煦给他的银行卡,豪气地说:“我出一万,包月。”
穆煦拍掉池君韬的手,合上电脑,伸个懒腰:“完事,睡觉。”
池君韬跟在穆煦身后,问:“明天的议程是什么?”
“开一天会,闭幕后的晚宴比较轻松,是猎艳时刻。”穆煦说,“大家通常在晚宴上聊一些八卦。”
“开会的时候呢?”池君韬问。
“你的身份是我的助理,负责会议纪要和给我倒水。”穆煦说,“给我倒水就行了,别人的话你不用理。”
“要是别人非要让我倒呢?”池君韬说。
“你就把水壶扣他脑袋上。”穆煦说。
上午十点,穆煦和池君韬准时入场,被礼仪小姐引到第一排坐下,桌上的铭牌写着【华金投资】。
和水色兰庭的私人圈层晚宴不同,明珠峰会汇聚各方大佬,池这个姓在这里显得不那么敏感出众。几乎没有人公开认出池君韬是池琰的孙子,只当他是华金总裁的助理。
倒是穆煦,作为华金投资的门面、政府商务部的嫡系,受到了诸多企业家的格外关注。纵使他年纪轻轻、阅历有限,没有人敢看轻他,少年天才虽然稀少,但并非绝迹。
池君韬也不差,兢兢业业地扮演好助理的角色,端茶送水、记录会议细节,手指敲打键盘如幻影,微笑的弧度和穆煦如出一辙的程式化。
终于到傍晚闭幕式,致谢、鼓掌、给到场记者派红包,穆煦松了口气,对池君韬说:“你今天表现很好。”
池君韬弯弯眼睛,问:“足够通过面试吗?”
“面试我助理的话,通过了。”穆煦说,“可惜你面的是法务。”
真是一点儿不吃亏,池君韬腹诽,他合上电量报警的电脑,说:“我去寄存电脑,你等我一下。”
“好。”穆煦站在原地看池君韬走远。
“穆先生。”会议上与穆煦相谈甚欢的一位中年男性路过穆煦身旁,问,“一起去外面抽根烟?”
穆煦摆手:“我不会抽。”
“那就出去透透气。”男性说,“听说你没有伴儿,我怎么样?”
年长、身材不错、相貌也可以,穆煦说:“我不喜欢烟味。”
男性抬手将烟盒扔进垃圾桶,说:“我其实没有那么大的瘾。”
有点可爱,穆煦评估一下,问:“你住哪?”
池君韬远远看着穆煦与男性攀谈,他不会追人,破坏姻缘他十分懂。没等男人回答,池君韬的手搭在穆煦肩上,迎着穆煦不解的目光亲在对方脸颊:“穆总,聊什么呢?”
眼见中年男人难堪地后退一步,穆煦的左手拧在池君韬腰间,竭力维持的笑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别误会,他是我的……”
“情人。”池君韬忍着痛说,“我是他花钱包养的情人。”他生怕穆煦身上的脏水不够多,特意掏出银行卡,低沉磁性的声音拧成麻花状的娇羞,“穆总,打钱。”
第23章 你不要跟我装疯卖傻
穆煦被池君韬矫揉造作的声音膈应得够呛,他看向中年男人,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处理一下私事。”他掏出名片递给男人,“有机会的话,我稍后联系您。”
男人推拒道:“不了,穆先生的事情比较重要。”
一番明褒暗讽的话让穆煦讪讪收回名片,他提着池君韬的领子拐进左手边的走廊,一把将池君韬摁在墙上,压抑着火气问:“你又发什么疯?”
“多有意思啊,你不觉得吗?”池君韬一副你怎么开不起玩笑的表情,懒散地靠着墙壁站立,“你们开一天会,不闷么?”
穆煦眼神阴沉,掐住池君韬衣领的手掌移向对方脖颈,他压着声音说:“你不要跟我装疯卖傻。”
“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告诉我。”池君韬问,“我没有被你包养吗?”
“整个北京都知道我被你包养了哎。”池君韬说,语气极其之轻佻欠揍,气得穆煦牙根痒痒却说不出个反驳的词句。
这确实是穆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水色兰庭的宴会,穆煦听到周围充满恶意的风言风语但笑不语的举动,存了几分揶揄和要挟的心思。他想借他人之口暗示池君韬,究竟是谁占据主动权。
然而池君韬不但坦坦荡荡承认穆煦包养自己,还反将一军,搞砸了穆煦的艳遇,用两三句话把酝酿怒火的穆总裁堵得无话可说。
通常下一句穆煦应该接【那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可池君韬是池琰的孙子,即使穆煦得了失心疯都不会说出这种傻叉话。况且池君韬本人跟穆煦的审美差距大到,穆煦压根对池君韬没有任何友谊以上的想法。
经此一役,维持友谊的想法也没有了。
穆煦松开池君韬的衣领,退后一步,面色冷淡,大不了这次晚宴纯谈生意,各回各家。他看也不看靠在墙上唇角翘起的池大少,转身离开走廊,穿过人群走向宴会厅。
池君韬没再说什么混账话刺激穆煦,安静跟在穆煦身后,扮演乖巧情人的角色。
北京,石景山区。
一套平平无奇的两居室内,八十岁出头的老爷子窝进皮质沙发的拐角处,身形干瘦,双眼清明。坐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为老人递上一杯茶:“爷爷。”
“放那,不想喝。”池琰说。
“您知道君韬……”池佑话题起了个头,被池琰打断:“我知道。”
“他的脾性,哪能受欺负。”池琰说,“小周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你少瞎操心。”
池佑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池琰看,无奈地说:“我没担心,我是说,他发短信告诉我他过得很开心。”
“哼。”池琰发出一声冷笑,“大半个月过去就发了一条短信,我看他是乐不思蜀,恨不得改姓穆了吧。”
