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在昏迷,但是丧尸化的部位没有上次那么明显,只有靠近心脏的左手手臂有从手腕上露出青白色的痕迹,其余的肢体看起来都暂时还好,不像上次那样,哪怕穿着长衣长裤也还是能看出丧尸化的模样。
柳若松示意了一下,问道:“情况还好?”
“比预想得好一点。”方思宁苦笑一声,说道:“多亏你和傅队的慷慨帮助。”
“谢就免了。”柳若松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想问你一件事——你们研制出的那个阻断剂,在没感染丧尸病毒的情况下,可不可以打。”
方思宁跟药剂打了这么久交道,何等聪明,几乎是一点就通,瞬间就明白了柳若松的言外之意。
“你想把它当预防疫苗打?”方思宁摇摇头,遗憾道:“不行,如果没有丧尸病毒在人体里,这种药剂就不兼容于人体,会在短时间内被代谢掉——除非是你先打了药剂,然后在极短时间内被丧尸感染。”
见柳若松似有意动,方思宁先一步说道:“但这样的话两边不讨好,一边又还要经受八小时的感染期,一边又因为代谢的原因,可能会导致药剂效果不够好。所以才说这种药剂目前还很鸡肋,无法真正意义上解决人类面对的困境。”
“如果有伊甸园壹号基因和B-92的帮忙呢?”柳若松问道。
方思宁先是疑惑,但紧接着他就瞪大了眼睛,迟缓地张了张口,无声地指了指柳若松,又指了指门外。
“接下来的事情,关乎你我,关乎邵秋,也关乎全人类。”柳若松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留下一小片阴影,显得他无端有些深沉的模样:“所以我希望,就算你做不到,也能给我们保守秘密。”
方思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状态的邵秋。
然后他咬了咬牙,说道:“可以。”
柳若松在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好了一篇腹稿。其实应对方思宁这样单纯的研究人员很容易,他不用提到重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只需要把所有事情都轻轻扭转一下,就很容易把他们串成一条线。
比如傅延只是自己想起了七年前被注射伊甸园壹号的事,也比如说,关于最终研究所的线索,其实是艾琳本人给他们的。
方思宁显然听过“夏娃”的大名,也清楚她不是外面那些毫无理智的丧尸,于是轻而易举就相信了柳若松的话。
好像自从被卷入这个局之后,他连说谎都已经变得得心应手了,柳若松想。
“所以要进研究所的重点,就是要解决这些丧尸吗?”方思宁说:“还要提高伊甸园壹号的浓度?”
“对。”柳若松说。
方思宁想了想,说道:“前者我暂时还没想出什么办法,我们可以尝试着把延缓剂和阻断剂放在一起,看看效果。不过既然你说那些丧尸认得伊甸园壹号的基因,那只要保证傅队长跟大部队在一起,你们不要落单不就好了吗?”
“实地作战很难。”柳若松说:“需要想更稳妥的办法——那后者你有什么办法吗?”
“可以尝试用傅队的样本来催化一下伊甸园壹号。”方思宁说:“就像艾琳一样,只要一直保持丧尸化的状态,就能保证伊甸园壹号的活性。理论上,只要人体里这个比例失衡,伊甸园壹号的占比就会逐渐变大。”
“不可能。”柳若松果断拒绝道:“涉及人身安全的不行。”
“我们可以取一点样本,然后用样本培养。”方思宁紧接着说:“这里的一切研究设备都是现成的,有完善的样本培育环境和储存环境,所以体外培养,理论上应该也可行。”
这个方案显然安全得多,柳若松心念一动,缓缓点了点头。
“这算是我们之间的额外交易。”柳若松说:“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确实有。”方思宁说:“如果事情顺利,能拿回伊甸园壹号的话,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进行特效药研究?”
