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末国际研讨会开幕式,高塔的武装力量都会集中在市政厅,本部守备空虚,是个大好机会,可惜拉维尔也要参与会议。那就只能搞出些大动静,让高塔和警卫厅无暇他顾,方便他浑水摸鱼。
制造混乱这种事,除了专业惹是生非的乐园,还有谁更合适?正巧,高塔刚刚端了乐园的一个重要据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乐园会乐意给高塔找点麻烦的。
不过乐园接连被高塔打击,估计损失不少,要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和筹码,他们也不会疯到做出自杀式袭击。哪怕是炸弹也需要引信引爆,这把燎原之火,还得由他来点燃。
图耶在乐园够久,这些年乐园行事随性,仿佛就是个单纯的反社会反政府的普通恐怖组织。可他在乐园看似单纯的暴力行为中隐约窥见了冰山一角,乐园在针对学者,尤其是精神医学方面的专家。这次国际研讨会他们肯定有所绸缪,他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一把,给他们一点兴风作浪的信心。
图耶回到宿舍,打开自己的通讯手环,熟练地登进暗网,发布了一则消息。很快有人找上门来,那是来自加密频道的通讯请求,他在背叛乐园两个月之后,又通过特殊渠道重新和这个组织搭上了线——在高塔的眼皮子底下。
作者有话说:
依然是无聊的过渡章,图耶马上又要干坏事了!
第26章 浑水
〔有蛇!〕
秋末冬初,季节交汇,正是天气阴晴不定的时候,前几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就灰蒙蒙的,厚厚云层遮蔽住太阳,笼罩大地的不知是雾还是霾,能见度不到五十米。
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天气,图耶裹着羽绒服靠在阳台边抽烟,指间火光一闪一闪,好似不详的凶兆。后天上午国际研讨会在市政厅开幕,世界各地的学者齐聚中央区,就暂住在不远处的外宾酒店。高塔这些日子热闹许多,为避免意外发生,防卫部添了不少人手,进进出出都被严加监管。
几天前他和乐园取得了联系,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乐园居然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拉维尔的图谋,在确认图耶是“潜伏在高塔的暗线”之后,给了他一个任务:找到一个银色头发的高级向导,将他带出高塔。事成之后,乐园承诺帮他改头换面,还开出了一个足以让他下半生衣食无忧的价码。
这个任务可真是意外之喜,图耶本来只打算和乐园里应外合制造骚乱,趁乐园袭击外宾酒店,高塔和警卫厅手忙脚乱之时掳走拉维尔。不过他一个人想带着另一个大男人逃出中央区可没那么简单,如果能借乐园之手达成目的也省得他多费功夫。
一根烟烧到最底,图耶含着烟嘴吸完最后一口后将烟蒂丢到地上,鞋尖碾了一下烟头,那点子余火便倏忽灭了。
他掏出通讯手环,在联系人中找到一个烂熟于心却从未拨出过的号码,给对方发了条简讯:“十点钟,小花园,我考虑好了。”
回复很快就传了过来:“我会准时到。”
鱼儿咬钩了,图耶抖落一身潮气,愉快地进房间收拾好必备物品。
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他进高塔时孑然一身,虽然芬利爱多管闲事,给他添置了一堆东西,但都是琐碎物件。他环顾一周,带走了房间里的钢笔,高塔没收了他的武器,连那把制式匕首也要了回去,钢笔笔尖是不锈钢做的,好歹算个锐器。
十点时雾散了些,天还是阴的,充满山雨欲来的压抑。小花园人来人往,都是去A座医疗部参观学习的专家学者,图耶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坐着等人,石桌上落满枫树叶子,他挑了片顺眼的,无聊地用钢笔描画树叶脉络。
有人在图耶面前坐下,图耶抬起头,笑着打招呼:“洛伦佐博士。”
“图耶先生,”拉维尔回以颔首,接下去却不是直入主题地询问,而是说起了图耶的伤,“听说您并没有去换药,伤口还好吗?”
“早就没事了,我皮糙肉厚,没那么娇贵。”图耶扫开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枫叶,合上笔帽把笔装进兜里:“洛伦佐博士看起来一点也不急着知道我要说什么。”
“您既然约我出来不就是打算告诉我那件事吗?我又何必催促。”
图耶轻笑:“你可真聪明,那你是打算在这儿听,还是找个别的地方?”
