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打住。”楚兰因无奈道:“谷盟主,你当年犯病的对象不是我。”
他从记忆深处翻出了一个名字,“你思慕的是怜拂,别搞得好像我们有什么旧情一样。”
“对了,小拂呢?”
他好像浑然没有找到重点,认真问道:“他还欠我一坛桃花酒,他让你带过来了么?”
谷生阳舌根还残留着苦涩药味,化开了,又翻上血一样的腥甜。
“这不是开玩笑。”谷生阳皱眉说:“十天,够我们从落阳关调兵,那是宁州三十万百姓的生机……”
楚兰因:“我真去。”
谷生阳蓦地拔高音调:“楚兰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剑灵也暴躁了。
他指着谷生阳,怒对沧山道:“他耳朵聋了?”
谷生阳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楚兰因身边站着的人。
修士目力极佳,尤其是到谷生阳这个境界,一目可见千里外青草上的一只小虫。
可就在他看清沧山的面貌时,谷生阳瞳孔剧颤,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出现了幻觉。
“谢……不对,你不是谢苍山。”
他神神叨叨像是真的发了病,“兰因,难道你……不,那你当初……”
李普洱更加听不懂了,心想:这谷盟主不会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谷盟主,我都答应你了,麻烦你去给魔族去个信,问问我最早什么时候能出发。”
楚兰因还想回去听那段红莲妖的后续,有些不耐烦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好滚不送。”
话罢也不管谷生阳的高声呼喊,转身就走。
沧山大步跟了过去。
*
殿外,只剩下李普洱和谷盟主面面相觑。
“这个……谷盟主啊,要不你先回去哈?”李普洱身为小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风一扫,看到了拐角处的百川剑灵的一片衣角。
“百川前辈!”李普洱道。
正津津有味吃瓜的百川吓了一跳。
他慢慢飘出来,一本正经对李普洱说:“小道友,吃瓜群众就要自觉搬好小板凳,不要一惊一乍的。”
呼啸一阵风起,谷生阳竟独自驭风而去了。
李普洱:“你剑主好像不要你了。”
“正常,他发病呢,过一阵就好了。”百川剑灵浑不在意,神神秘秘地飘过去,对李普洱低声道:“我有个大八卦,听不听?”
道心坚定的李普洱:“探听旁人私事,有违修道人本色,不该听。”
百川剑灵怂恿道:“关于谢剑尊的。”
李普洱一顿,还是道:“……不听。”
剑灵:“我保证,这段书上肯定没写过。”
李普洱内心:啊啊啊啊啊好想听!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咬牙说:“还是算了。”
百川剑急了:“是我想和你讲,是我逼着你听的!”
“快说!”李普洱凑过去,“我准备好了。”
百川剑憋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个讲述的对象,别提多高兴了,激动道:“你刚才听到怜拂的名字了?”
“这是谁?”李普洱觉得手里缺一把瓜子,但现在一时也买不到,“我怎么没在书上看过?”
“那这可不能明写。”百川剑压低嗓音道:”你看过不少谢剑尊的传记吧?不觉得谢剑尊和莲花非常有缘吗?”
“确实。”李普洱对剑尊的故事如数家珍,他虽不爱看风月桥段,但也发现在谢剑尊的故事里,莲花,特别是红莲,是个高频词。
不论是案头的摆设,墙上的挂画,还是涉及的诗词,大多都与朱红菡萏有关。
就连路遇的小妖,救下的百姓,名字里大多带个“莲”字。
“一看你就是个青瓜蛋子。”
百川剑灵叹道:“仙门发的书嘛,怎么可能写的太过,你去民间的小书摊上随便抓一本,那写的才叫精彩纷呈,教人大开眼界。”
李普洱抱拳:啰啰嗦嗦,人身攻击,告辞!
百川剑“哎哎哎”几声,闪身拦住他:“好啦好啦,我不卖关子了。”
他眼底放光,终于将他发现的惊天大秘密分享出去:“谢剑尊和谷盟主当年是情敌关系!”
李普洱:“啥?”
