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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述(近代现代)——丈步

时间:2022-03-15 09:59:34  作者:丈步
  方挚抿了抿嘴,把唇面上残留的水抿进嘴里,然后慢悠悠把椅子放回到书桌前:“行,走了啊。”
  “嗯。”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几秒后,门外脚步声渐远消失,房间就重新恢复了寂静。
  许榭愣了一会儿,忽然哀嚎一声拉过被子,把整个自己埋了进去。
  周遭温度攀升,他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因为心动而升到耳尖的红潮。
  可心跳如擂鼓,诉说无谓的自欺欺人。
  每天都在和方挚相处,许榭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的情感。
  所以会有昨晚的那句“更亲密一点”,所以会有在今早烧到迷糊的时候梦见方挚,然后起来用学习来抑制那些疯狂躁动的念头。
  十七岁的情感炽烈冲动,烧的人几乎失了理智。
 
 
第24章 朋友
  方挚从宿舍楼出来,赶跑几步赶上了回教学楼的大部队。
  他以为自己踪迹隐匿,不知不觉混进队伍无人可知,哪知道一回头,正对上江岸暗含期待的脸。
  方挚让他吓了一跳:“你哪儿窜出来的?”
  江岸嘿嘿一笑:“方哥,你这回可得感谢我了啊,要不是我给你找理由,说你肚子疼,咱班早操的出勤分就让纪检大队扣了啊。”
  方挚集体荣誉感欠缺,经江岸这么一提醒,才觉出自己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路的行为有多过分:“……谢了。”
  “嘿嘿,咱俩之间说什么谢啊。”江岸撞了撞方挚的肩膀,“干什么去了?”
  方挚一听江岸八卦的语气就竖起警惕:“……回寝室拿资料去了。”
  “哦……”江岸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那资料呢?”
  方挚有种被他看透了的心虚感:“……没找到,应该是让我带回家了。”
  “哦……那……”
  眼看江岸还有要接着质疑的架势,方挚赶紧找理由开溜:“我去个厕所,走了。”
  “哎哎……”江岸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方哥兔子似的窜远了。
  方挚诡异的行为成功点燃了江同学的倾诉欲。他边随着人潮走走停停慢慢移动,边逮着正好走在他身边,十分之不幸的严晴巴拉巴拉:“晴儿,我觉着我方哥有事瞒我。”
  严晴白他一眼:“你是你方哥监护人么?管这么宽?人家有事瞒你不是很正常?毕竟你这大嘴巴出了名的不靠谱。”
  江岸被她的反问三连问得喉头一哽,半天没说出话。
  其实最开始受方海文之托照顾方挚,他是打心眼儿里拒绝的。
  那时的方挚还处在人人避之不及的阶段,江岸不想自讨没趣地上前搞什么突然关照。
  他一是怕自己会被和方挚归为一类,然后受到同等的孤立对待,二是他对方挚没什么好感。
  倒不是因为那些谣言,单纯是因为他看不惯方挚那副拽上天的高冷装逼模样。
  但毕竟是受长辈之托,而且依照自家爹视兄弟如手足的性格,自己做事要是不上心,搞不好自家小区湖里会多一具无名男尸。
  于是,江岸开启了自己的暗中观察行动。
  这项行动没什么乐趣,因为方挚的行程实在乏善可陈,基本就是教室宿舍两点一线,三餐非常不固定地偶尔去食堂或是小吃街吃个饭。
  唯一让江岸意外的,是方挚会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去喂流浪猫。
  这个时间不固定,地点是在学子林那边。
  每当他像个窥视者一样躲在绿从树荫间,看方挚顶着棺材脸喂流浪猫,就莫名觉得他那副样子拽得还挺萌。
  对人有所改观,此前什么自讨没趣的想法就没了踪迹。
  两人的关系始于方挚的一场胃痛。
  江岸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吊车尾,那段时间他被老杜调到了讲桌边上听课,每天都被各科老师的唾沫溅到怀疑人生。
  那天,他正在接受老杜的唾沫洗礼,洗到恍惚间,余光突然瞥见被老杜叫上讲台写题的方挚按了按肚子。
  没隔几秒,又按了按,然后那只手就没再离开。
  江岸视线向上,掠过少年人劲瘦的腰肢和略显单薄的脊背,最后停在汗湿的后颈上。
  他想起方海文跟他交代过的方挚有胃病,瞬间就有点紧张,噗呲两声吸引还在奋笔写题的方挚。
  对方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理。
  江岸抓耳挠腮急了一阵儿,眼瞅着老杜走下讲台去看别人写题了,赶紧趁机小声喊:“方挚。”
  方挚转头,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江岸连比划带说地指了指他按在肚子上的手:“胃疼了?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方挚人还是懵的,脑袋嗡鸣间,看见面前的大高个儿站起来喊了句“方挚胃疼,我陪他去医务室看看”,下一秒,他就被拉着出了教室门。
  方挚凝固了一路,经过操场的时候才回过神,用力甩开江岸的手,惊疑警惕地看着面前,在自己印象中仅是同班同学的高壮少年。
  “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是看你不舒服……”江岸后知后觉地察出自己的鲁莽冲动,弱弱在方挚的逼视下解释说。
  方挚抿了下嘴,冷声说:“多管闲事。”
  自己的好意换来这么四个字,江岸脾气也上来了:“我想管啊?要不是你叔叔托我照看着你点,我才不会闲得给自己找个保姆活儿呢。”
  提及方海文,方挚就没那么富有攻击性了:“你认识我叔?”
