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停了下来,小声说:“再往前就有守卫了。”
商鸣谦点头。
几个人愈发小心谨慎起来,收敛了自己的气息,用法宝伪造出虚假的境界。准备万全之后,那人打开了石门,门后是一个大堂,大堂中间的瞭望台上挂着一个红幡,上面写着“照影教”,应当是这个邪派的名字。
这大堂恐怕挖空了半个山体,照影教的弟子来来往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十分严密。其中一个人,身着一身墨绿色的短打,和其他弟子的服装不太一样,应该是个小头目,看到他们几个人进来,便过来问询,指着商鸣谦几个人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显然是没有认出商鸣谦来。商鸣谦本是想碰碰运气,如果被认出来了,便直接和他们对战,如果没有认出来,就潜入其中再看看。这个门派如今才开始冒头,实力应该不强。
第一百零四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那人说:“他们也想加入我教,所以我就带过来给您看看。”那人怕死,心知不器阁不好惹,便也帮着商鸣谦等人编谎话。
“嗯,去登记吧。”小头目没生疑。
于是商鸣谦等人被带着来到了一个石室,石室简陋,连个凳子都没有。那人老实交代说:“其实这个石室有阵法,那些散修进来了就出不去,都被关在这里。”就算他不说,商鸣谦也注意到了,他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暗中动了手脚,所以这个阵法并不能困住他们。
商鸣谦用手抹了一把石墙上的灰尘,转头,说:“所以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能见到祭祀凶兽的场景了?”
那人点了点头。虽然如此,但商鸣谦并不想坐等,于是隐了身形偷偷地摸了出去,将这门派的地形摸了个通透,只是奇怪的是,一直没有看到凶兽的影子,恐怕是被控制在其他地方,需要等待这些照影教的人带路。怕他们起疑,商鸣谦在查探完地形之后,就从外面回来了。几个弟子也稍微用神识扫了一下外界的环境,有了一个底。
没过多时,就有人来带他们出去。进来的又是一个穿褐黄粗布短打的人,这个人头发有些卷,两根头发总是不服管教地在他眉前翘着,看上去有些滑稽。这人说:“你们跟我出来。我要领着你们去一个地方,通过了考验才能加入我们照影教。”
商鸣谦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随后又经过一条约莫两百多步的蜿蜒曲折的隧道,来到了另外一道石门前,这弟子用令牌打开了石门,随着门的渐渐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正圆形的水潭,水潭上方有一个雕刻着麒麟的石头喷嘴,水流哗啦啦的从麒麟嘴里流淌出来,落入了水潭之中。
水潭深不见底,底下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看不真切,用神识探查却是一片漆黑,这水潭之下似乎暗藏玄机。随后那弟子又用令牌在水中一照,水面慢慢降低,直到里面又露出了一段向下的石梯。石梯有些打滑,不知道通向哪里。那弟子示意他们往前走。
这洞口很矮,商鸣谦往下走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低下头,以免被梯顶刮伤。又往里面走了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里面依旧是个洞窟,但是洞窟的石面上都挂着一条条的发着绿光的萤草,将整个洞窟照得绿惨惨的。有水从洞顶滴落下来,还能听见哗哗流动的水声,应该是有地下暗河从这附近经过。
越往里走,那些藤曼愈发多了,抬头一看,洞顶都是盘根错节的草木根须,其中有些根须还挂着血红的汁液,与他们之前在洞外见到的红树的根出奇的一致。越走,眼前的路就越宽,但是穹顶却愈发的矮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直到前面又看到一个石室。这弟子打开石室的门,眼前是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正中的碑文上写着:千秋楷模,功德永昭。
商鸣谦读来,只觉得讽刺之极。
那弟子跟了进来,让商鸣谦等人划手掌,将血手按在一个圆石仪器上。商鸣谦蹙起眉头,不知为何有些厌烦这样的仪式,但又不好打草惊蛇,那人已经把匕首递了过来,示意他割开手掌。商鸣谦没理他,手掌一翻,蝉翼匕首出现在他的右手中。商鸣谦在自己的手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水汩汩流出,他看着那血流淌出来,心中竟涌现出几分畏惧,不知从何而来。随后他将手按在那个圆形的仪器上,仪器发出一阵刺目的白色光亮,将洞窟照耀得宛若白昼。