小花园人多眼杂,肯定不方便说话,他要讲的东西涉及十年来的禁忌,高塔处处有监控,尤其最近是特殊时期,拉维尔不会选择在园区内和他谈论这些,他会挑一个清净又能被高塔保护到的地方。
果然,拉维尔沉吟片刻,说:“去对面街区的咖啡厅吧,那里安静些。”
目的地和图耶的预想分毫不差,但这是拉维尔自己提出来的,比让图耶来说更不容易引起戒备。
图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当然可以,正好我还没吃早饭。”
两人出去的时候被警卫拦了一下,年轻哨兵尽职尽责地告知:“洛伦佐博士,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若无必要还是不要离开高塔的好。”
“我去喝杯咖啡,很快回来,不会有什么事的。”拉维尔向警卫示意对面那家店,离高塔不过百米,是非常安全的距离。他不是第一次去买咖啡,警卫没继续阻拦,退后一步让两人过去。图耶能感觉到他好奇地打量着跟在拉维尔身边的自己,他并不介意,反而回以微笑,小虎牙露出点尖尖,搞得那警卫也腼腆地笑了下。
这个点咖啡厅没多少客人,拉维尔特意坐到角落,背靠墙壁,旁边还被棵绿油油的假树挡住,形成片隐蔽的空间,咖啡厅的工作人员都是普通人,这足以确保他们的对话不会被别人听见。
图耶点的松饼和果汁很快送过来,拉维尔瞧着松饼上满满一层琥珀色蜂蜜,不适地移开目光,掩饰般抿了口苦涩的黑咖啡。图耶浑然不觉,他三两下吃完甜品,又饮尽果汁,还意犹未尽地咂摸了下嘴。
拉维尔看他这么吃,忍了又忍,没忍住开了口:“糖分摄入太多对身体不好。”
图耶把擦完嘴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苦日子过多了,就喜欢吃些甜的,我可喝不惯咖啡。”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显示很快到十点半,他把玩着手里的餐刀,说:“洛伦佐博士上次问我是谁教我构建脑域的,你没猜错,我和奥古斯特家族没有关系,教我的那个人才是你要找的人。”
“奥古斯特博士和他的家人一起失踪,到现在还被高塔秘密通缉,你如果真能如你所说保护他们出现后不被迫害,我倒不是不能告诉你是谁教了我,人又在何处。”
拉维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没什么波澜的声线保证道:“奥古斯特一家多年隐姓埋名,即便还活着应该也并不安逸,没人愿意当一辈子过街老鼠。我一向说到做到,你可以相信我。”
“这样最好,”图耶表情放松,仿佛马上就要开诚布公。百米外的高塔内却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围墙上的警戒灯亮起红色,这是最高级别的危急预警。
拉维尔猛地站了起来,还未动作就听见外宾酒店方向传来枪击声。行人们尖叫着逃窜,收银台的柜员也惊恐地躲进了柜台下,中央区多年未出现过危机,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远远能看见高塔内人头攒动,所有在岗人员都响应危急预警迅速动作起来,门口的警卫们利落地给枪上膛,一部分将枪口对准了里面,另一部分则防备着外界的危险。
拉维尔抬脚要走,图耶耳朵一动,飞身将他扑倒在地,一枚子弹携着破空声穿透咖啡厅的落地窗,以弹孔为中心,整块玻璃蛛网状皲裂,然后坍塌掉落,碎了一地。
碎玻璃砸在图耶身上,拉维尔被他护着没受到波及,他闷哼一声,很快爬起来躲到沙发后,顺便还拉了拉维尔一把。
“发生什么了?”图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
拉维尔摇了摇头:“恐怕又是恐怖袭击。”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知道怎么发图了呜呜呜,阿佩普小可爱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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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摸鱼
说到恐怖袭击,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恐怖分子,不巧图耶不久前就是个恐怖分子。拉维尔审视地看着图耶,图耶毫不心虚地和他对视,坦荡又耿直地问:“你不会怀疑我吧?”
这招先发制人效果不错,拉维尔知道图耶一直是重点监视对象,而且是炸了乐园基地才能进高塔的,他就算有心勾结也没有机会。
一滴血恰到好处地顺着图耶的指尖滴到地上,拉维尔这才发现图耶刚刚为了保护他被玻璃片扎伤了,他垂眼道谢:“你救了我一次。”
“嗨,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想想怎么办吧,外头都乱成一锅粥了。”
图耶探头看了看情况:“啧,有人冲这儿来了。”
“先回高塔。”拉维尔果断地说:“高塔守备充足,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肯定比待在这儿安全。”
可不是嘛,警报是我搞的鬼,高塔里面啥事没有,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真相然后派人出来维持秩序。图耶作为始作俑者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反对,而是顺着拉维尔说:“那就回去。”
往这边走的暴徒已经进了咖啡厅,图耶让拉维尔找机会跑,自己翻过沙发解决了两人。他会的都是一击毙命的杀招,未开刃的餐刀在他手里寒光闪闪,轻易就能扎进别人的要害。
他和剩下的人缠斗在一起,阿佩普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加入战局,拉维尔没动,图耶隐秘地笑了下,嘴上却说:“你赶紧走!”