“对。”柳若松说。
“我要求小秋参加,等到第一批安全药物出现,我要他先用。”方思宁说:“按傅队的军衔来看,他应该很说得上话吧。”
方思宁对军队内部的情况不清楚,他只是看傅延做为外勤指挥官,就理所应当地觉得他的权柄颇大。
柳若松想了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诳他。
“这件事他可能说了不算,他还没那么大的话语权。”柳若松说:“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俩会尽我俩最大的努力,能争取到什么地步就争取到什么地步。”
“……可以。”方思宁说。
有了方思宁的帮助,柳若松很快重启了研究所的研究进程。
方思宁暂且搁置了回程的计划,把邵秋托付给了傅延和贺家兄妹俩。冯磊对他们这些事儿一概不管不问,也不多去打听他们在干什么,只负责做好自己的战时准备。
几辈子下来,B-92延缓剂的相关资料他背都背的下来,加上方思宁现成的阻断药剂,他们几乎没废多少功夫,就做出了第一批组合样本。
柳若松他们提取了那些现成研究员的血液样本进行了初步实验,但进展很不理想,因为没有体内的“对应点”,所以没被改造过的普通人无法让药剂在身体里留存。
柳若松不由得想起陆离,如果是他们那种被改造过的特殊人群,说不定还能尝试一下这种方法。
不过好在第二支线的进展不错,方思宁提取了他们留存的丧尸样本,在保留傅延样本活性的情况下进行了尝试性的融合,最终结果还算不错,在设定好培育环境的情况下,没有出现体外不兼容的情况。
“真是万幸。”柳若松叹息道:“要是丧尸病毒跟B-92一样娇贵,体外时间久了就不存活不变化,这件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总会有办法的。”傅延靠在休息室的床上,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你不是也说了,重启不会把我们重启到绝境里去的。”
最近这段时间,傅延留在研究所养伤。上辈子空出的空窗期被紧锣密鼓的紧急药剂实验占满,柳若松每天在研究所上下两层来回跑,最后傅延实在看不下去,指使贺棠帮他往柳若松的研究休息区搬了一张折叠床。
“按现在的进度,只要顺利,应该一周之内就能提取出高含量的血液样本。”柳若松说:“我想了想,艾琳做培养皿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都处于非发狂情况,伊甸园壹号的活性幅度变化应该很大,所以这道门锁的判定应该不会非常精确。”
傅延嗯了一声,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丧尸潮的事儿解决不了。”柳若松轻叹一声,说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尽可能找到免疫的办法,他们数量太多了,真的很难应对。”
“其实,你可以换种思路。”傅延缓缓道:“如果按照上一次的走向,其实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
“什么意思?”柳若松问。
“你上次去主控室的时候,有受到什么阻拦吗?”傅延问。
“还真没有,只遇到几个雇佣兵,但都被解决了。”柳若松说:“我猜他们也怕遇到丧尸,所以躲起来了。”
“所以说,你只要找到一组能进入主控室,并且不会被丧尸传染的人,这个任务就成功了一半。”傅延说。
第203章 “你就把我养在家里好了。”
傅延的话给了柳若松新的思路,他辗转反侧了两天,冷不丁想起一个“土办法”。
在最初,根本没有B-92延缓剂的时候,他们是只能找跟傅延同血型的人,然后通过输血加病毒的方式来达到延缓感染的目的。
这个办法又土又笨,还没效率,在柳若松的人生里已经属于最早期的胡来产物,相比起后来的延缓剂成品来说,差别堪称现代化拖拉机和古代的土爬犁。所以柳若松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怎么让药剂更加完善,却没往回想一想。
他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后就再睡不着,于是连夜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就要去找方思宁。
傅延浅眠,被他的动静惊动了,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腕。
“这大晚上的,去哪?”傅延哑着嗓子说。
“去找方思宁。”柳若松说:“哥,你说得对,按你的想法来办,可行性确实更大一点。”
傅延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正是半夜,柳若松才躺下没两个小时。
但他观察了一下柳若松的表情,见他神采奕奕,就知道八成连这两个小时他都没睡过,一门心思只想着这点事儿了。
傅延知道,这件事一天不结束,柳若松心里那根弦就一天松不下来,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自己也跟着坐起身来,弯下腰开始穿鞋。
“哎,你接着睡啊。”柳若松说:“我自己去就行。”
“你们研究这点东西,难道不带我吗?”傅延说:“这地方的活样本也就我一个人吧。”
柳若松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或许傅延跟他想到了一起去。
