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破门而入的声音，有在他耳边呼喊：“阿泽！醒醒！”
是幻觉吗？
他想。
第31章
梁墨上周已经跟学校领导递交了辞呈。
梁家的背景, 他们多少知道一些，也不便开口挽留，或者说根本没这个资格留人。
于是, 实验室相关的所有事情, 都得在春节前完成，梁墨忙得脚不沾地。
前两天，军机处的一名同事范修仙无意中提到，实验一组那帮人, 对信息素研究颇有造诣。
梁墨正好手头上有事要去帝都出差，便带上何熙泽当初留在田辉那里的腺体液，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人人都说腺体的损伤不可逆, 但他不信, 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治好何熙泽。
梁墨忙碌了好几天，跟一组的组长郑宇聊了一个上午，研究的方向有了。
当天下午他就坐飞机马不停蹄往深城赶。
加了几次好友，何熙泽依然没有通过，电话号码也在黑名单中躺尸不见天日。
想他了。
这几天何熙泽也没有直播，不知道在忙什么，梁墨走狗屎运, 有一天打电话给刘兰。对方正被医生和护士围着查房检查, 何熙泽接起来, 语气淡淡的：“刘阿婆现在不方便, 我让她等会儿回你电话。”
“阿——”梁墨连个名字都没能说完。
下了飞机，梁墨打的直奔刘兰家。
他最近都住在那边, 只有这样, 每天才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遇见何熙泽。
梁墨来之前，犹豫过，是先去医院看阿婆，还是先回家洗澡。
就在他思考时，机场接机口的巨大广告LED屏幕上，播放起情敌钟文浩翩翩贵公子气质的广告。
梁墨抬手摸了摸胡渣冒尖儿的下巴，不行，这个形象太颓废了！
而现在，他庆幸自己先回了刘兰家。
出租车还没有开进小巷口，S级Alpha梁墨在还未靠近时，就在空气中捕捉到了Alpha与Omega信息素乱窜的气味。
而且方向是刘兰家！
要知道阿婆是独居，最近自己不在帝都，阿婆又住院，小楼应该冷冷清清才对。
“师傅，麻烦开快点！”车子还没有开到，梁墨已经在催促。
“这是单行道。”司机第一次开到这种破旧的小巷子，不熟悉路，皱眉说：“连个路灯都没有，开快了撞到猫猫狗狗怎么——你干嘛？”
“开车门！”梁墨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压制对方，少见的慌乱：“我要下车。”
他闻到了在Alpha压制下，微弱的洋甘菊味道。
那是阿泽的信息素。
“欸，年轻人不要激动嘛。”司机是个慢性子，他没解锁，但也稍微踩了下油门：“马上就到了，一分钟都不要。”
梁墨冲下车，连行李箱都顾不上拿，他一脚踹开铁门，看到远光灯照射\\下，何熙泽那张惨白的脸上染满了鲜血。
梁墨甚至不用动手，刀疤男已经瘫倒在地，像是被空气中无形的手钳制住，完全动弹不得。
何熙泽连站也站不稳了，两眼一闭，往前倒。
梁墨抱住他，他已经很久没有抱何熙泽了，印象里他的骨架很小，身体不长肉人也瘦。
这样的何熙泽，怎么对付得了疯子似的刀疤男。
“阿泽，醒醒！”梁墨紧紧把他搂在怀里，贴着他的耳畔说：“乖，别睡了。”
可是何熙泽半点反应都没有。
“好阿泽，别睡了。”梁墨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在害怕，无能为力的那种。
“年轻人，赶紧上车。”司机古道热肠：“救护车来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热心司机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到达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刘兰也在这里住院。
马志赶来的时候，何熙泽已经进了手术室。
他看见，往日里一贯一丝不苟的梁墨颓废地站在门口，双眼放空，他的灰色西服上面全是污渍与血水。
一想到那血水是何熙泽的，马志气得握紧拳头，他跟梁墨没什么话说，于是准备掉头出去透透气。
“马志。”倚在墙边的梁墨出了声，“警方说，那个Alpha亡命徒是来复仇的。”
马志踏着步子走过去，在离梁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来，问他：“你想问什么？”
梁墨并没有看向他，双眼目视着前方，但是没有焦距，“阿泽……他怎么会跟这种人有瓜葛？”
“梁大少生活在半山别墅，一双限量版运动鞋抵穷人家半年的伙食费。”马志刚讽刺他一句，就收了口，想到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这些年来万般维护他，自然也不会让阿泽伤心。