“……那倒也不是。”池佑小声为堂弟争取权益,但看池琰黑沉的表情,收效甚微。
上海,明珠峰会。
圆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穆煦抿了一口白葡萄酒,右手支撑下巴,状似认真地听桌上的人高谈阔论。池君韬坐在穆煦身旁,他坐得离穆煦极近,胳膊挨胳膊,就差没坐进穆煦怀里。
“你一定要挤我吗?”穆煦小声说。
“给你夹菜。”池君韬夹起一块排骨放进穆煦的盘子。
“我有手。”穆煦说。
周围的人因池君韬给穆煦夹菜的动作眼神微妙。
“这位是……”一位穿着黑色裙装的四十来岁的女企业家问。
“助理。”穆煦说。
“真是服务周到。”另一个男人搭腔。
也不能怪别人阴阳怪气,池君韬的做法很难不让人多想。
穆煦自食苦果,拾起筷子低头吃掉排骨。他非常想把排骨拨到盘边,但那样动作过于明显,他更希望将这个尴尬的话题尽快翻篇。
穆煦食不知味,一心想快速结束晚餐环节。放下筷子,他端起酒杯站起身,找到主办方齐聚的那一桌,开口是客气的敬酒词,而后寒暄几句,感谢主办方周到的招待,并提出晚上有会议,需要提前退场。
主办方表示理解,派一位助理将穆煦送到出口处,穆煦和池君韬走到前台领取电脑,打车离开会场。
“我想吃泡面。”池君韬说。
穆煦不搭理他,摇下车窗吹风。
“香辣味的,加一根火腿肠。”池君韬说,“穆总,你吃吗?”
“不吃。”穆煦说。
“我请你。”池君韬说。
“不要。”穆煦说。
“别生气嘛,我不是也没约到伴儿。”池君韬说。
“那是我害的吗?”穆煦看向池君韬,“你故意的。”
池君韬避过这个话题,他指着酒店旁的超市:“我去买泡面。”
出租车靠路边停稳,池君韬打开门下车,穆煦没有跟着下车,他移到右边位置,伸手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到处转转,随便去哪,转半个小时,我透透气。”
“好的。”司机师傅发动汽车。
池君韬站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载着穆煦的出租车向左汇入直行道,低声骂了句:“小心眼。”
小心眼的穆总坐在车里,反思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出了点差错,回忆他把池君韬摁到墙上威胁时的场景,他从未被气到这种程度。
即使学校里因华侨身份被歧视、工作上被刻意刁难、归国后面对某些官员的阴阳怪气,他都没有太过放在心上。Anna和他打电话时开玩笑地说,Lance你太傲慢了,你看不起任何人,人类当然不会和狗置气。
想到这里,穆煦对池君韬的情绪骤然复杂起来,不得不承认池君韬有两把刷子,能屈能伸且聪慧无比,不然怎么会把穆煦噎得无话可说。
半个小时兜风回来,池君韬仍站在原地。穆煦推开车门,池君韬仔细打量穆煦的脸色:“消气了?”
穆煦关上车门,给池君韬加上一个新标签【耐心十足】,他瞥池君韬一眼:“你去买。”
池君韬翘起唇角,跑进超市抱着两桶康师傅香辣味和两根火腿肠走出来,和穆煦并肩踏入酒店大厅,胆大包天地问:“今天的那个大哥,你看上他哪儿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指望池大少学会看人脸色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穆煦说:“跟你没关系。”
“我换一种问法。”池君韬站进电梯轿厢,“你建议我找一个聪明且通透的情人,这很难,我需要一点好运气。”
穆煦看向池君韬,等待池大少的问题。
“我觉得你不错。”池君韬说。
“……”穆煦皱眉,“你是下面的?”
“我不是。”池君韬说。
“我也不是。”穆煦说。
“床上的事床上聊。”池君韬说,“精神契合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一点儿也不契合。”穆煦搞明白池君韬今天的异常,原来池少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他说,“我喜欢年纪大的、温柔包容的情人。”
“我喜欢年轻听话的情人。”池君韬说,“我们互不是对方的理想型。”
“对。”穆煦指望池君韬认识到这个想法多么荒谬。
“那又怎样。”池君韬说,“总有第一次,人生的乐趣在于尝试。”
可惜池君韬最不擅长的就是反省和承认错误,他看向穆煦,眼睛明亮:“咱俩试试?”
“不。”穆煦果断拒绝,把池琰的孙子拐上床,他怕他爸半夜找他谈心。
“好吧。”池君韬耸肩。
穆煦眯起眼睛,他不相信池君韬这么容易松口,他问:“你想干什么?”
池君韬仰头看着蓝色荧屏上的数字跳动,“叮咚”,15楼到了。
第24章 强扭的瓜很甜
清晨六点半,手机铃声响起,叮叮咚咚吵得人烦不胜烦。穆煦摸到枕头边的电话,习惯性划开接听键,迷迷糊糊地说:“喂?”
“穆总,我是梦然。”阚梦然的声音同样不清晰,像隔了层玻璃说话,“邵经理被扣到大理了,要您去接一下。”
“大理?”穆煦问,“他去那干什么?”
“他说查一宗案子,具体情况您得问他。”阚梦然说,“我已经帮您预定了去大理的机票,今天上午十一点二十,虹桥机场出发。”
“哦好。”穆煦眼睛半阖,声音低弱。
“还有池少的机票,我一起改签了。”阚梦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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