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克里托瓦尔气急败坏地挂断电话。
经过一个早上加两个下午的训练,他对齐康的看法已经从“不忍看人送死”转变到了“这人好恐怖”。
他今早安排了刺刀训练,这一项训练是让主斗牛士能快,狠,准地把利刃刺进公牛的头颅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训练用的工具是他特别定做的草人,这种训练人偶的内部填充了十分柔韧的材质,如果不用技巧地把刀刺进去,非但不会有轻松的感觉,反而会被自己的力道震到手腕。
克里托瓦尔颇为鸡贼地不告诉齐康刺杀技巧,而是简单交代了几句直接让人单独练习。
想当年我自己练习的时候可是在这一项练习上吃了不少亏。
你就练吧,我不信你感受不到难度。
斗牛士坏心眼地躲在旁边偷偷观察,结果看到了让自己眼球脱出眼眶的一幕。
齐康扭了扭脖子就当热身结束,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反复掂量利刃,手臂摆到适合发力的位置,手起剑出将草人贯通,刺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流沙,胶状物从口子里狼狈地掉落,一如克里托瓦尔尴尬的表情。
“小克,这个东西坏了。”齐康一脸无辜地转身。
他哪里想得到这个东西比军队里的练习防具差这么多,都还没用上全力就弄坏了。
克里托瓦尔的注意力全部在了被打脸这一糗事上面,丝毫没有想到问齐康的来历,他不服气地再从工作人员的帐篷里搬出一个草人。
“扑哧。”
又一个口子。
克里托瓦尔捂脸,往事不堪回首,现在他十分害怕谢尧到来时候的那个场面。
求求你不要太血腥。
斗牛士由衷地祈祷。
第六十三章 喜欢我,一直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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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就在这待着继续练。”克里托瓦尔对齐康谄笑,话音刚落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位斗牛士手机亮了亮,显示出来自谢尧的短信:我到空地这边了,你在哪里?
大哥,你来得还真是快啊。
克里托瓦尔内心有些崩溃,他咬牙跑出斗牛场找人。
“诶,克里托瓦尔先生你在这啊。”
段青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探出头,一下子揽住克里托瓦尔的手臂,“你快跟我过来,庄大佬正找你呢。”
“庄天明吗?”
“嗯,他好像是要和你商量斗牛表演的详细流程,你可能要帮忙当一下这个舞台节目的主持。”
“什么?你们节目组就请了我一个人吗?“
克里托瓦尔越听越不对劲,直到从庄天明的小助理口中得知整个舞台的表演时长就在五分钟左右,而齐康和公牛搏斗的戏码是高潮阶段,时间更短。
两分钟。
他猛地甩开段青山的手,吼道:“没有助手,没有长矛手,甚至连最基本的助手都没请,不花时间消耗公牛的体力,你们是想要齐康直接进行刺杀吗?”
“疯了吧!”
“没疯。”庄天明叼着女士香烟踱步走来,白色的烟雾随着黑色长风衣摆动消散。
他站定,妖冶的面容露出不合时宜的笑容,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强烈的喜悦,“齐康可以做到的,做不到也没有关系,责任我可以全担。”
克里托瓦尔对上庄天明的眼神,毛骨悚然。
这个节目制作人的眼底是狂热,他在为齐康独自面对公牛的未来而欢喜。
他是真的想杀了齐康。
克里托瓦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庄天明的靠近,“这份工作我可能做不了,庄先生您另请高明吧。”
“不,我就认定是你了。”庄天明的表情转换很快,他挂上慵懒的神色,吐了一口烟雾在斗牛士棱角分明的侧脸。
克里托瓦尔捏紧拳头,“我可以支付违约金。”
“你付不起。”
“你根本不用在意齐康的死活,乖乖等着节目结束拿钱就好。”
“可......”
“不要挣扎,乖乖站在旁边看这场戏。”庄天明伸手整理克里托瓦尔的衣领,他附耳轻声说道:“别到时候你不仅要帮父亲还债,还要帮自己还债。”
“过来听一听《斗牛》表演的伴奏吧。”
克里托瓦尔隐忍怒气,“为什么是我?”
“听听这首歌能不能激起公牛的血性,给点意见。”
庄天明领着人走进节目组临时搭建的工作室,他自顾自地掏出手机摆弄。
“庄先生,你是想做杀人节目吗?”克里托瓦尔还想与这个疯子制作人争辩。
“嘘,听。”
他点开播放器。
“咚,咚咚。”
这是?