“那个刀疤男是阿泽母亲的某一任前男友。”马志叹口气，“没办法，阿姨眼光不行，又总是喜欢祸害家人。”
“梁墨。”马志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靠墙的男人，涣散的眼神总算找到焦距。
马志问他：“你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吗？”
梁墨：“……”
“你不知道。”马志替某人不值，“你要是知道，即使不爱他，也不会伤害他。”
人人谈恋爱，都想要得到一段甜美的爱情。
可是何熙泽仿佛中了魔咒。
他不谈恋爱之前苦，谈了恋爱之后，过得更苦。
这晚，被牵扯的人都是惊心动魄的。
何熙洋被马志的母亲接回家照看着，情绪还算稳定，喝了杯牛奶已经睡了。
远在国外的李英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大半夜的，马志看到她的来电，已为是警方刚刚联系了她。
“阿姨。”马志想着她在国外也帮不上忙，还是别让她担心了，但他想多了。
“小志呀，阿泽不接我电话。”李英笑呵呵地说：“我现在在国外，他那张信用卡我刷暴了，要不然你先转——”
“你他妈还是人吗？”马志直接对着电话骂人：“你活了几十年，就不能做一件对得起阿泽的事吗？！”
“小……小志？”
“等你死了我给你烧几十亿过来！”
马志骂完人就挂掉电话，顺便把对方拉进黑名单。
独自靠在墙边自怨自艾的梁墨，被他暴跳如雷的声音吼回神志。等对方挂掉电话，整个走廊又瞬间恢复静谧。
梁墨看向正在捶墙的马志，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梁墨自从把何熙泽送到医院之后，就默默地守在手术室外。
他看着忙前忙后，安排一切琐事的马志，突然间觉得，自己挺多余，也很无能。
马志能在何熙泽出事之后，临危不乱把事情安排得紧紧有条。
让家人照顾何熙泽的弟弟，代表何熙泽呵斥不称职的母亲，一点儿也不像个外人。
梁墨突然有点羡慕这个beta，这些年，马志是有真真切切参与到何熙泽的生活中，但是自己呢。
除了日复一日的科研，他对何熙泽一所无知。
他只知道有个小孩儿在泥泞沼泽中长大，他坚韧，温柔，善良，还非常喜欢自己，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那个小孩儿不喜欢他了。
把他隔绝在外，梁墨不知该如何踏入何熙泽的生活圈，守在手术室外的他，疲惫又无助。
*
何熙泽昏昏沉沉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睁开眼，白茫茫的一片，右手还打着点滴，原来已经送到医院了。
“咳、咳——”喉咙很痒，他咳了几声。
他听见皮质沙发与布料摩擦的声音，有人站起来，朝自己这边走来。
何熙泽想也不想，便说：“马志，我想喝水。”
那人又转向另一边，倒了杯温水重新走过来。
“马——”何熙泽一脸诧异，沙哑地开口道：“浩哥？”
钟文浩披散着头发，他今天没有跑通告营业，不化妆的肌底偏白色，脸上的黑眼圈就更明显了。
“泽宝，你总算醒了。”钟文浩把床头抬高，然后把玻璃杯递到何熙泽嘴边，“啊，等一下。”
何熙泽刚准备张嘴：“……”
又见钟文浩不知哪里找了根吸管放进去，重新递到何熙泽嘴边，轻浅一笑，“忘了你嘴角还有伤。”
何熙泽瞬间有些失神。
很少被人细心呵护着，他有点不适应。
“谢谢。”何熙泽一口气把整杯水都喝完了。
钟文浩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边，他趴在床边上，修长的食指轻轻碰了碰正在输液的手背，“疼吗？”
何熙泽摇摇头，他现在满脑子疑惑，马志呢，小洋呢，那个坏蛋刀疤男呢？
还有昨晚隐约好像听见了梁墨的声音。
“浩哥。”何熙泽问他，“你看到我朋友马志了吗？”
钟文浩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一脸担忧的表情，这孩子，自己都这样了，还在操心什么啊。
“他刚走一会儿，怎么了？”
何熙泽挺担心的，冒昧地说：“我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想知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钟文浩盯着何熙泽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说：“他很好，在马志家里，有人照顾。”
