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撞上冰冷的落地窗,明亮的天色笼罩着他光洁的腰身,温染麻木地跪在地面,下巴蹭着地板,视线与室外的积雪持平,脸色被雪光映照成惨白。
旧年翻篇,新年已至,简熙泽对温染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终于,在一次进行中时,温染听见了从客厅传来的商哲禹的声音,他惊慌失措地爬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迅速拉开卧室的门——商哲禹正立在窗边接电话,是关于胜杰地产第三次股东大会的事。
“他、他为什么会在?”温染转头望向简熙泽,身上的衣料仿佛变成了遮羞布,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就任由他在家里走动吗?”
“无妨。”简熙泽呷出根烟,一脸无所谓,“商助理什么没见过,对你当然也是见怪不怪。”
“熙泽!”温染崩溃地抱住脑袋,松开的双手导致衣/不/遮/体,五官扭曲,他发了疯地带着哭腔大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眸光猝然放冷,剑眉拧蹙,简熙泽阴沉着脸走到温染面前,唇角一抽:“温染,你再说一遍。”
温染恐惧又绝望地倚住门框,全身皆因情绪的失控微微发抖,简熙泽愤怒地扬起巴掌,商哲禹见状立刻出声阻止他:“简总,股东们都到齐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出发吧。”
简熙泽一眼也没多赏给温染,更别提疼惜和怜悯。接住商哲禹递来的西服穿戴整齐,简熙泽头也不回地迈离家门,在温染的视野中留下一抹决绝的背影。
商哲禹去而复返,来回将近两个小时,再次踏入简熙泽的别墅,温染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缩在角落环住膝盖,把脸埋于臂弯下无声地流泪。
脱下外套盖在他头顶,商哲禹蹲在温染身前,小声问:“温秘书,你还好吗?”
等待半晌,他听到一声蚊子似的呢喃:“为什么要回来……”
商哲禹茫然一愣,紧接着,温染用尽全部力气撕心裂肺地吼叫:“简熙泽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为什么啊……”方才的一幕幕好似具象成一把刀,在温染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乞求地抓住商哲禹的手臂,泣不成声地问,“商先生,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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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商哲禹没有直接送温染回家。
途经一处森林公园,人工湖上洒着柔和的夕阳,商哲禹示意温染下车,打算邀请他去湖边走一走:“眼睛还没消肿,让你家人看见了会很担心的。”
温染感激商哲禹的体贴,裹紧羽绒服推门迈下来,橘红色的晚霞铺了半边天。
今日无风,即使气温略低,裸/露的肌肤也并不觉得冷。温染的面色依旧苍白,与通红的双眼对比鲜明。
两人沿湖行走,步伐不紧不慢,有种岁月安然的错觉。温染环住臂肘,姿态戒备,显然还没从和简熙泽的争吵中抽离出来。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毫无征兆地,商哲禹挑起了话头,“我被爷爷带到一户富人家,他做管事,我当佣人,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温染侧目望向商哲禹,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
“你上次不是猜,我肯定没有喜欢的人吗?”商哲禹踢开脚边的石子,双手插兜说,“你错了,还真有,而且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变过。”
终于成功地吸引过来温染的注意力,商哲禹冲他温和一笑,坦白道:“她叫Amelia,加拿大人,是这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温染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商哲禹清楚他想问什么,无非是这段感情的现状与结果:“我虽然偷偷爱慕她,可始终都对她怀有敬畏之心,这一生能做她的骑士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还在加拿大吗?”没想到商哲禹竟是个情种,温染问,“你们之间还有联系吗?”
商哲禹回答:“当然,每天都有通电话,虽说只是在汇报工作,但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我的心情就不会太糟糕。”
温染难受地问:“就没想过要对她坦白心意吗?”
“我觉得她知道。”商哲禹仰头面朝夕阳,“她啊,太精明了,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温染顿感无力地叹了口气:“她没回应你?”