“怜拂是前任药圣和红莲女妖之子,貌若好女,聪慧过人,当年谢苍山与他父亲是故交,药圣死后,谢剑尊收留了怜拂,两人暗生情愫,同时,作为谢苍山即将收入门下的弟子谷生阳,也喜欢上了这未来的师母!”
“刺不刺激!”百川剑灵道:“经典大三角,我和兰因剑全程围观过来,别提多爽了!”
李普洱:“……”
百川剑见他毫无反应,奇道:“你不觉得人族这种混乱关系、禁断之恋最有意思吗,我们以前可是会花钱请说书先生,整夜在剑阁和我们讲的。”
李普洱微笑。
百川剑被他笑的有些不自在,探头问:“你怎么了?”
李普洱掌心向上,走了一套八段锦的双手托天理三焦。
百川:“喂,我有点害怕,你咋了?”
李普洱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啊啊啊!!!”
他整个人都要蹦起来了,袖子狂甩,大喊道:“不可能!什么乱七八糟的!剑尊怎么可能陷在这么狗血的桥段里,你这种乱拉西皮的,不要靠近我们剑尊!”
百川剑:……
他恍然大悟,苦着脸道:“你吃剑尊个人啊,哈哈哈,我路过的,打扰了。”
百川剑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一声嘀咕却飘落在了风中。
“唉,果然还是剑尊个人多,这年头,吃配对的越来越不好过了。”
而李普洱还在原地跳脚:“不可能,不可能!”
百川剑遥遥喊话他:“怎么不可能,我又不能框你!”
夜风更添凉意。
李普洱叉着腰气喘吁吁,缓了半天。
可当伐骨寒气袭上他的身躯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楚长老好像答应了谷盟主一件事。
一句任谁听来,都觉得不会成真,只会当成是那剑灵口无遮拦的玩笑话。
但天道法则在上——
剑灵,不能骗人,不可违诺。
旁人可以把他的话当成他的缓兵之计,当成他的谋划心机。
唯有剑灵本身,不能不当真。
“楚长老。”
李普洱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
楚兰因回到灵堂,神情轻松,好像刚才这一趟只是在饭后去溜了溜食。
他一撩衣摆,就准备接着守夜。
结果身形一顿,没跪成。
低下头,只见几根藤条拧成股,拦在了他跟前。
沧山木傀在他身后站定,不发一言。
楚兰因无所谓地笑了笑,走到边上的一个蒲团面前,直挺挺矮下去一截。
沧山的气息一沉。
“好啦。”楚兰因交代说:“我和魔君的那把剑也有点交情,仙道盟磨磨唧唧的,等他们办成事儿花都要谢了。果然,魔族不一样,有时候我还是很欣赏魔族的作风的,雷厉风……”
兰因剑灵的话戛然而止。
借着烛火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看清了沧山纠葛的灵线。
楚兰因迷惑道:“你好像,有一点难过……”
“楚兰因。”沧山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却同时单膝着地,矮下身与楚兰因平视。
他严肃道:“谢苍山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不能再踏足魔界了?”
楚兰因:“哈哈。”
沧山深深地看进他眼底。
木傀的灵线在慢慢紧绷,灵氛的翻卷变急了。
楚兰因垂下眼,小声道:“……有。”
沧山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本已有了布置,不日也打算抽魂亲自去一趟魔界,谁知剑灵更加速度。沧山虽是知道剑灵会有去往魔界的念头,但他认为多少会有所顾及。
“其实,我去魔界也没有多大关系。”楚兰因道:“我的第三任剑主就是一只大魔,我随他在魔界一百年,也没有变成一把魔剑。”
“我不会入魔的。”
边说,他边伸出手,拉了拉沧山木傀的袖子。
这动作,似乎就像是人族的少年明知在犯了错后,还在固执地讨要一个认同。
“我还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剑灵仿佛浑然不知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允诺。
窗外天边隐约传来龙吟般的低鸣。
冰冷的剑意在一瞬间扩散开。
“我一定要去,谁也不能带走我的东西,不然我就——”
旱雷炸响,天道落下警示。
他的眼里却煅着火。
“——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清心咒》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
【小剧场】
百川:我的cp不好磕吗?快来看看吧QAQ
李普洱:毒唯,谢谢。
沧山:磕本人都不知道邪·教,你不be谁be唉。
楚兰因:谷盟主,这本《那些年的师娘》写的是真的吗?