“那我放心了。”何熙泽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要是弟弟真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钟文浩笑着说：“他分化成了世界第二漂亮的Omega。”
何熙泽：“那世界第一是……”
“当然是叫何熙泽的少年。”
钟文浩猝不及防伸过手来，轻轻揉了下何熙泽的脑袋。他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不正经的笑，看对方的眼神，无限温柔，“泽宝，你能不能也多担心一下自己。”
何熙泽被他近距离直视得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尴尬地笑：“我是哥哥啊。”
“好吧。”钟文浩像是被这句简单的理由说服了，他狭长的桃花眼眼尾上扬，他说：“那以后，就让我多操心，多担心泽宝。”
这下，何熙泽就更不好意思了。
或许是病房门窗紧闭，他有点燥热起来，忙问：“浩哥，你不是在帝都拍戏吗？怎么跑回来了？”
“拍完了呀。”钟文浩一脸轻松地笑，“所以马上回来看我家泽宝。”
“你……”何熙泽平时私下里，其实跟钟文浩联系并不多，他问：“怎么知道我进医院了？”
钟文浩本想捏他的脸，但考虑到伤患的惨状，便只是轻轻摩挲而过，像羽毛擦过脸颊。
“想要知道的话，总会有办法的。”钟文浩说：“重点是想不想知道。”
第32章
梁墨一整夜眼都没闭眼, 神情疲惫守了何熙泽一整晚。
马志等手术结束之后，便又匆匆回了趟家去看何熙洋。
梁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难受，明明他曾是何熙泽最亲密无间的人, 可是此刻, 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
马志走后，梁墨才终于能够好好看看他的阿泽。
索性都是皮外伤，何熙泽的小腹被踹了好几脚，做完了一系列检查, 确定没有伤到内脏。
梁墨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何熙泽床边，直到清晨，马志回来时, 他才起身出去透透气。
梁墨穿过马路, 去医院对面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等待咖啡制作的时候，他看见咖啡店对面的早餐铺子生意红火。
医生说何熙泽最迟中午会醒来。
那他醒来肯定会饿吧。
梁墨又走到对面去，打算给阿泽带点早餐。
排了几分钟队伍，终于到他了，阿姨问：“小伙子，要买点啥？”
梁墨：“……”一时不知该点什么。
他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并不了解何熙泽, 他喜欢吃什么, 口味偏淡还是重, 甜食喜欢吗？有没有忌口的？
梁博士这些年攻克了不知多少个难解的题, 却唯独不知道——何熙泽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餐。
在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的催促下，梁墨放弃了带早餐。
他刚退出队伍, 只有5%电量的手机响了, 来电者是徐梦。
两个人还没讲几句话, 手机就关机了。梁墨有担心她，电话里，徐梦哭哭啼啼的，闹着要分家。梁墨头都大了，在赶回家的路上，他决定等何熙泽出院，他就彻底搬出来在在阿婆家住，他要天天都能看到梁墨。
可是父亲那边要怎么交待，他来不及细想，刚一回到家，看到电话里还要死要活的徐梦女士，此刻正在客厅优雅地吃草莓。
梁墨怔了几秒，才道：“妈，你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徐梦吃了一口草莓，“超甜，小墨要吗？”
梁墨走到沙发边，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声音也夹着沙哑：“没事？你电话里干嘛那样？”
“哎呀，我都是多大的人了。”徐梦没心没肺地说：“一会儿心情就好了，既然来了，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小逸家吃——”
“我上楼睡一会儿，不要吵我。”
“小墨……”
梁墨转身上了楼，一夜没合眼，精神紧张了一整晚，现在心头的弦刚松懈下来，困意如山倒。
下午还要去看阿泽，梁墨设了闹钟，倒头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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