“怎么回应?”商哲禹的神态洒脱又无谓,“她早就嫁人了,儿女双全,尽管和丈夫貌合神离,但毕竟是事业型女强人,心思倒也没太放在感情上。”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可她仍然是我的信仰。”商哲禹说,“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去她家时,她亲手给我做的番茄牛腩饭的味道,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温染眼里的光再次暗下去,商哲禹抱歉地“啊”一声:“不好意思温秘书,你本来就不太开心,我还净讲一些有损心情的事。”
商哲禹道:“不过,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若想哄好一个人,就拿自己比他更惨的遭遇来‘安慰’,似乎能起到一点不错的效果。”
眉眼渐渐舒展,温染闻言难得地翘起唇角:“劳你费心了,商先生。”
晚霞隐没山间,暮色四合,周遭静谧无声。温染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沉吟良久,他局促地问:“你、你怎么看待我和熙泽的感情?”
墨蓝色的视野中蹿出一束火苗,商哲禹点燃根烟递给温染,然后才是自己:“温秘书,我的答案你未必敢听。”
温染早有预料,咬着牙把心一横,决定破罐子破摔:“之前你向我承诺过,只要我敢开口问,你就会将熙泽这六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眼下还作数吗?”
商哲禹轻吐一缕烟雾:“我从不食言。”
疏星闪耀,弦月隐现,温染心思沉重地抽完烟,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嗓音微颤道:“那就请你事无巨细地全部告诉我吧。”
咬着烟尾挑高眉梢,商哲禹思忖几秒,迟滞地说:“想清楚了?”
对方的语气已然昭示着,和简熙泽的重逢并不像自己幻想的那般美好,温染拖长呼吸闭了闭眼,微不可察地点点脑袋。
“从我口中听到的,对你而言恐怕不具备说服力。”手指揉灭香烟,停顿半晌,商哲禹道,“这样吧,我会设局,让简总亲自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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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温染解开安全带,偏头冲商哲禹轻浅地弯起眼角,道了声“谢谢”。
“一天没吃东西,当心身体受不了。”商哲禹说,“快回家吧。”
目送对方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温染端抱双臂静立许久,转身走进万新小区。他的状态不太好,商哲禹的陪伴带来的安抚稍纵即逝,脑海里依旧不停浮现出与简熙泽争吵时的画面,激烈又痛苦。
直到今天温染才不得不承认,简熙泽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爱人之间最珍贵的就是包容和迁就,温染做到了,一味地顺从简熙泽的要求,可对方却变本加厉,只会对他糟/践和玩/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站在自家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温染又回到了过去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的时候。他突然累了,不想在裴南秋面前伪装了,他竟开始渴望这个同他朝夕相处的男人能够懂他、理解他、成为他的依靠。
只可惜,事情的真相只会给裴南秋造成巨大的伤害,因为他与简熙泽不同,他绝不可能和任何人分享温染。
拧动门锁,温染踏进玄关,裴南秋静坐在落地窗边,客厅没有开灯。他换好拖鞋,轻声走过去,弯腰蹲在轮椅旁,左手搭上对方的膝盖。
“南秋。”温染微笑着唤他,“我回来了。”
裴南秋无动于衷地凝视着窗外,瘦削的侧脸透出霜寒似的冷意,温染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南秋?”
眸光扫向眼尾,裴南秋拿眼角冷漠地觑着温染,嘴唇极细微地发着颤。温染茫然地半跪着,从没见到过裴南秋这副压抑、绝望、愤怒的样子,一时竟让他有些害怕。
几分钟后,裴南秋将一枚信封交给温染,嗓音嘶哑道:“你自己看吧。”
温染疑惑地接过来,急忙拆开取出里面的东西,然后尖叫着扔在地上,霎时连心跳都停止了。
那是一沓温染的裸/照,出自佟知宥之手。
张大嘴巴艰难地呼吸着,温染捂住脸,踉跄着后退几步,他觉得自己太脏了,不配与裴南秋站在一起。
时而掩面,时而遮住耳朵,温染不敢看也不敢听,羞耻心逼迫他藏进黑暗中,胆战心惊地观察着裴南秋。一股灭顶的仇恨油然而生,当下这一刻,温染险些丧失理智,妄想杀掉佟知宥。
屋内的气氛降至冰点,远超于屋外的寒冬。许久过后,裴南秋闭目仰头,重重地叹出口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要放开你了。”
被自己的感情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裴南秋,终于敞开心扉,坦诚道:“阿染,我承认我的爱里有很大比重的‘不甘心’,我自认为比简熙泽更珍惜你,可即使堕落成如今的模样,还是得不到你的心。”
“我折磨过你,是因为我有怨气,只有看到你为我哭,听从我的话,遵循我的命令,我才能活得稍微快乐一些。”裴南秋自嘲地笑了笑,“但这都不是爱啊,你愿意配合我,只是怜悯和同情我而已,你到底有多忍受不了我,才会在外面找别人做这种事情。”
鼻涕眼泪狼藉地挂在脸上,温染缩着脖子机械地呢喃:“不是的,南秋,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阿染,承认吧。”裴南秋擦掉滑出眼眶的泪水,认命地说,“我累了,我想放弃了。”
“从今天起,你自由了,这个家不会再成为你的牵绊。”裴南秋道,“要走便走吧,如果真的不打算回来了,通知我一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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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萧雪曾说温染不值得同情,直到裴南秋打算放弃他的这一刻,温染才终于对这句评价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直以来,他认为裴南秋始终都是自己的负担和累赘,温染身上背着对方的半条命,因而受他束缚,被他剥夺了自由。
可是为什么,当温染重获自由时,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恐惧和无尽的孤独呢?