拉维尔一声不吭,灰蓝色的眼睛微微发亮,不过数秒,那几个袭击者就一个接一个躺在了地上,向导使用了精神攻击,不比图耶杀伤力小多少。拉维尔这才走到图耶身边,轻声道:“一起。”
那平实沉稳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拂在图耶心上,痒痒的,图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不露声色地率先走了出去。咖啡厅和高塔相距仅仅百米,放在往常一分钟就能走完,但今天他们可没那么容易回去。
慌乱的路人东奔西跑没个章法,图耶怕被人潮冲散,不得已牵住了拉维尔的手腕,拉维尔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眼前正好是一块扎在肩后的玻璃碎片,那处前几天才刚刚缝过针。
图耶和拉维尔艰难地靠近高塔,暴徒源源不断,他们围攻着两人,前赴后继,不远处的高塔卫兵注意到这边,有人想过来支援,但缓冲区中一片枪林弹雨,简直成了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图耶拽着拉维尔往前一步,自己垫在他后面挡住一柄刺过来的刀,拉维尔回身一脚踹开暴徒,眸光渐冷,那人抽搐片刻没了动静。
图耶疲惫地喘了口气,失血和疼痛让他逐渐体力不支,拉维尔也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而脸色苍白,十分钟过去,他们前进了不到十米,离高塔还有很远,敌人却仿佛永远解决不完。
“不能和他们纠缠了,”图耶让拉维尔看在缓冲区交战的两队人马,“回不去,他们是冲你来的,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
他带着拉维尔往反方向撤了两步:“先摆脱这群人。”
被牵着的人没有挣扎,拉维尔接受了图耶的建议,和他一起跑得离高塔越来越远。
暴徒还在追杀,两人且战且逃,慢慢的,坠在后面的人越来越少,等躲进一条无名小巷后,他们彻底将追兵甩了干净。
常年坐在办公桌后的拉维尔累得不行,他虽然坚持锻炼,勉强能跟上图耶没有拖后腿,但这种程度的运动量还是让他十分难受。肺部剧痛,喉间蕴着血腥味,他解开衬衫顶端的扣子,撑着墙调整呼吸,长发在跑动中早已散开,汗水打湿额发,沾在脸颊边,凌乱而狼狈,一点也没有往日的体面庄重。
图耶瘫坐在地上,渗出的血在浅色卫衣上格外显眼,他手里还握着餐刀,低着头一动不动,要不胸膛还在起伏拉维尔都要以为他死了。拉维尔没受外伤,他只是精神力几乎被抽干,疲惫得想立刻躺下睡一觉,但现在还不能休息。
他蹲下身扶住图耶,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安抚他,哨兵的恢复能力很强,图耶级别起码是A以上,这点程度的伤并不致命,唯独他的脑域是个不定时炸弹,不能掉以轻心。拉维尔很明白轻重缓急,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疏导。
图耶慢慢回神,他靠在拉维尔怀里,修长的脖颈近在眼前,覆了层薄汗,细腻肌肤下是搏动的血管,像是带露的栀子花瓣,刚刚摘下来,脉络尚且清晰,新鲜又娇嫩。
“你还好吗?”拉维尔发现图耶眼神放空像在发呆,冷不丁问道。
图耶垂眼遮住贪欲,答道:“没事,歇会儿就行。”
“也不知道我们跑到哪里了,这地方我好像没来过。”哪怕再累拉维尔也不愿学图耶席地而坐,他见图耶状态还好便站起来观察周围,分析他们的处境,烟黛则被他放出来预警。这是条死胡同,只有他们进来时的那个出口,并不适合躲藏。
“反正现在脱离了危险,等事态稳定,高塔总会找过来。”图耶虚弱地说,声音低低的,有气无力,他一直盯着餐刀上的血迹,幽绿的眼睛里盈满胜券在握的喜悦。
就在他说话间,烟黛扇动翅膀落在拉维尔跟前用头蹭了蹭他,拉维尔神色未变,往前几步挡在图耶前头,是保护的姿态:“说脱离危险恐怕为时尚早。”
“有人找过来了,是敌非友。”拉维尔好像永远都从容不迫,连宣布坏消息的语气都像是说今天天气真糟。
来人只有三个,都是哨兵,放在两人状态好时算不上威胁,但刚经历过恶战,拉维尔和图耶一个精疲力尽一个伤痕累累,他们实在有些倒霉。阿佩普从图耶怀里钻出一个脑袋,先是看了看拉维尔身侧的烟黛,又看了看自家主人,最后盯上了拉维尔。
拉维尔在和来人对峙,三个哨兵越走越近,其中一个突然捂着头嚎叫着在地上打滚,另外两个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图耶坐在他身后,能看见拉维尔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虎口。他知道拉维尔已是强弩之末,不然那个被攻击的哨兵应该直接失去意识而不是还有余力挣扎。
多么漂亮的花啊,就是刺太多,扎手,图耶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了兴奋。
“滚,或死。”清清冷冷的声音威胁起人来非常有压迫感,拉维尔面无表情的时候还真挺唬人的。两个哨兵畏畏缩缩不敢冒进,天神一样凛然不可侵犯的向导却突然一僵,软软地倒了下去。
装了半天柔弱的图耶没事人似的站得笔直,一只手就将和他身形相仿的成年男性抱了满怀。烟黛发出声尖锐短促的鹤唳,身影突兀地消失在原地,拉维尔只来得及侧首看向图耶,满目难以置信,灰眼睛不甘地合上,他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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