  “是啊。”说到这个,江岸就没藏着掖着,蹲在花坛边把一切都说了,“我爸和你叔是大学同学,上下铺的好兄弟……哎!我爸说你大前年过年还跟着你叔一块儿来我们家拜年呢!可惜,那会儿我在爷爷家,没见着你。”
  方海文朋友遍天下,年年带方挚见朋友,年年的朋友都不一样。
  方挚稍稍回忆一下,没什么印象。
  江岸哪管方挚记不记得,一个人絮絮叨叨把自己受方海文嘱托,暗中观察方挚等一系列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行吧,我承认我这人怂,之前怕跟你在一块儿受连累……但现在我已经没这种想法了啊。”江岸手里揪着花坛里的杂草,不敢抬头看方挚,只敢倒豆子似的一句句往外蹦自己的想法,“我就发现吧,你这人还挺善良的,就是老绷着脸挺吓人的……就你要愿意,咱俩就遵循长辈意愿交个朋友?”
  方挚没有对此作出语句回应,但是几天后,江岸收到了封皮写着方挚名字的数学笔记。
  此后,江岸就正式开启了自己的保姆生活。
  直至方挚跟许榭越来越亲近,甚至到密不可分的地步之前,江岸都没觉出自己对方挚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他对方挚嘘寒问暖,照顾有加,给他保姆级别的关心,做朋友该做的一切,但潜意识中,他把方挚当成“长辈托付需要照顾的人”会更多一点。
  所以其实江岸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会刻意把方挚排除在自己的朋友圈外。
  他可以随意进入方挚的世界单独和他笑闹,却绝不会把方挚带进自己的世界,让他认识更多人,见识更多热闹。
  在他们之间这段存有隔阂的关系中,方挚一直是被动的。
  江岸大大咧咧,本来就不是能敏感捕捉别人情绪的人,朋友一多,更是心眼粗比象腿,时至现在,方挚同许榭越走越近,江岸才在隐约一股醋劲儿里察觉自己的残忍。
  说是朋友,但自己接受他到底接受了多少?
  方挚跑路经过办公室的时候被老杜叫住了。
  他以为自己逃早操的事情被捅到老杜这儿了,有点紧张地跟在老杜身后走进办公室。
  老杜带他走到打印机面前,出纸口正缓缓吐出一张油墨香的试卷:“这是我们几个数学老师讨论整理出来的竞赛题集,你拿去给这次要去复赛的同学分一下……刚好碰上学校制度革新,这次竞赛挺多人看着的,都上点心。”
  一听不是早操的事情,方挚悄悄松了口气。
  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老杜话锋一转:“刚刚早操,干什么去了?”
  方挚心里一紧,刚想拿忽悠江岸的理由把老杜也搪塞过去,又突然记起自己早上给许榭请假的时候找老杜要过一班班主任的电话。
  对一个知情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老杜不比江岸,没那个功夫到处说事儿。
  思及此,他乖乖说了实话:“我去宿舍看许榭了。”
  “啊,这样啊,他还好吧?”
  “还行,看着挺精神的。”
  “行,事出有因,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不为例。”老杜把打印好的试卷收拾成整齐的一叠递给方挚,“你那个手呢?怎么样?”
