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再不洒药马上伤口就快愈合了。”
季寒砚微微攥了下他有些冰凉的手:“怎么可能。”又解释道:“洒多了会疼。”
闻初权当没听见,转移注意听起了秦白辞和她师姐的谈话。
“才认识多久?你怎么能吃他的糕点,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们又不是坏人!”
“坏人这俩字又不会写在脸上,我当时还觉得胡铭是好人呢。”
闻初听到这就没再听了,推测抓回来的那个男人可能叫胡铭,他转了下视线,看到那人脸色铁青,胸口不正常地起伏着,脸上有些胀,似乎是想吐。
不过多时,秦白辞便气呼呼地走回来,板着脸坐在闻初旁边,眼睛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
师姐立刻跟了过来。
季寒砚余光瞥到人影,率先用那要呛死人的语调开口道:“我们只是来找件东西,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
“紫霜宫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师姐冷冷道,目光还在秦白辞身上。
季寒砚给闻初抹上了药,然后不紧不慢地绕着绷带在他手腕上缠了几圈,打了一个精致的结,这才把扣在腰间的令牌拿出来,摆在师姐面前,言简意赅道:“来拿琉璃盏。”
她面色微变,刚才那一直凌人的模样顿时就收敛了起来。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胡铭的事,对这几件宝物都没太放在心上,但这件事情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宝物出现在各大门派掌门的房间里,掌门出门游厉一直未归,宫内诸多事务由我代劳,前几日去她房间里看过,”她语气相比刚才缓和了些,“未曾发现琉璃盏的存在。”
“哦,”季寒砚道,“所以你不仅拿不出东西,还把我的人打了。”
他笑了一声:“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师姐脸色又白了一度,露出些懊悔的表情,她看向闻初:“刚才多有冒犯,请见谅。”
季寒砚似乎还是不满,闻初见这人似乎想继续呛回去,便指着躺在地上的人开口问道:“琉璃盏不在紫寒宫内,是不是被那人偷了去。”
师姐低着头,转身面带怒气地看向胡铭,三字慢慢挤了出来:“或许是。”
胡铭觉察到她的目光,半坐起身,因为没什么力气,说的话也像是飘起来的:“我没见过琉璃盏,也没进过掌门的房间,拿走的也只有你的一些首饰品,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扯。”
“除了你谁还会偷东西!”师姐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恨不得立刻走过去将人抽得遍体鳞伤。
“我中了毒,”胡铭抑制不住地咳嗽一声,身形消瘦无比,整个人如风中残烛一般,“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骗你们的。没进过掌门的房间,也没有偷琉璃盏。或许是你上次没看到,再进去找一找不就得了。”
闻初看着胡铭,道:“那就进去再找一找吧。”
师姐明显犹豫了一下。过了会道:“紫霜宫里都是女子,两位……”
“无碍,”季寒砚道,“找一个偏僻角落里的房间就行,我们也不会随便出去。”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有什么再拒绝的理由,点头同意了。
说是偏僻的角落还真是偏僻,房间位于紫霜宫最偏远的一处小山脚,周围除了树林和湖泊,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显得有些孤孤零零的。
但房间并不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豪华,吃穿用度一应俱全,门前还派了些人把守。
秦白辞带着他们俩走进来:“这是以前一位掌门住的地方,到现在已经很久都没人住了,师姐派人打扫过了,只是里面只有一个房间,你们稍微凑合一下。”
朝廷和江湖上的门派本来就不怎么对付,人家没把他们俩直接赶出去,还给了住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大概还是看在闻初手上伤口的面子。
闻初打量了一圈:“多谢。”
秦白辞看了眼闻初手上的伤口:“师姐她向来心快手快的,刚才是她太冲动了,你不要生气。”
说完,她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原本早就过了正午,又在船上耽搁了些时间,此时正好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没过多长时间,便有人托起盛着饭菜的木盘走过来,闻初闻到香味立刻凑了过去。
他身上是浅绿色的常服,头发干脆利落地束了起来,额角冒出些许不安分的碎发,眼里带着光,嘴角也淡淡地弯起来,是独有的一份少年气。
来送饭的人一边把菜放在桌子上,一边悄悄地打量着闻初,脸渐渐红了些。
闻初浑然不觉,他的视线全都放在了面前香喷喷的饭菜上。
季寒砚忽然走过来,接过那人手里的东西,顺势又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视线:“我来吧。”
女孩抬头看了眼人,随即低着头把东西递了过去:“一会你们把吃完的碗碟放在厨房里,厨房沿着门口的一条小路就能走到。”
她说完也没等两人回话,一溜烟跑出去了。
闻初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手中的筷子忽然被人抽了出去。
他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季寒砚在他右边坐下来:“你右手的伤还没好。”
闻初看了眼自己手腕处的伤口:“然后呢?”
