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闲意外不已。昨晚的对方是低声强迫他擦干湿发,白日的厉倾羽却是面无表情的直接动手。
说来说去,这两人格果然是同一人分离出来的。
雪闲摸着八分干的头发,道:“你把恒生花收起来了吗?”
厉倾羽:“嗯,出门前便收了。”
雪闲:“那…放刺掌叶的人,查出是谁了吗?”
他在溪边玩儿时,见烛鹊在跟厉倾羽谈话,想来应该是在谈这件事。
厉倾羽:“尚未,等他自己出现。”
他能肯定,此人一定会再次找上门。
雪闲正在再问,外头突地有人敲门,厉倾羽没有回头,只挥手扔出传声术。
“进来,放在外头桌上就行。”
雪闲闻言,从床边探出脑袋,可因床榻所在位置和前厅隔了一堵大墙,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东西放置桌面的细微声响。接着便是快步往外走的关门声,那脚步声让雪闲感觉对方似乎非常害怕,只想赶快离开。
他好奇道:“放在前厅的是什么东西?”
床沿的厉倾羽却一把抓住他脚踝,将干净的裤脚往上翻。
雪闲:“没事,泡个溪水而已,稍微发肿是正常的。”
毒蜈蚣造成的伤口,眼下被水泡成粉色的,可还是长长一条,十分狰狞。
可面前偏冷的神情却仍是蹙起眉宇,拿出药罐,一句话都没说,便开始涂上。
雪闲倒是没那么在意腿伤,反正衣袍挡着,也没人看的见。
倒是白日跟夜晚的厉倾羽,生气起来的感觉有些相似,又不是太像。
他望对方望的认真,厉倾羽的下颚线条十分俐落顺畅,连着突出的喉结,一直到健壮的肩膀胳膊,仿佛随意一挥臂,哪边树就断了根,故厉倾羽即便穿着衣袍,遮住健壮结实的身型,也给人一种不敢接近的气场。
直到那双狭长眼睛抬起,与他四目相接对上,雪闲才愣了一下,慌忙移开眼神。
厉倾羽:“在看什么?”
这声音便是平时白日里那副淡冷的声嗓。
雪闲这才道:“看和晚上的你有什么不同。”
厉倾羽微挑起眉,低嗓说:“看出什么了?”
雪闲转了圈眼眸,笑道:“一些而已,还在观察中。”
厉倾羽倒也没回这句,可方才看见疤痕的神情已放缓许多。他起身挥过袖摆,雪闲朝挥舞的地方望去。
一只大圆盘腾在空中,四平八稳的朝他方向飞来。
上头摆了数十块刺掌糕,香味扑鼻,看得出是刚出炉不久的。
雪闲绽笑道:“所以刚刚在前厅的是店小二?你让他们做的吗?”
厉倾羽只简答一声:“嗯。”
雪闲知晓白日的对方话本来就少,故先拿了一块,手臂伸长朝前,眼眸弯弯道:“既然是你叫的,那你先吃一块吧。”
厉倾羽看着他,半晌没动。
雪闲眼睛仍是月儿弯的模样:“不吃吗?”
他好像发现,和白日厉倾羽相处的模式了。
厉倾羽看着那块小圆糕,这才往前倾身,却不是用手接过,而是用直接用嘴咬下。
雪闲愣了一大下,因对方嘴唇有些温热,方才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
为了忽略手指上的触感,他便问道:“好、好吃吗?”
