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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蜡像（2）
焦旸说：“好, 本春，你继续说。”
“前头儿，陆教授, 我真没啥可说的了。”
张本春叹气道：“凶手使用了一系列精密复杂的方法来处理尸体, 比如用氧化汞，氧化砷, 还有用甘油等物来浸泡等, 具体的还得回去做全面解剖和化验才知道。但是，即使把全套都做完，也只能推测出一个大概的死亡时间。想要很精细的，是根本不可能了！”
虽然尽力封锁了现场，但时尚街上人来人往，很难完全封锁消息。大明星被杀还被人做成了蜡像, 公开放在大商场的蜡像馆里展览, 这种近乎于恐怖电影里情节的消息, 迅速在社会上流传，而且瞬间演绎出百八十个版本, 什么顾萧被妖精吸走了魂魄、被鬼魂附身、被吸血鬼吸干血死了, 越传越离谱。
顾萧的父亲是社会知名富商, 母亲家世显赫，儿子不仅死于非命，还死无全尸, 自然要求警方尽快破案，严惩凶手。
顾萧的粉丝们自发组织起来到商场吊唁, 大批的鲜花和花圈瞬间摆满了时尚馆周围。在顾萧的大幅照片前还要烧纸、点蜡烛, 看起来简直是个开放的灵堂。
这种吓人的场景, 直接吓走了无数顾客, 商场和蜡像馆自然接受不了。双方起了冲突，还没有完全平息，商场内的其他业户和租客就集体闹到大厦物业那里，要求死了人的晦气蜡像馆马上搬走，否则就集体退租。
这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的片区民警脚不沾地。因为人员太多，随时可能演发成群体性事件，江城分局所有人的休假都被取消，严阵以待。
市局领导受到了方方面面的压力，因为这个案子的各种诡异传言，自然就要求特勤支队限期破案。
王局开完会回来，就收了万年不改的笑容，垮着脸把焦旸叫进了办公室。
他也算是案发时的亲历者，王局就直接把专案组组长的重任交给了他。
这种情况之下，不必说焦旸当然也知道，要破案，还得尽快。可对于这个案子，焦旸也觉得非常棘手，简直是一筹莫展。
通常的杀人案，首先从死者的死因和凶器着手，再根据动机和死亡时间，来推测并筛查嫌疑人。
然而这个案子，死因和死亡时间竟成了未知数，宽泛到只是推测，杀人动机更是基本无法分析。
顾萧是一个富二代，家里开设连锁酒店生意。但他没跟父母住在一起，而是独自住在一座豪华公寓里，所以没人能说清，他具体的失踪时间。
因为顾萧的尸体被各种药物多重处理过，同时摘除了内脏，很难判断他具体的死亡时间以及致死方法。只能从尸体的外观无明显伤痕，体内含有大量的氰化物来判断，顾萧可能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可再难都要查，否则所有的犯罪分子都会去追求所谓有技术含量的杀人方法。
因为这次案情复杂，社会极度关注，不用焦旸开口，王局就跟周局打招呼，又把陆沅离要了过来。
来到大会议室，焦旸道：“这次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案情复杂，而且有很多我们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困难。我希望咱们大家能够集思广益，尽快破案。”
李深咳嗽一声道：“焦队，我先说两句。通过我们的调查，顾萧上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是一个半月前。而根据他手机的通话记录和各种聊天工具的使用情况推算，顾萧失联已经近一个月。
焦旸点头道：“我也觉得很难理解，一个所谓的当红偶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跟人联系，居然没人报警。这个情况就很反常。明星的社会关系复杂，我们可以先从他身边的人着手。比如顾萧的经纪人和助理等，包括他签约影视公司的员工。还有就是朋友或者有矛盾的人。”
李深道：“顾萧的父母很有钱，在全国各地都开设有连锁酒店。据说总资产十几个亿。我还听说顾萧不是独子，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叫做顾程。顾程跟他父母的关系一般，跟顾萧更是不太好。这会不会是一出狗血的豪门争产案，故意包装成这样转移视线？”
余晓光不太同意这个说法，但是李深跟焦旸一样是副支队长，他觉得不太好直接出言反驳。
两人一块儿做得调查，侯希勇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明白了，不由冲柯洛洛努努嘴。
柯洛洛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就说：“可是李队，我们也调查了，这个顾程之前去外国考察了一些项目，回国之后就一直在隔离，他应该没法杀人吧？”
“这可不一定。”
李深说：“虽然顾程是在案发之前几天才解除隔离，但是也没法确定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顾程去外国考察前，包括回国之后，理论上都有时间作案。再说，顾程虽然不如顾萧得宠，怎么说也是顾家的大少爷，买凶杀人、遥控指挥也完全可以做到。”