他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个应该不会影响吃饭,在干饭人眼中这点小伤无伤大雅,想着便要伸手去够自己的筷子。
季寒砚把手抬高了些:“我喂你。”
闻初伸到半空的手忽然就僵住了。
房间内蜡烛的光慢慢摇曳着,光影被放大映在两人脸上,似乎在一边燃烧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季寒砚看着闻初的侧脸,还有长长的眼睫,心跳蓦地被放大了无数倍。
闻初眨了下眼睛,把手放回去。不经意间看到这人的眼神,似乎盛满了荡漾的水,水里又只溺了闻初一人。
他心里一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或者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当即就要站起身:“我不饿了,我先回去睡觉……”
季寒砚伸手把他拉了回来,闻初脚步一歪,就这么半躺在了人怀里。
周围明明更寂静了些,闻初连心跳都慢慢屏住,但还是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
季寒砚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着,他随即紧紧抱住了闻初,似乎是在抱着什么珍宝:“我……有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有事离开,以后有缘再见,勿念。
季寒砚那句话像是压抑了许久似的。
手腕上的血淡淡晕在纱布上。
闻初道:“哥, 我手疼。”
这声音把季寒砚拉回了神。
闻初喊他“哥”,是在提醒他,把他当朋友、当兄弟, 却没有别的意思了。
季寒砚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还未出口的话被闻初尽数堵了回去,闷得他胸口都在发着疼。
可还惦念着他的伤,又不舍得再说什么耽搁时间,他起身去拿了药。
季寒砚苦笑一声, 几个字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刚才一直都在脑海里想着上药的步骤,这次的动作相比上次熟稔了许多。
闻初看着季寒砚极为认真的神情, 低下头敛去脸上的神情。
“还疼吗?”季寒砚问。
闻初摇头,打在两人手臂上的影子晃了晃。
季寒砚抬眸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闻初一直没抬头, 小声问:“好了么?”
“好了, ”季寒砚道, “吃点东西。”
闻初飞快地往嘴里塞了点吃的, 然后跑走了。
季寒砚看着闻初的背影, 眼里闪过些许的落寞。
闻初一下子就扑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闷着被子叹口气, 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前一段时间还对他冷嘲热讽爱搭不理的, 怎么今天就要……
两人之间的气氛真是越来越怪了。闻初颇有些不适应,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这样的季寒砚。
闻初把脑袋往被子里又埋了些。他摸着身边柔柔软软的床, 忽然意识到,这里……只有一个房间。
他猛地坐起身, 面色严肃了一些。
汤圆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他无所事事绕着飘了一圈。
“汤圆,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你说的是世子吗?”汤圆道, “我觉得这个反应还挺正常的。”
“不是,我听到了点声音。”闻初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季寒砚人不在,应该是把饭菜送往厨房去了。
闻初出门前脚步顿了一下,在袖间拿出一个极小的短刀,走到桌前飞快地刻下了几个字,随即出了门。
汤圆有些不解道:“你要去哪?这是被季寒砚给吓跑了吗?”
闻初怒不可遏:“怎么是被吓的,我有正事要做!”