作为“被试验品”,傅延跟柳若松的角度不一样,反倒是对那些伤害过他的手段更加记忆深刻一点。
“……那好吧。”柳若松说。
他说着半跪下来,伸手去帮傅延扶正了军靴。傅延惊了一瞬,小腿下意识往后蹭了一点。
“你别……我自己来。”傅延说。
“用不着你跟我客气。”柳若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把他拽了过来:“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有的是机会指使你打洗脚水。”
柳若松说着帮他把裤脚捋进靴筒里,然后仔细地系好鞋带,这才拍了拍手站起来,分给傅延一只手。
傅延这次很上道,很快握住了他的手。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柳若松忽然说。
傅延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我有预感,这次就是最后一次。”
其实上一次,傅延已经有预感要结束一切了,只是他当时把那种预感当成了自己幻觉的佐证,所以在最后一根稻草来临之前没能坚持住。
不过好在最后一次重启来的突兀又毫无准备,不像前几次那样钝刀子割肉,所以对柳若松的影响反而不比前几次更大。
说到底,他们已经在这种漫长的重启中被潜移默化地扭转了认知,对重启的恐惧不再来源于不确定的未来,而是痛苦本身。
而且傅延经历了几次磨人的重启,冷不丁来了个痛快的,居然有种触底反弹的感觉。
疼是疼,但他心里居然莫名地开阔了几分,好像这冲动下的一枪把之前积累的怨气也开出去了一样。
傅延微微拧着眉,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种心态,觉得隐约间有点危险,需要调整一下。
他跟着柳若松走到实验区,本来以为柳若松就够拼命三郎了,没想到方思宁比他尤甚,甚至都没有回去。
明亮的大灯把实验室映得亮如白昼,方思宁穿着单薄的白大褂,好像要融入这个环境里。
短短几天内,他消瘦了很多,手腕上仿佛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挂在骨头上,眼下都是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沉默又憔悴。
柳若松知道,除了工作之外,真正让他变成这样的是心累。
他和邵秋之前的角色好像颠倒了,只是好在方思宁精神上没出什么问题,只是人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你怎么来了?”方思宁说:“有东西落了?”
“我有个猜想。”柳若松说:“你们这里有血液处理装置吗?”
方思宁先是疑惑地看向他,柳若松想了想,把那个“笨方法”告诉了他。
说来好笑,这个主意最早还是方思宁出的,就在第一次重启的时候,结果现在反过来要柳若松提醒他。
他们俩一个是专业对口,一个是身经百战,彼此交流起来颇为有效率,三言两语间就达成了共识。
片刻后,柳若松走回来,半蹲在了傅延面前。
“200cc,哥,你忍一下。”柳若松说。
傅延点了点头,自己挽起了袖子。他手臂上的伤已经结了痂,虽然行动间要小心一点,但已经不耽误行动了。
柳若松从他身上取了一点血样,然后在方思宁的帮助下重新进行了一次模拟实验。这次的实验结果还不错,从结果上看,只要延缓效率够强,理论上是有感染真空期的可能的。
接下来的几天,柳若松和方思宁按这个思路,从队伍里挑出了一批和傅延血性相同的年轻军人,采集了他们的血样,进行了模拟实验。
因为不确定最后的结果,所以他们暂时还没采取输血这样的方式——毕竟傅延的血样有限,经不起那么大量的撒网实验。
在挑选出来的“先锋队”内,贺枫贺棠也在其中,但或许因为男女差异的原因,他们俩的样本实验结果天差地别。
丧尸病毒本来就是针对青壮年男性的,就算用了高剂量延缓剂,贺枫的样本感染速度也很难控制在一个稳定的数值上。实验情况好的时候,他的初感染进程可以延长到十六小时,但如果情况不好,这个数字就会缩减到五到七小时。
也就是说,他跟邵秋一样,如果执意要这么干,最后或许也会出现部分丧尸化的情况。
但贺棠的模拟结果最为出色,在两种药剂的加持下,她的初感染进程会出现在七十二小时之后。
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全值范围了。
贺棠对这个结果颇为兴奋,她眉眼飞扬地接过单子,说道:“那是不是我就可以打先锋了?”
“理论上是这样。”方思宁说:“如果不小心被丧尸感染,延缓剂的效果可以保证你七十二小时内不会出现不可逆转的丧尸化症状,那么只要在这个阶段内,你注射了阻断剂,理论上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什么叫不会出现不可逆转的症状?”贺枫忽然问。
“就是说,感染这件事是没法免疫的。”方思宁说:“但延缓的效果足够好,就会放慢感染的步调。我们现在看到的‘丧尸化’成果,其实是感染到了不可逆的阶段才会出现的体表反应。在这之前,感染虽然也会存在,但因为进展非常缓慢,体量也小,所以不会对人体产生很严重的后果,可以通过人体代谢或者治疗手段来进行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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