这情景何其熟悉,他却想不起来了。他闭上眼睛,想要将这段记忆从脑海深处重新翻找出来,却始找不到。似曾相识,就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那主持仪式的弟子也大惊失色,从未见过这般优质的血气,就好像是专门为了那个凶兽而准备的似的,那血味儿不似普通人,反到透着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道,清新冷彻,如一阵微风夹杂着雪沫。
那弟子欣喜若狂,甚至来不及测试其他几人,欣喜若狂地退出了石室,想要挥手关上房门,还说着,“真是太好了,再也不用去抓人了!”商鸣谦的头有一阵的晕眩,商悦连忙扶住他,小声道:“家主,你怎么了?”商鸣谦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很不舒服。从石室上方照进来了一束微弱的光线,那光线打在石碑上,好像月圆之夜的光辉。
那照影教弟子正要溜走,却被商鸣谦一道剑气击倒。商鸣谦震碎石门,快速走了出去,剩余的几个不器阁弟子连忙也跟着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商鸣谦听到了一阵尖锐的熟悉的似龙似鸟的叫声从背后传来,一瞬间令商鸣谦汗毛卓竖,背脊一阵发紧,每一寸骨骼都在战栗着。巨大的阴影慢慢将他笼罩,周身冰冷彻骨,如坠深渊寒潭。
商鸣谦缓慢地转过头去,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庞然大物。那庞然大物浑身通红,只除了一对翅膀是白色的,两个头上灯笼大的眼睛正用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然后它微微站开了嘴,露出上下两排锐利的獠牙,那嘴张开的弧度,好似猩红洞窟。
腥臭的风浪随着它的吼叫席卷而出,商鸣谦浑身发木,动弹不得,整个人好似被钉死了一般。一股恐惧感从灵魂深处冒了出来,迅速包裹了他的全身。
商悦见他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似乎是被吓住了。但是又觉得不可能,家主单枪匹马杀掉相柳,怎么会怕这么个东西?但是事实上,商鸣谦就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什么都没有做,拿着剑的手微微发抖。
“家主?怎么办?”商悦拉住他的袖子,试探问道。
商鸣谦哑声吐出一个字来,“走……”
商悦觉得他有些奇怪,但那凶兽还在呲牙咧嘴、耀武扬威,如果正面相抗,还有一战之力,但商鸣谦都发话了,商悦也不敢违抗他,只好撤退。只是商鸣谦神思恍惚,凶兽撞击石壁,引发了一阵地动山摇,碎石滚落,有一个石块快要砸到商鸣谦的头顶,他竟然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商悦暗道不妙,转身劈飞石块,拉着商鸣谦就往外跑。
第一百零五章 幻影终破,尘霾自散
几个弟子边跑边躲,一路杀了出去。那些照影教的弟子也知道出了大事,连忙过来查看,混乱中也顾不上有外人闯入,那凶兽完全挣脱了桎梏,在教中横行霸道,甚至已经口吞了数个教中弟子。等到不器阁弟子都跑了出来,山洞上方已经开裂,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塌陷下去,成为一片废墟。商悦连忙叫上守在铁晓泉旁边的两个弟子,背上铁晓泉,一同御剑离开。
一弟子问:“家主怎么了?”
商鸣谦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中,失魂落魄,恍恍惚惚,拿着剑的手颤抖着,几乎失去了意识,一路上几乎是被商悦拽过来的。
商悦摇头,说:“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先回去再说。”
几个弟子也不再多说,很快就升到了半空中,一瞬就飞出去了百来丈远。原处的山坳处显现出一片血红,惨叫声远远地传了出来,暮霭沉沉,山雨欲来。
商悦等人回到了越州的院子里。江浮清看到商悦他们回来,连忙迎上去,商悦却走上前来,对江浮清道:“夫人,你快给家主瞧瞧,他到底是怎么了?”
江浮清见商鸣谦神思恍惚,手掌不自觉地微微发抖,直觉他又PTSD了,连忙拉着他的手,让他在院子里坐下,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他的手上。商鸣谦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回过神来,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下去休息吧。”
商悦在旁边站了半晌,他从来没有见到商鸣谦这样过,十分担心。江浮清问商悦,“你们遇到什么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儿的?”
商悦回想了一阵,说:“哦,是在那个凶兽出来之后。”
“那凶兽长什么模样?”