他说这句话时有些心虚,闻初原本是不打算冒这么大险的,刚才的事确实有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既然知道了季寒砚的心思,那么还整天跟人在一块住一起未免有点耍流氓,而且还有点尴尬。
闻初大致算了算,觉得只要最后一步走好,剩下两件他自己很快就能拿回来。
虽然这样忽然离开有些不大地道,但是他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但自己要是把这几件东西都交给朝廷,应该也算是帮了他的忙吧。
若是以后有缘再见,就道个歉。
不过应该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门外有几个紫霜宫的人守着,看到闻初的身影后拦住了他的去路:“现在时辰有些晚了,公子是要去哪?”
“刚吃饱饭,”闻初笑了一下,“有些睡不着觉,出来走走消食。”
几个人对视一眼,想着他不怎么认路,估计就在周围随便转转,便让开了路。
闻初先是在门口绕了下,一边绕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但他怕季寒砚回来,没敢绕太久,视线一转,看到旁边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趁着那几人不注意,抬脚便走了过去。
“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闻初道。
汤圆问:“然后呢?这声音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紫霜宫说没见过琉璃盏,胡铭说琉璃盏就在这里。一种可能是师姐进去的时候确实没见到,但是那可是宫主的房间,人不在必定会有人打扫,过了这么多天,这么大一个宝物怎么可能还是找不到。”闻初一边在漆黑的树林里慢悠悠地走着,一边道,“虽然不排除上面那种可能,但我觉得事情哪会这么简单,要不就是被人偷走了,要不就是他们有人说了谎。”
季寒砚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得顺着背后那人的意愿进来走一趟。
再顺回去,如果是紫霜宫说谎,大概就是不想把东西交给朝廷。
如果是胡铭说谎……闻初想不出胡铭为什么要说谎,那人说的没错,他中了毒本就受制于人,无论承不承认这件事紫霜宫对他的态度都是这样,实在没必要死咬着这一件事不放。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闻初来说结果都差不多。
只要换到对方的角度思考一下,基本上都能预测到对方要采取的行动。
若是紫霜宫说了谎,想把琉璃盏据为己有,那要做的无外乎是要把季寒砚这人给赶出去,或者用什么谎言糊弄过去。
若是没说谎,那就更简单了,矛头一下便指向了背后那人,他的目的不就是破坏掉紫霜宫和朝廷的关系么。
余光瞥到一个人影,闻初像没注意到似的,步调不变,依旧气定闲神。
身后忽然传来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剑光从眼前闪过。
闻初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避开,脚步也停了下来。
面前这人穿着一身紫色的服装,模样和紫霜宫内的校服别无二致,那名女子握着剑,直直指向闻初。
“姑娘这是何意。”
那人冷冷道:“公子不必问我,要不是你们非要进来拿走琉璃盏,紫霜宫也不会出此下策。”
“什么下策?是要把我杀了,还是要挟持我威胁世子?”
那人并未回答他的话,身形一闪,便朝着闻初冲了过来。
闻初一动不动。
长剑在距离闻初一刻的位置咻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躲?”
“啊,我觉得紫霜宫应该不会派人杀了我,”闻初慢悠悠道,“你们没这个胆子,毕竟紫霜宫外面还围着一圈朝廷士兵,所以挟持我去威胁世子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闻初笑道:“毕竟世子对我什么样你们也看到了,说不定挟持了我真的能让世子打道回府呢?”
她迟疑了一下,把长剑收了回来,又问了一遍:“那你为什么不躲?”
“手上有伤,我应该打不过你,躲也没用。”闻初道,“更何况我也不想让季寒砚把琉璃盏拿回去。”
不想让季寒砚把东西拿回去?他不是季寒砚的护卫吗?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他和自己才是一伙的?
她蹙着眉看着闻初,不理解这人的做法,更不理解他说的话。
可闻初说了最后那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会他看这人迟迟没有动作,便开口催促道:“不把我绑起来么?你的任务应该还没完成。”
*
季寒砚把碗碟送到了厨房,刚才见闻初没吃什么东西,便让大厨又熬了一碗粥。
他端着热乎乎的粥对大厨道了声谢,随即顺着小路往房间里走。
推开房间的门,他把粥放在了刚才吃过饭的小木桌上,准备去卧室把闻初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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