沉重的鼓点间隔冗长,如同人的耳鸣一般,克里托瓦尔已经想象到公牛喘气,庞大的身躯踏步黑暗的通道里。
它不安,紧张,还有恐惧。
管风琴的声音从底下慢慢浮上顶层,演奏的旋律像是教堂或者歌剧院里带有浓厚宗教色彩的殿堂曲目。
克里托瓦尔的注意力被歌曲吸引,这首歌很奇怪。
以他对斗牛这项竞技运动的了解,一般来说表演所配备的曲子都是激昂的,能调动全场的氛围。斗牛士会在荣耀的节奏里戏耍公牛,从容地挥洒红布,直到刺杀公牛,割下它的耳朵环绕全场迎接欢呼和尖叫。
可当庄天明播放这首歌的瞬间,克里托瓦尔带入的不是斗牛士的视角,而是公牛的。
它在黑暗中沉默,受尽屈辱,终于走进了斗牛的场地。阳光洒在黄土之上,它的眼眸里辉映着欢呼雀跃的人群。
公牛成为了焦点,此刻,它是明星。
疲惫的动物分辨不出人类的语言,它只感觉到那些人在追捧自己,于是迈开蹄子溅起尘土,忘记了自己本就应该知道的结局。
——死亡。
庄天明仰头沉浸在音乐里,他的颈脖像是天鹅般优雅,显示着高贵的脆弱。指尖的女士香烟仍在燃烧,细雾缠绕攀爬男人的身躯,妖冶得不可名状。
心脏鼓动,喷涌出庄响的记忆。
西班牙斗牛场上的男人张扬地笑着,手边的红布飘扬,长剑拖在身后,向着被疯狂和痛苦饲养生长的野兽展露出他锋利的武器。
“Querencia。”
它是公牛的回旋地带,蓄力地区还是公牛的眷恋之所。
英俊的斗牛士扬起红布,翻转,一点一点让公牛丧失理性,引诱其离开安全地带。
他在和公牛跳一曲危险的探戈,每一个步伐是原始野性的试探,每一个错步都笼罩着猩红的血影。
“你觉得你是那头公牛,还是那位英勇的斗牛士呢?”
看台上的男人温柔地抚摸小男孩的后劲,而小男孩琥珀色的眼眸里是冷静的恨意。
“原来你就是这么杀了我的父亲。”
男人俯身触碰男孩小巧的耳朵,“对。”
“我爱上了那头公牛,它的眼睛像是太阳那般美,我杀了它,吃了它,我们永不分离。”
“那我是公牛的儿子。”
男人挑眉,他的左耳里传来小男孩小声的回答,“下一次你当斗牛士的话,我会杀了你。”
“杀了你。”
男孩稚嫩的嗓音回荡在脑海当中,庄天明缓缓睁开了眼,眼睛里遍布血丝,他咧开嘴笑得邪气,“杀了你。”
他和齐康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定好了。
斗牛士和公牛,一定会有一个死在斗牛场上。
02
谢尧在空地上站了一会,他望了望眼前搭建到一半的环形建筑,忍不住走进观察。
高耸的木制墙壁包半裹出一个圆状的场地,和传统的舞台不同,它的版型更像西式的剧场,看台和阶梯似的一层一层向外衍生。
这是一个简易版的斗牛场。
谢尧下断言。他绕着墙壁走到一个缺口,通过短暂的阴影洞口,他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明明只是离开了一天,却恍如隔世。
齐康背对着他,汗水缀在发梢,他手里握着银色的利剑刺向一个早已开膛破肚的草人。
谢尧在真正看到齐康的那一刻又开始犹豫。
他知道自己说不动齐康的。如果能用言语劝说齐康,那在上辈子的时候他早就能把人哄好,何必受一百天的相思之苦。
“你很危险,赶紧退赛吧。”
“庄天明不是什么好人,他姓庄你清楚吗?他和庄响分不开联系,为什么要傻傻地往上撞呢?”