厉倾羽咀嚼后,道:“还行。”
雪闲:“那剩下这半块你要不要…”
话未说全,对方已再次倾身,叼走他只间剩余的刺掌糕。
雪闲赶紧收回手指。
又碰到了,嘴唇。
这回厉倾羽没等他说话,低沉的声音就道:“好吃。”
雪闲听见这两个字,不知为何,脸颊有些发烫。
幸好门外传来奚云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气氛。
“医君,我把书籍拿来了。”
既然上半天大伙儿都玩累了,下午空闲着,雪闲便请奚云去主办方借了往日审仙大会的事件簿来看。
故眼下奚云正抱着一叠厚厚的书册站在外头。
雪闲瞄了厉倾羽一眼,又想起刚刚的刺掌糕,心底异样的感觉仍是未消散。
只好先道:“我去跟奚云拿个东西。”
然后赶紧下了床,绕到前厅开门。
奚云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后,便道:“医君,你确定要看这些东西吗?我方才随便翻了几本,内容都…都不是很令人舒适。”
奚雨当时也在他房间,边看边骂,说这些仙门都是神经病,只有中邪了才能搞出这么多破事。
雪闲:“没关系的,既然审仙大会就在明天,我提前了解一下也好。”
奚云这才把整叠书交递给他,临走前不忘说道:“医君,若你看不下去就别看了,总归明天还有尊上在呢。”
浸雾峰首座都来了,对方至少会收敛点。
于是整个下午,雪闲就坐在桌前翻阅这些书,配着刺掌糕点。
谁料原本是想打发时间,随意看看,还真心越看越有兴致。
这些泛黄的本子,每一份提名帖都让他看的津津有味。
其中一帖写到,有两名交情匪浅的世家仙门弟子在结伴旅行的时候,因各自唤出法器玩闹,原意只是好友间的斗斗法,怎知斗到最后两人都认真起来了,越斗越凶,最后其中一人法器被损,因心有不甘,干脆一状告至审仙大会,发出提名帖。
雪闲心道,这翻脸比翻书都快,不愧是塑料兄弟情。
两人在大会上对质许久,最后一干长老判定,两人虽以玩闹性质为开头,可双方到最后已是认真寻架,故不判定是非对错,可毁损法器那一方,须赔对方三千颗灵石。
雪闲见到这数目简直惊了。
他在浸雾峰九年,有住有吃,还真没见过那么多灵石,不知这人赔光家底了没。
他想起奚云奚雨也是多年好友,一起结伴的日子不少,可每回奚雨生气,都是奚云给哄着让着,且两人的法器是两把双生黑短刀,刀长比一般灵剑短,据说出自同一铸造者之手。
不但如此,雪闲更难以想像奚云对着奚雨出刀的模样。倒是奚雨对着奚云乱挥的模样,应该十分有趣。
所幸心有余悸的翻至下一册。
这回,居然看见熟悉的名字出现!
没想到千蛇鬼母和毒蜈蚣也曾在审仙大会上展露!
最让雪闲讶异的,这提名帖居然还是毒蜈蚣这头所发出,这种小三找上门挑战正宫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狗血!
册上记载着,当年毒蜈蚣帖子写到“妹妹蜈蚣对万蛛情有独钟,万蛛也曾对我立下海誓山盟,还望千蛇姐姐主动离开万蛛,三人不再彼此纠缠,对妳我和万蛛都快乐……”
提名帖断断续续写了几百字,最后一行写着“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望姐姐悉知。”
雪闲差点就要鼓掌了,这莫名熟悉的尬台词,果然千万年过去,小三的思想都是这样的吗。
雪闲兴致勃勃的往下看,最后两只妖兽直接在会场打了起来,毒蜈蚣不敌千蛇,负伤离去,审判的长老们自然也判毒蜈蚣为错事那方,甚至从五灵毒中被除名。
原本的五灵毒,为老鬼蝎、金蟾子、万蛛老人、千蛇鬼母、毒蜈蚣。
毒蜈蚣除名后,由上古蚁后替代,可上古蚁后隐世多年,近百年来早已无人见过她。
雪闲看到这边,心道,虽然审仙大会上,毒蜈蚣看似输的一败涂地,甚至连名声都没了,可在三人复杂错乱的情感关系里,毒蜈蚣实际是赢的那个。
因为万蛛老人的心早已不再千蛇鬼母身上。
再回忆万蛛抱着她尸骨痛哭的模样,奈何千蛇鬼母虽在审仙大会上作为赢方,也得不回另一半的心,导致性格大变。
看来这世间的事,还真是曲折离奇。
雪闲喝着淡茶配着糕点,目光停在千蛇鬼母那一页继续阅读,厉倾羽正巧结束短暂闭目修练,走来前厅。
雪闲便摇了下手中书本,道:“你看过审仙大会的纪录册吗?”
厉倾羽直接道:“本尊没兴趣。”
雪闲笑笑,他知晓白天的对方就是这模样,话语总是少的可以。
于是他道:“那我念一段给你听吧,毒蜈蚣和千蛇对决这边,还挺有看点的。”
温润清朗的声音便缓缓在房内响起。
“毒蜈蚣落败,全身满是血迹的离开会场,场面极为难堪,而千蛇鬼母也在赢了对决之后,便回到石洞隐居,此石洞寸草不生,据说里面养了上千条的毒蛇,不少人猜测,是因她往后打算继续追杀毒蜈蚣所培育。”
雪闲看着这段话,忽觉哪里怪异。
思考了半天,发现是“寸草不生”这几个字。
可他有印象,当日两人在解开石洞天顶刹那,墙上那幅巨蟒交缠画蓦地从壁内生出许多细长杂草!
味道颇为浓郁,可又参了一种清淡的花香。
寸草不生?
感觉十分矛盾。
他朝厉倾羽道:“当年我们出石洞时,壁上长出的细草,你有看见吗?”
厉倾羽颔首。
他目视与听力都极佳,自然有瞧见石壁中蓦地长出的细草。
雪闲:“那草的味道你可有闻见?”