柯洛洛撇嘴说：“要真是买凶杀人、豪门争产，难道不是越低调越好？为什么要搞这么夸张的杀人方法，弄得满城风雨？！”
“说得好。”
陆沅离忽然道：“我觉得这些调查方向都没有问题，但是思路应该打开。这桩案件最为典型的特点，就是对尸体的处理。在心理学上来说，所有的犯罪行为，都昭示了罪犯的某种心理。杀死一个人，从根本上来说，是实质性的毁灭。但是，凶手却费心的处理尸体，用了可以说是目前在世界上，都算是先进的尸体防腐技术，尽力保持死者的外观，将死者处理的栩栩如生，如同生前一样。这是为什么？”
焦旸道：“这个我查了一些资料，处理尸体的技术，从几千年前就已经诞生了。我国的商周时代，古埃及都有一套相对成熟完善的尸体防腐体系。比如众所周知的埃及木乃伊。我国也出土过好几次栩栩如生的古尸。比较统一的想法，就是一种期待死者可以获得永生，在另一个世界享受生前拥有的一切的愿望。”
“对。”
陆沅离点头道：“这是一种常见的思维模式。”
焦旸道：“可是从这个方向来推导，却很难推断凶手的犯罪动机。”
“可以推导的。”
陆沅离一字一顿道：“顾萧本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杀死他，再让他取得另外一种形式的永恒，最好的年纪，永不消逝的完美容颜，永不被毁损的人生。”
在场的人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焦旸顿了顿道：“爱你爱到杀死你，的确是一个思路。不过顾萧是新晋当红的明星，粉丝数不胜数。我们怎么才能查出来，到底哪个人有问题？”
陆沅离顿了顿道：“或许我们应该回到原点。不论蜡像还是尸体，都不是个小物件。只要凶手不是神鬼，就不能隔空取物，七十二般变化。”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焦旸心中一动，“查蜡像馆？我们之前已经做了初步调查。这座蜡像一年多以前就已经制作完成。但是因为粉丝过多又不遵守规定与偶像亲密接触，蜡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毁损。三、四个月以前返厂维修，大概一个月前回到了时尚街，重新进行展示。
这个时间过程，也与顾萧失踪的时间相符。顾萧的蜡像由西安一家制作公司承制，与蜡像馆长期合作的物流公司配送。我们也会尽快展开调查。陆教授，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陆沅离想了想道：“其实是还有一个方向的。但是似乎，还是太宽泛了。我看过了验尸报告。凶手摘除了死者的所有内脏，然后对死者的外皮进行缝合。缝合线非常流畅隐蔽，证明凶手具有相当的外科技术，不只是对尸体的防腐。这应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虽然凶手处理尸体的方法隐藏了很多东西，但也暴露出来很多细节。这就代表处理尸体的人，可能是医疗，法医或者殡葬相关的职业。
同时，优越的防腐技术就说明，凶手对死者进行了连续多天、多次的处理。长时间面对残缺不全的尸体，对一般人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这也说明两点，第一，凶手的心理素质非常优秀。第二，凶手拥有合适的工具、场所，能够不引人注目，不被打扰的完成他的工作。”
焦旸认真听完道：“确实是很好的建议，还能进一步细化吗？”
陆沅离道：“你的意思是，做一份侧写？”
“对。”
焦旸看着他道：“现在可以吗？”
陆沅离低下头，微微沉吟道：“可以，不得不说，这次的侧写，条件竟然可以说是非常充分。凶手对尸体诡异的处理，暴露了他想要竭力隐藏的很多东西。我会尽快把侧写交给你。”
李深则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很快将顾萧的大哥顾程带了回来。
询问顾程的工作也是李深和另外一名刑警来做，焦旸和陆沅离一起进了监控室。
顾萧今年25岁，比他大5岁的顾程，刚到而立之年，看起来算是英俊儒雅，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李深照例问了对方的姓名，年龄，籍贯，职业等等。
顾程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地一一作答，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不耐烦。
接下来之前询问的流程就没法走了。为慎重起见，李深拿出记录本看了一眼，才问道：“顾程，你对你弟弟顾萧的印象如何，感觉他这个人，怎么样？”
第83章 蜡像（3）
“还好吧, 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顾程道：“你们可能也知道，我从小住在外婆家里，只有逢年过节到大屋跟父亲见个面。平时跟顾萧见面的机会更少。”