“呀,齐康,我是你男朋友,听我的话,跟我回家待着。”
无数劝说的话在肚子里翻滚,谢尧平时伶牙利嘴地嘲讽无限的两个队友,但现在找不出一句可以顺利带走齐康的话。
“齐......”名字梗在喉咙。
“你在这里干什么。”
凉意搭上肩头,谢尧稍稍侧目,利剑的银光照亮了自己的面容。他识相地双手举起以示投降。
“我,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情吗?我记得你这时候应该在训练营训练第二次公演舞台的曲目才对。”
谢尧咽了咽口水,身子有些颤抖地转向面对齐康,“我被罚了,有单独曲目表演,就在不远的一个水族馆里。”
齐康脸上面无表情,眼神看得谢尧心里发慌。
“我们能不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你想聊我的第二人格喜欢你,还是想聊你喜欢我?”
谢尧沉默。
酷哥是主人格,大狗狗是副人格。
谢尧之所以能够确认两个人格的从属关系在于酷哥的习惯更加偏向于上辈子的齐康,而大狗狗的习性藏在齐康身体的角落,偶尔才会往外调皮地探头。
他爱齐康,爱这个人的所有性子,所以喜欢大狗狗这一点他无可否认。
但现在大狗狗横在了他们之间。
谢尧眼眶开始发红,他委屈地问道,“不能都喜欢吗?”
银剑的锋刃触碰他脖子的肌肤,划出血痕。
齐康琥珀色的瞳孔里散发着疯狂的气息,“谢尧,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什么!”谢尧不可置信地抬头。
“我梦见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了,但我很嫌弃那个爱着你的模样。”
“柔弱,只会沉浸在欲念之中,你的到来刚好填补了王燃的缺口。”
谢尧打断了齐康的话,他的狐狸眼染上几分湿润的气息,“他叫王燃是吗?”
“对啊。”
齐康嘴上的笑意透出几分张扬决绝的意味,越来越像上辈子他们两个对峙的场景了。
谢尧心里的不安疯狂汲取养分,快速生长。
他不管不顾地道歉,“我错了。”
“你还真的是搞笑啊。”齐康收回利剑,眼前的这只狐狸又开始朝着自己做没人要的可怜样。
他顶腮,“谢尧,你喜欢我吗?”
“喜欢。”谢尧傻愣愣地点头。他在来时的路上预想过很多次和齐康沟通的场景,但没有一种场景里,齐康会对着他问出喜欢这个话题。
“你以后会一直对我好吗?”
“绝对。”
齐康背手靠近,利剑自然地垂下拖在身后,他眯起眼睛问道:“我上辈子有说过我很爱你吗?”
谢尧想起那个雪下的吻眼告白,也想起了烛光之中齐康用磁性的嗓音对他宣告爱意永恒。
“嗯。”
他闻到了齐康身上水泽木兰的香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拥抱,但他突然腰上一紧,视线天旋地转。
“砰。”
谢尧躺在地上仰天,又是熟悉的过肩摔。
但这次力道很温柔。
他看着齐康逆着光俯身,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心脏忍不住加速,他紧张地闭上眼睛。
嘴唇上传来不可思议的触感,温热的,软软的。
他眼睛半睁开,听见齐康对着他说,“我不爱你,你滚吧,等到这个第二次公演结束再过来找我。”
“希望那个时候你会遵守你的约定。”
“喜欢我,一直对我好。”
第六十四章 快逃出来和我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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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谢尘受伤在医院躺了好些天,虽然妹妹谢彤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探视,但总体上修养的日子十分无聊。
他百无聊赖地翻找谢尧那个偶像训练营的视频。
很早之前他看节目第二期的时候,齐康戴的那个黑色面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尘觉得那一副面具和父亲的遗物特别像。
他轻轻点开粉丝们的剪辑视频。
镜头缓慢推进,视频的音轨垫着一层皮鞋踩踏在舞台的声音。
“哒,哒,哒。”
舞台中央的青年背过身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倒三角的身材将黑色礼服撑得立体饱满,火光涌动,歌曲音律是他忠实的仆从,浅浅跟随,藏匿在空气当中,却又能让人充分地感知到——啊,这是一个漂亮的舞台。
“当。”沉重的钟声响彻舞台。
青年回首脱下面具,琥珀色的眼眸里绽放着最耀眼的光芒,他像是油画质感的人物,色块分明。
一半是火红的亮光,一半是深邃的黑暗。
镂空面具下的嘴唇鲜艳透亮,一张一合,磁性的嗓音念出动人的结束语,“钟声响起,爱意永恒。”
谢尘反复拉动进度条,一遍又一遍地观察青年摘下面具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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