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留下命令道:“除了今日前来的宾客可以离开之外,封锁荣国府所有门户,不许府内一个人离开!”
众人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劝解几句,让贾赦先忙,便纷纷提出告辞。
贾赦命人押着一僧一道直奔荣庆堂。
因祭棚里面许多男客来往,女眷皆在内院。但是荣国公的祭棚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贾母还是王氏,皆不停的派人打听灵堂的情况,也都知道一僧一道被擒的事。
贾母听了鸳鸯的回禀,吓得一屁股跌坐在罗汉榻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贾母是个多么迷信的人啊,就因为元春出生日子好,宝玉衔玉而诞,便无原则偏宠这二人。听说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降临荣国府,贾母是高兴的。
结果后来贾母就听说贾赦和一僧一道针锋相对,贾母吓得直念佛,希望一切都报应在贾赦身上,千万别连累府内其他人。
接下来的消息越来越突破贾母的想象:先是听说贾赦和一僧一道打起来了;接着听说一僧一道被贾赦所伤;至于现在,贾母得知一僧一道被活捉的消息。
鸳鸯一面给贾母捏肩,一面道:“太太,灵堂传来的消息确然如此。”
接着砰的一声,荣庆堂的大门被推开,贾赦大步走进来,环视一周,见赖嬷嬷和贾母身边那几个心腹丫鬟都在,却不见时时在贾母跟前侍奉的王氏。
贾母一件贾赦就心慌意乱,怒道:“胡闹,许多客人在此,你如此横冲直撞,冲撞了客人如何是好?”
荣国府的内院确然也有不少前来道恼的女客,但是这种孝家来往,一般都是当家太太或者当家奶奶前来,又没什么未婚娇客,只要不是私会,也并非不能见男子的面。
再说,府上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贾母竟然以此为借口妄图阻拦贾赦,简直可笑至极:“各位夫人、太太,家门不幸,府上出了些事故,太太现在不能待客,还请各位夫人、太太自便。”
贾母见贾赦如此不懂礼数,让自己在一众夫人、诰命面前失了脸面,怒道:“贾赦,我是你母亲,你就一点礼数不讲吗?”
贾赦真想爆粗口,不过对于贾母在大事上的智商,贾赦也不抱任何期待了,对晁和道:“你派人去将二爷、二奶奶和贾宝玉都给我请来!”
贾母听到贾赦一口气要‘请’她的几个心肝儿,已经忘了用孝道压贾赦了,惊慌道:“你又要干什么!”
见了这等场面,前来道恼的夫人诰命们虽然好奇贾赦到底意欲何为,但见贾赦一身杀气,令人胆寒,便纷纷告辞。
壮胆的人走了之后,贾母越发惊慌。
贾政夫妻几乎是被人押进来的,贾宝玉则是被盛泽半提半抱进来,因盛泽是陌生人,宝玉害怕,哇哇大哭。
贾母看了这场面,心疼得不得了:“贾恩侯,你将一个府里闹得天翻地覆还不够,连这么大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究竟要做什么!”
入了荣庆堂,盛泽就将宝玉放在地上。
贾赦走到宝玉跟前,打量了一下这颗凤凰蛋。现在的宝玉才五岁,长得粉妆玉琢的一个孩子,论长相确实讨喜。
虽然贾赦拿宝玉的命威胁过贾母,但不到迫不得已,贾赦还真不稀罕对孩子动手,于是弯下腰,将通灵宝玉从宝玉的脖子上摘了下来,就放了人。
宝玉是个孩子,平时受尽宠爱,身边除了贾母王氏两个将她当心肝儿疼的长辈,便是一水儿的俏丽丫鬟。温香软玉的环境呆着,从未受过如此粗鲁对待。现在贾赦放开他,便惊恐的迈着小步子往贾母怀里钻。
贾母一把搂住宝玉,心肝儿肉的安慰。
一僧一道这等神仙都被贾赦活捉的,贾母见贾赦取走通灵宝玉,其实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于是拿眼神去看王氏。
王氏满脸愤慨,倔强的咬着唇不吭声。
午时那声响亮的木鱼声王氏在荣禧堂也听见了。可是等了好久,都没听到王氏期盼中的‘走水啦’呼喊声,王氏就知道坏事了。
周瑞夫妻全程参与了这次放火案的策划和执行,灵堂纵火出了纰漏,周瑞家的比谁都着急。跑灵堂打探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王氏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被贾赦的人半强制的带到荣庆堂,王氏是惊慌的。即便日此,王氏脸上依旧有一股倔强之色,她风光半生,从不曾向谁低头。
贾赦将通灵宝玉扔在王氏面前,道:“说吧,这劳什子什么来历。想清楚了再说。”
王氏脸色骤变,依旧咬牙道:“此物乃是宝玉降生的时候口中所衔,胎中带来。大伯哥便是又要找借口欺辱我们夫妻,又何必明知故问。”
贾赦瞧看一眼王氏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又问贾政:“贾存周,你呢?你老婆办的这些事,你当真一无所知吗么?”