  “除了一点疼,没什么大问题。”说着,方挚还抬了抬手臂,示意自己没事。
  老杜突然就笑开了:“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开朗了啊……挺好,少年人就该是这个样子,阳光一点,张扬一点,别整天沉沉闷闷的,看着比我这个三十多岁的人还老气……行了,快上课了,试卷记得找时间分啊。”
  方挚应声接过老杜手里的试卷,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老杜欣慰地看着少年挺直着脊背离开,转头看身边埋首在办公桌改试卷的一班班主任,语气揶揄:“听见没?你家宝贝学生没什么事。”
  对方笔下没停,低低地“嗯”了一声。
  “哎,老钟,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老钟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笔,回忆似的想了一会儿:“我算算啊……初中,初二吧,那时候你转学过来,咱俩一个小组一个宿舍,干什么事都黏在一块儿,然后就是一起升的高中……说这个我记起来了,你高二还是高三的时候不是有个女朋友吗?我记得是叫什么……魏庆芸吧?好家伙,你那可真是,见色忘友,天天围着人家转,把我这个兄弟忘到太平洋去了……现在怎么着?你妈还给你安排相亲不?”
  “你这……回忆归回忆,不带人身攻击的啊。”老杜笑说,“说起来也是可惜,那姑娘可是我的初恋,结果就因为让老师发现了我俩牵小手,人家害怕,说什么也不再乐意跟我处了……唉,那时候谈恋爱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一点小风小浪就跟世界末日似的。”
  “当年你俩这么分的啊……”老钟感慨地咂摸两下嘴,“那这后来也没再见你跟别的姑娘处啊?怎么?念念不忘初恋情人?”
  “去你的!”老杜一个空纸盒扔向老钟,“你这个嘴打从我认识你开始就这么个欠抽模样。”
  “哈哈哈哈……”老钟乐了几声,“咱俩还真是挺有缘,那年高考,咱俩就差两分还是三分吧,一块儿上的师范,然后毕业了分开了几年,没成想,后头兜兜转转,咱俩又一道在这儿工作了。”
  “是啊,都这么些年了……”老杜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天花板,“说实在的,有你这么个一块儿走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还真挺好的。”
  “你这是怎么了?忽然感慨人生?”
  “我这不是看见方挚跟许榭就想到咱俩了嘛……这少年时代认识的朋友到底还是跟其他的不一样,不掺杂其它东西,实实在在的就是真感情。你就看现在他们,不跟咱那会儿心里惦记着对方一个样儿吗……”老杜敲了敲桌子,忽然转头看老钟,做了个喝酒的动作,“不说他俩,咱俩下班之后……走一个?”
  老钟回以微笑:“行。”
  只是如此,身边未变之人的寥寥数语,便好似岁月脚步未曾向前,他们仍旧是在少年时期。
  与此同时,当方挚捧着一沓试卷准备回教室的时候,遥遥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许榭。
  方挚皱眉上前,目光不善地从下至上扫过许榭手里拎着的白色塑料袋,敞开的校服外套,干裂苍白的嘴唇,还泛着潮红的面颊……
  ——最后冷声开口:“干嘛?拖着娇弱的病体来上课?”
  许榭被方挚的形容词逗笑:“没有,给你送点东西。”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印着学校超市logo的塑料袋。
  方挚对这个袋子一天一见,熟悉得不行:“牛奶啊?”
  “嗯。”
  方同学面上没有好脸色地说:“我自己会买。”
  手却很诚实地接过许榭手里的袋子。
  “怕你忘了。”
  两人相对而立默了一会儿,方挚见许榭没什么要说的了,就开始赶他:“行了,没事就回去躺着,假都给你请了,瞎折腾什么……”
  半怒半怪的担心语气听得许榭眉眼弯弯:“嗯,我就是躺得闷了出来走走,顺便买个牛奶……”
  还有,见见你。
 
 
第25章 竞赛
  许大佬恢复能力惊人,到傍晚时分就能跑能跳了。
  “真行?别到时候晕了,我可不负责把你弄回来。”
  方挚反坐在椅子上,受伤的那条手臂懒懒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许榭递给他的苹果咔嚓咔嚓地啃,旁观许榭收拾等会儿晚课要用的教材。
  “真没事了。而且我昨天晚课就没上,今天又躺了一天,要是再不去上就落课程了。”
  昨天晚上,方挚和许榭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近十点多了,别说是晚课,连最后一节晚自习都没赶上。
  “现在不都总复习了么?上课也都是做试卷,去不去都大差不差吧。”方挚对许榭去上课这件事还是不太放心,“试卷我可以帮你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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