谷生阳:……磕·药中,勿cue。
第08章 十七
谷盟主夜里走了一趟凌华宗,不费吹灰之力,便说动了兰因剑灵。
剑灵言出誓随,开口后就是板上钉钉,再不能反悔。
这个结果,把仙道盟的人都看傻了。
白瞎他们连夜商议,已经想好了十几种让兰因剑听令的方法。
从道德规劝,到武力压制,穷极可能,势必要将楚兰因顺利“请送”至魔界。
副盟主更是亲自前往圣地无尘阁,就兰因剑灵一事,请教对灵物颇有研究的曜灵长老。
只是素拂从无尘阁出来后,脸色就不怎么好。
素副盟主天生白发白瞳,洗髓前体弱多病,踏入仙途后也不甚强健,但他足智多谋,擅医道、精毒理,在前代盟主手下兢兢业业多年,得其赏识,被指为下一任仙道盟的二把手。
素拂臂挽九天盘鹤白玉拂尘,从头白到脚,简直能在夜里发光。
他在无尘阁外,等候了整整一夜。
曜灵长老却闭门不见。
能在无尘阁中享受供奉的长老,大抵已修为登峰造极,不问俗事,一心向道。
挂名仙道盟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无人能强迫他们做事。
霜寒露重,素拂唇色尽失,在无尘阁外瑟瑟发抖。
一声悠远的叹息自阁中响起。
曜灵留下了此夜唯一的一句话。
“楚兰因强动不得。”
*
昭明殿内,谷生阳端坐上首,面如沉水,案前是他刚一回仙道盟,手下就殷切献上的妙计良方。
一位供奉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他问:“盟主,敢问您是如何劝服兰因剑灵,为大道牺牲的呢?”
谷生阳冷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就那么随口一应。”
供奉汗颜,勉强笑道:“哦呵呵,原来如此。大道至简,盟主真乃我等楷模也。”
供奉身侧的长老朝他使眼色,供奉本人也觉得没意思,讪讪端了茶来喝。
“你多这一嘴干嘛?”
长老与供奉素来交好,传音入秘道:“谷盟主与兰因剑灵的那档子事儿,你便是不信,也该听过几句罢,何必触这霉头。”
他举了茶盏挡住脸,“况且如今再看,传言也未必尽是假的。”眼风瞥过主位,道:“五个供奉过去,一个也没回来,盟主来去不过几个时辰,这就谈妥了,你说……”
两人意味深长交换了个眼神。
素拂在此时推开了昭明殿的金丝木门。
他披一身冷气,浅白瞳色在灯火辉煌中,渗出了慑人的寒意。
谷生阳将魔族的战报摔在桌案上。
玉石长桌光滑如冰,薄薄的战报也能溜出老远。
“人齐了。”
谷生阳垂目道:“诸位,且再说说这次,嫁兰因剑要操办的事宜罢。”
*
李普洱盘腿坐在榻上。
凌华宗的弟子们也在开会。
因之前宗门门户大开,为能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意外,或防止落单遇险,各峰弟子都是合住里外间,十三岁以上的还要轮值巡夜。
现在护山大阵重开了,他们也没有再搬回去,索性都只剩下这么些人了,住在一起还热闹。
通铺下烧着灵火石地龙,李普洱穿着单裳,披了道袍在肩上,神色严肃。
弟子们或坐或站,围在他周围。
李普洱从前顶上还有六个师兄师姐,许多事轮不到他来操心,平日里也没有端过宗主嫡徒的架子,该玩玩该闹闹,不是一板一眼那种小道生。
且他十几岁双颊上居然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就算冷着脸,也不见多少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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