贾政惊恐的退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咬唇点了点头。
呵,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就贾政那犹犹豫豫的样儿,贾赦就不信贾政对王氏做的这些歪门邪道的事一无所知。
贾赦冷笑一声,命人将荣庆堂里里外外凡是属于正院的丫鬟婆子都驱散,不让任何贾母或是王氏的人听见今日荣庆堂的谈话,又命人将宝玉带下去交给他的奶娘。
然后贾赦对王氏道:“好一个衔玉而诞!连皇家都无如此麒麟儿,偏偏你王氏生出来了。好一个大有造化,你儿子的造化比紫禁城里那些还大!”
这话一出,贾母、贾政夫妻尽皆脸色大变。
“贾恩侯,你胡说八道什么!咱们荣国府世代忠臣,宝玉再是有造化,那也是为国尽忠!”贾母着实被吓着了,哪怕现在荣庆堂内没有外人,贾母依然对皇家表了一番忠心。
贾赦冷笑,又转身对王氏道:“王氏,你连荣国府正经的长子嫡孙强过贾珠都容不下;你容得下周瑞的儿女强过你的儿女吗?”
王氏身子晃了一下。她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从不换位思考。否则好歹是勋贵人家出身的姑娘,不至于犯下如此离谱的错误。
王氏搞出衔玉而诞这件事后,贾代善曾晓以大义,彼时的王氏不以为然。现在贾赦简单做个类比,王氏反而听进去了。如果周瑞的儿子越过了自己的儿子,那必是留不得了!
那么宝玉……
贾赦看到王氏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大踏步走到贾母跟前,府下身子,盯着贾母的眼睛道:“这就是太太心中认定的能光耀门楣的人,现在宁荣二府皆受他连累不容于皇室!”
贾母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贾赦的脸突然和当年从驻地星夜赶回来的贾代善的脸渐渐重合。已经远去的恐惧感浮上贾母的心头。
第17章
王氏生宝玉的时候,贾代善还驻守在平安州。
致和帝的登基过程并不顺利,曾经历过残酷的夺嫡,彼时兄弟相残,血流成河。而宁荣二府便是致和帝登基的左臂右膀。
因而致和帝登基之后,贾代化任京营节度使,护京城安全;贾代善任平安州节度使,守京城西北门户。用现代社会的话说,致和帝将一国之国防交在了宁荣二府手上。
在四王八公这些勋贵人家日渐没落的时候,宁荣二府实权在握,风头无俩。哪怕贾代化过世,贾敬弃武从文,从科第入仕进了兵部,致和帝也有心将京营节度使一职继续交给贾敬。
就在这时候,荣国府次子之妻王氏生了个衔玉而诞的儿子,人皆谓此子大有造化。
你宁荣二府一个国公爷手握要塞门户平安州、一个进士人在兵部,眼看着要接掌京营,皆是重兵在握,难道造化还不够?大有造化!还想要多大的造化?!
此事一传扬出去,帝都皆惊。荣国府这是要干嘛?连兵权在握都不满足了么?甚至有许多文武重臣都要坐看致和帝能忍贾家兄弟到什么时候了。
贾代善接到消息,星夜从平安州赶回,递了致仕折子,回京荣养;而贾敬也依旧留在兵部做侍郎,至于京营节度使一职,兜兜转转的落在了都太尉统制县伯之后王子腾头上。
贾代善因为此事和贾母决裂,搬入梨香院,数年之后郁郁而终。若非贾赦穿越过来,贾代善甚至到死都吃不了一顿饱饭。
贾代善身上确然有些常年征战的老伤在身,但是贾赦也说不清是这些旧伤对贾代善的身体影响更大;还是那块通灵宝玉对贾代善的打击更大。总之一个在平安州时还威风凛凛的国公爷,回京五年后便魂归天国了。
现在贾赦重提通灵宝玉对荣国府的影响,难免让贾母想到那年老爷突然回京时的怒火,贾母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贾母终究底气不足了,牙齿有些打颤:“这么多年了,咱……咱们家不一样风风光光么?你就是容不下你兄弟,也不用拿这些莫须有的事找借口。”
“哼!”贾赦直起身来,“你以为为何贾宝玉没死在襁褓里?还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那是皇上留着他的命试探父亲的忠心!太太不妨想想父亲回来之后怎么做的?为何自这块破玉出来之后,父亲丢了兵权;东府的敬大哥在兵部多少年没挪过窝!至于贾宝玉,若非父亲护着,若非他抓周抓了胭脂水粉,只怕坟头的草都一丈高了。”
贾赦越说越怒。自己就想苟个命而已,这都被强行绑定了一帮什么样的猪队友!