厉倾羽:“有味道?”
两人互相对视着,忽然间,脑中都闪过同个想法。
雪闲悟道:“该不会…那便是做药炷的材料之一?”
他先是欣喜,接着立刻转为苦瓜脸。
既然如此,那他们岂不是还得再回到那该死的石洞里!
想到当初的四十九个羞耻的姿势,雪闲默默移开对视的双眼,闭了闭眸。
…那些姿势…呜。
到最后,他四肢都被摆弄的发酸发疼。
思及此处,雪闲面色不住地浮出晕红。可因他一直垂着眼,故不知晓,坐在他对侧的厉倾羽,将他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蛇毒发作会一次比一次激烈,当然解毒的方法也会愈来愈……咳。
不只是手连手那样而已(眨眼)
【下一章更新在2/1的00:00,小天使们看完1/31除夕晚会后,记得来看尊上和雪闲唷!有七千多字,且有个…咳…的大进展>//<】
【※之后更新固定在每天零点,也就是00:00唷^^,并且每天6000字以上!】
第21章 脖颈处的长发全数打湿。
房内静默之间。
雪闲深呼吸了口气, 强迫自己把心底那些羞燥之事全搁一旁。
再度开口道:“若石洞壁画的细草真为制作药炷所需,那…还是得找时间回石…回去一趟。”
一忆起当年那些事、那些姿势,也许是现在光天化日,他突然觉得连启齿“石洞”两个字, 都不容易了。
没想到厉倾羽直接道:“嗯。”
雪闲心底闪过讶异, 这般就答应, 让他出乎意料。
他总以为,厉倾羽对当初一事肯定厌恶极了,毕竟自己不只扔了对方的药炷, 虽说不是他本人扔的,可这实在无法解释。撇除这点之外,两人最后出石洞的办法,那些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他总以为…厉倾羽定是怒在心头。
雪闲试图从对面之人的脸上看出什么,可厉倾羽一向面色不漏情绪, 尤其是白日的人格, 故到最后, 他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般静对着,雪闲翻着审仙大会的历史册,厉倾羽则唤出自己的书, 翻阅起来。
二人坐离不远,雪闲翻页之时,余光偶尔会瞄见厉倾羽的手, 那双手看上去修长有力, 指骨俐落分明, 而他十分清楚, 那手掌连着的刚劲手腕, 再往上的一双胳膊, 力气究竟有多大。
早在九年前的石洞里便清楚。
因为…若没有那般的力气,那四十九个姿势,约莫有一半都无法完成。即便当年他全程闭着眼,可也能感觉的到困难度,厉倾羽却没要他出任何力,他记忆极为深刻,厉倾羽当下唯一较长的一句话,是开口让他揽住脖颈。
雪闲回想着,发觉脸颊似乎有些发烫,甩了甩头,让自己别再想起。可他不知道,对面的狭长眼眸,自然看见了他轻微甩头的模样,和耳尖之红。
半刻钟后,门外忽地有喊声,是烛鹊的传声术。
表示主办方正在急找各仙门之首,定要厉倾羽和他一同出席,话里口气尽是无奈,又不得不参与,还带着一丝希望厉倾羽能拒绝的期待,这样他便不用去了。
房内,厉倾羽却起身,挥过墨袍袖摆,掌中书本随即凭空消失,出了房间。
雪闲没有意外,他虽知道对方从来不喜这种场面,可厉倾羽既然人都来了,自然不会不给主办方面子,对方还都是上百岁的老道长们。
于是闲暇的午后,雪闲打算往下翻阅审仙历史册,打发打发时间。
外头门扇突然又响起敲声。
他以为是奚云有事情禀报,毕竟厉倾羽与烛鹊前脚刚离开。
打开门扇后,雪闲发觉外头站的,是今日早上在溪水中央,他救回的那名男子。
对方也已换过一身干净衣裳,雪闲正要露出微笑,询问对方身体状况,怎么那人却一脸愠色的朝他说:“出来谈谈。”
一副熟稔模样,甚至口吻带着愤怒的语气。
雪闲闻言一愣,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态度。
他俩在今早之前根本素未谋面,有什么事能谈?
莫非这是仙门中的特别规矩?
难不成这人原本是要跳河自尽,然后气自己救了他?
雪闲一头雾水,与他走到落院其中一角落。
那人立即开口道:“怎么?何必装作不认识我,是怕厉倾羽当场置你于死地?”
雪闲:?
您说的什么?
他只好委婉道:“不好意思,因为我之前曾不慎从高处摔落,可能忘了些东西…也不记得自己曾认识你。”
其实对方的脸根本没在他脑子里存在过,毕竟他穿书,且在浸雾峰待了九年,所见之人都是同几个,对方的长相他真的一点记忆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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