李深斟酌了一下措辞, “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顾程微微沉默了一下, 抬起头来，看着李深的眼睛道：“我说没有, 好像你们也不会信吧。我知道你们找我来, 是因为坊间传言，我为了独吞家产，杀了顾萧。即使我解释，你们也未必会信，但我还是得说。
这件事跟我无关，顾萧不是我杀的。照常理推断, 我如果是为了家产, 应该尽力制造意外的假象, 才好顺利达到目的。像他这种职业，想杀顾萧, 方法多的是。比如在他吊威亚或者开车做特技表演时, 都能找到机会。根本没有必要弄到现在这样沸沸扬扬, 满城风雨。”
监控室里，焦旸点头道：“我也觉得顾程不是凶手。柯洛洛他们说的没错，真的没有必要用这么诡异的杀人方法。”
陆沅离挑眉看着他道：“也许是逆向思维, 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我找我爸爸这边的朋友问了。顾萧父亲的前妻，公开的说法是病死的, 实际上是自杀。顾程绝不会对逼死自己母亲的小三母子有什么好印象。每次听人提起顾萧的名字, 顾程的神情都很阴郁。而且, 他不假思索就说出吊威亚和特技等话, 说明他可能真的想过杀顾萧。”
另一边，询问室里的李深道：“我听说你母亲是病死的。当年她去世还不到三个月，你父亲就娶了顾萧的母亲。你是不是很恨他？用这样的杀人方法，也许只是想顾萧死后不得安宁来泄愤。”
“你……”
顾程不由得皱眉道：“警官，我如果真要泄愤，难道不是应该拿把斧子把他劈成一块一块的吗？就算你说的动机是真的，请问我一个学工商管理的普通商人，是怎么做到那些事的？据我所知，顾萧的蜡像修复好之后，还公开展览了好几天。那么多粉丝组团去围观，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破绽。这样保存尸体的方法，得是世界级水平了吧？什么解剖尸体给尸体做防腐，这些东西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吧？！”
李深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摄像头，“那你详细交代一下，你最近两个月的行程吧。”
顾程脸色微变，“我只是尽一个良好市民的职责来配合调查。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就让我交代行程？”
“我们现在的确没有你杀人的证据。但是，”
李深说：“在这起案件里，你是动机最充分的人。不好意思，我们只能请你再多配合一下。”
“那我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刷牙洗脸，几点吃饭，什么时候上厕所，是不是都要跟你们汇报一下啊？你们没有权利叫我这么做！”
顾程猛然站起来，就要去拉询问室的门。
“你想干什么？谁允许你出去的？！”
这是挑衅！李深一见就气坏了，下意识的跳起来，就要去扣顾程的胳膊。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身形高大的男人神情冷峻，威势十足，后面的男子却长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顾程不由微微一怔。
焦旸背着手看了看他：“不管怎么说，顾萧也是你的亲弟弟，哪怕同父异母，他也跟你流着一样的血，也是你父亲最疼爱的小儿子。或许你真的不喜欢他，甚至是恨他。但他已经死了，再也威胁不到你什么了，难道你不想尽快破案，给你父亲最后的安慰吗？我如果是你，就尽可能多的提供所有我知道的信息，好歹还能改善一下父亲对你的印象。”
“我不稀罕。”
顾程嗤笑一声道：“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的。我到这里来，其实只是想知道，你们调查到什么程度了。看来你们什么线索都没有，我就放心了。”
“那么，如果说是为了你自己呢？”
陆沅离微笑道：“你说的没错，要谋夺家产，不会用这么夸张复杂的杀人方法。那么，说明行踪，尽快洗清自己的嫌疑不好吗？”
“这我也不在乎，”
顾程冷笑道：“你们尽管怀疑我，还可以再到顾慎远跟我的公司去调查。查不出来还可以派人住在那里！”
原来他最恨的人，不是顾萧和他的母亲。尤其不恨顾萧，当年还是个婴儿的顾萧，根本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他在心里深深怨恨的人，却是逼死了他母亲的父亲。陆沅离点点头道：“那你在你父亲心里的形象，也不在意吗？据我所知，你父亲还有好几位侄子侄女的，其中还有人，现在就在他的公司上班，等着接管顾氏企业呢！”
顾程不屑的挑眉道：“他自己赚的家产，爱给谁给谁，谁爱要谁要！”
“可是我觉得，”
陆沅离平静道：“得到你父亲的一切，把它放在你母亲的坟前，告诉她，你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当年那个年轻貌美，凭借肚子抢走了她一切的贱女人，落得无子送终，孤独终老的下场，比较重要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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