商悦说:“龙似的,红色,两个头,还有一对白色的翅膀。”
“赤蛾。”江浮清沉声道。
商悦又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又说:“赤蛾?原来是赤蛾。那个照影教专好饲养凶兽,活人投喂。除了赤蛾之外,还有那妖树。当真是十恶不赦!”江浮清听后眉头紧锁,怪不得商鸣谦成了这样,这完全就是让商鸣谦再走了一遍当年的祭祀流程,连所祭祀的凶兽都是同一种。
江浮清叹气,见到商悦等人也负有不同程度的伤,便叫来柳不嗔一同包扎医治。柳不嗔正为某事烦心,最近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闺阁小姐似的,江浮清怕他憋出病来,便给他找点事情做。
柳不嗔虽然精神不大好,但是手熟,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包扎,看一眼病患就知道开什么药,因此还算有条不紊。几个弟子也十分惊奇,可叹自己往日竟没从他的好吃懒做中看出这般神妙医术,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呀。柳不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包扎着,偶尔看一两眼门口,似乎在怕着什么。
商鸣谦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刚才好像出现了幻影,似乎也是一个祭坛,他割开手掌,用鲜血献祭凶兽赤蛾。他蹙起眉头,却始终想不起来。又觉得自己刚才指挥失误,错失了杀掉那个凶兽的时机,又不知要闹出什么岔子来,因而懊悔自责。
伤患都处理完了,江浮清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没关系,只是你小时候被它吓过。所以习惯性的恐惧罢了。”
商鸣谦喃喃自语,蹙起眉头,“小时候……”
江浮清坐下来,握住他的手,说:“很久以前了。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拥有无边法力,无上修为。你再也不用怕它。它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的欺负你了。”
商鸣谦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不知道江浮清为什么知道。应该是红色人格告诉他的吧。所以商鸣谦也没有询问。
当天晚上,商鸣谦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处于漆黑一片之中,周围没有一点光亮。这个时候,赤蛾的幻影在梦中出现,十分巨大,笼罩在他的上空,它口中飞射出红色的火苗,如同礼花在空中绽放。
他一开始是十分害怕的,几乎不能挪动步子,只是抬起头仰视着它,看着它在空中飞驰盘旋,发出振聋发聩的刺耳叫声。商鸣谦觉得那叫声太大,几乎刺穿了他的耳膜,不得不捂住耳朵,随后脚也发软了,又只好蹲在地上,闭上眼睛,不想去看。
只要不看就好了。
只要不看,它就不存在了。
他对自己说。
可是那赤蛾的叫声还是回旋不息,甚至愈发大声,就在他的耳边炸响着。他能感觉到它翅膀扑闪的声音,还有那凌冽的风浪。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它就会张嘴把他吞下,嚼得细碎。商鸣谦大口地喘息着,眼泪从眼眶中溢出,背脊微微颤抖着。
此时,他听到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没用的东西,你怕什么?它有什么可怕的?杀了便是了。”那人说。
商鸣谦抬起头来,发觉远处是一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一个红衣人从火焰中慢慢走了出来,火焰组成了他的身躯,然后他的身躯渐渐凝实,显出细致的轮廓。他朝他走了过来。商鸣谦认出了他,他就是自己。
红色的自己。
红色的商鸣谦神态恣意,并不惧怕那天上张牙舞爪的赤蛾,笔直地站立着,与它遥遥对视,红色的带着火焰的鳞片从他的手腕儿出生长出来,渐渐覆盖了整双手,最后在指尖生出锋利的爪尖。他腾空而起,无所畏惧地朝着空中的赤蛾幻影打去,一瞬间,漆黑的天幕被染出无数道鲜红的亮线。赤蛾又发出几声痛苦的哀嚎,似乎被打伤了。
地下的商鸣谦低下头,看见自己白色的衣裳逐渐发起亮光,然后一瞬间,漆黑的空间变得洁白,好像一张白色的宣纸。而赤蛾的身影显现出来。原来那只赤蛾的身体那么渺小,与一只麻雀差不多大。只是在光线的作用下,那个幻影才显得那么大,那么骇人。
白色的商鸣谦恍然大悟,原来笼罩着自己的阴影,竟然是这么不靠谱的东西。于是他拿起剑,朝着那赤蛾劈去,那赤蛾在一瞬间消散了。
商鸣谦醒了过来,坐起了身。
第一百零六章 直面恐惧
由于结界被破坏,照影教被自己驯养的凶兽反噬,已经是苟延残喘、方寸大乱。他们才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管附近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地想要逃走。只是被早已经埋伏在那里的不器阁弟子给逮个正着。商鸣谦又从灵州调了些人手过来,把附近的凶兽都剿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个赤蛾还在游荡躲藏,伺机寻找猎物。凭那几个弟子的身手,稍有不慎便会被它所伤。所以商鸣谦还是决定自己前往剿灭,以免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只是那赤蛾十分警觉,藏匿在某处,并不常现身,弟子们也难以确定它的行踪,更别说把它铲除了。商鸣谦来到密林深处,林中风动,偶尔能听得见虫鸣鸟叫。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他的血是吸引赤蛾的法宝。
想罢,商鸣谦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心,任由血流淌出来,还把血滴在附近的灌木草丛里。微风吹过,血味弥散开来。商鸣谦早就拿起了拂衣剑,警惕地环顾四周,用神识查探着周围的环境。
此时一阵地动山摇,劲风扑面,地上的枯树枝被风卷着朝商鸣谦飞扑而来,乱石击空,弹陨一般。商鸣谦在面前竖起了一个屏障,挡去了那些沙砾石子、枯枝烂草。随后,赤蛾的身形在密林中闪现出来,甫一出现,狂风更厉。四周的树木都被它搅得粉碎,只剩下几处断桩。
商鸣谦头一次在这种青天白日里看清它。它长得十分像龙,有着龙的尾巴。但是它有两个脑袋,和一双白色的翅膀。商鸣谦紧紧握住手中的拂衣剑,剑尖一横,飞到半空中,朝着它一剑劈下。
赤蛾不退反进,朝着商鸣谦张开了腥臭的大嘴,那嘴张开的弧度,足以生吞下一个人,就像一个猩红洞窟。商鸣谦突然一阵头痛欲裂,灵气逸散,整个人从高空坠落下来,猛地摔在地上。他一个翻滚,将剑插在地上,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却又是一阵晕眩,脑子里过电一样,指尖有一瞬间的酥麻,再也拿不稳剑柄,往后趔趄了一步。天地混沌,日月倒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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