不知不觉,裴南秋早已成为了家人一般的存在。讽刺的是,时至今日,温染曾经最需要的人,回过头来蓄意报复,最深爱的人,将他视作玩/物,践踏他的自尊,唯有这个朝夕相处的人,清楚他的所作所为,却依然选择包容,给他一处温暖的空间,让他能够在残酷的现实中得以喘息。
但现在,裴南秋不要他了。一个愿意拿命拯救他的人,该是有多伤心、绝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温染拾起地上的信封,封皮写着佟知宥的手机号,他强撑着意识抹掉眼泪,把照片尽数撕毁,口吻郑重地向裴南秋保证:“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在家等我回来。”
“阿染。”裴南秋出声喊住他,无力地摇摇头,“他能查到我们的住址,并将照片寄给我,这种人不是疯子就是变/态,你不可能甩得掉他的。”
温染否定道:“他只是个小混混而已。”
“不,我想我比你更了解他。”裴南秋面朝温染,肯定地说,“因为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为了得到你而不择手段。”
脚步停在玄关,温染神色微顿,继而换好鞋子,愧疚道:“都怪我一再纵容他,不然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闯的祸,理应由我去解决。”
温染正欲转身,裴南秋忽然问:“解决之后呢?”
握向门把的手悬停半空,温染听见裴南秋悲凉的声音:“你难道就会听我的话了吗?”
门在背后轻轻掩合,温染步履不停地跑下台阶,掏出手机拨通佟知宥的电话。久违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染单刀直入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筒里传来躁乱的杂音,片刻之后,佟知宥说:“来见我一面。”
温染不多废话:“地点。”
佟知宥笑道:“我们最初相遇的那家gay吧。”
疾跑到万新小区门口,温染抬臂拦下一辆出租,直奔“无度”。坐在车内的人是安静的,心脏却被各种负面情绪蹂/躏和凌迟——对简熙泽的怨、佟知宥的恨,以及对裴南秋的悔,这些都是他的债,他要一样一样的承担和解决。
可正如裴南秋所言,温染根本不是佟知宥的对手。
车子抵达“无度”,温染交完钱迈下来,这间gay吧规模不大,客人也并不算多。离近吧台的卡座里,自从挂断电话,佟知宥便一直紧盯大门,等待着温染自投罗网。
温染置身危险的境地,和佟知宥对上视线,他大步走过去,不闲聊、不叙旧,开口言简意赅。
“究竟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们。”温染语声不善地说,“要钱的话,你尽管开个价。”
佟知宥端起杯子,碰了下放在温染面前的高脚杯:“陪我喝会儿酒,我再告诉你。”
温染耐心耗尽:“佟知宥!”
“这也是我的条件之一。”佟知宥愉快地晃着酒杯,金属耳钉在炫彩的流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抄起杯子,温染仰头一饮而尽,抿直唇线,他咬紧牙关道:“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了。”
“你刚才用了‘我们’这个词,这让我非常不爽。”佟知宥说,“它带给我一种错觉,就好像,你真的爱上了裴南秋一样。”
温染正想反驳,忽地,眼前的画面虚化,视界如万花筒般开始旋转,意识突然摇摇欲坠。身体的异样令他四肢发寒,当温染丧失力气倒向桌面,依稀听到佟知宥的冷嘲:“你跟我这儿装什么善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虚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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