而贾母从不曾想过这些。史家和贾家一样皆是穷苦出身,跟着太|祖打天下,以军功封侯。便是当了几十年的国公夫人,贾母的气度已经养出来了,内里贾母依旧是个读书见识都有限的女人。
她喜欢哪个儿子,就想把一切好的都给他,爵位争不来,多争些财产家私也是好的。但是贾母的眼光也就囿于内宅了,在她看来,朝堂爵位、建功立业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只要富贵一生就好。
而荣国府,哪怕丢了实权已经五年,依旧是富贵无匹,奢华无双。若是将来后手不接,那便是贾赦这个袭爵人无用,却丝毫没想过正是王氏办的那些蠢事断了荣国府的长久富贵。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贾母一时半刻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便是心里隐隐知道贾赦说的是真的,依旧梗着脖子嘴硬。
贾赦已经不想再和贾母浪费口舌了,哪怕她是原身的生母,也改变不了她是个蠢货的事实,他一步步走到王氏跟前。
王氏向来胆大包天,也被贾赦一席话吓得魂飞魄散,难道自己所作所为真的错了?
贾赦每向前一步,王氏就觉得心口剧烈的跳动一下。待得贾赦走到近前的时候,王氏终于不受控制的发抖。
贾赦声调并不高:“那破石头是怎么得来的?你从哪里结实的那些人,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从头说起。”
可惜贾赦低估了王氏的愚蠢,哪怕王氏已经吓得心惊胆战,依旧嘴硬得紧:“贾恩侯,我不过是瞧在丈夫的面儿上敬你一声大伯哥,你却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你满口胡言乱语,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我宝玉自然有造化,长命百岁。若真如你所言,我玉儿不过是出生时候带了块玉,皇家便容他不得,为何他长姐还在宫里当差!为何他嫡亲舅舅做了京营节度使!”
想到元春,王氏便越说越有底气了。有朝一日元春出息了,自己定将这荣国府的大权夺回来!
就那个形容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去处’的贾元春?
“贾宝玉的长姐?就是在宫里给人端茶递水的贾女史?”贾赦抓住王氏的衣领一把将人提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欠揍的女人了。
王氏吓了一跳,拼命挣扎。
贾赦到底没打王氏,一把将王氏推到贾政身上,夫妻两个齐齐摔在地上,贾赦道:“至于贾宝玉,他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便是能平安活着!而王子腾,他这个京营节度使的宝座还能做几年也未可知!”
说完,贾赦一转身,对一个家丁道:“去将吴新登和周瑞夫妻给我押过来!”
王氏脸色陡变。面对贾赦和贾母,王氏可以嘴硬。但是若是吴新登、周瑞夫妻嘴不严,当面对质的时候必然露出破绽,这可如何是好?
在等家丁押人过来的当口,贾赦喝了口茶。
抓住了一僧一道,哪怕王氏还没亲口承认通灵宝玉的来历,贾赦也差不多捋清楚了。
王氏自作聪明,以为通灵宝玉的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在五年前,就被人利用了。
贾宝玉出生那年,正值贾敬出孝,老京营节度使告老之际。京营节度使一职位高权重,争夺激烈。若是贾敬顺利上任,则相当于兵权顺利度让到太子一系。如此一来,即便日后致和帝驾崩,太子也能顺利登基,于国于民,皆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如此一来,便绝了其他皇子的所有念想。
贾赦在现代社会还只是出身豪门,兄弟姐妹尚且争夺激烈,更何况现在司徒家争夺的是无上的权利和整个天下。有其他皇子心怀野心,不愿意兵权平安过度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这通灵宝玉的事,表面上看荣国府内宅两房争宠的手段,实际上极有可能是有人引着王氏上了套。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似荣国府的家事,对方真正要对付的人却是太子!
端看这件事的受益者,第一个便是王子腾,直接在京营节度使一职的争夺中胜出。至于第二个第三个,可以说除了太子之外,所有有心皇位的皇子都是受益人。
因为经此一事,不但直接让贾敬直接无缘掌握京城兵权,还卸了太子的另一臂膀——贾代善的兵权。
难怪原著里,后来太子犯事,成了被圈禁坏事的义忠老千岁呢。仅此一事便可瞧出对方之高明,太子被逼得无路可退,也不知是最终起兵还是被构陷,总之就得了那么个废太子的结局。
啊,从原著里‘造衅开端实在宁’一句判断,前世太子极有可能被逼造反了,而且作为贾代善死后,宁荣二府最有头脑的人,贾敬参与了其中,为宁荣二府倾覆埋下祸端。可是若没有这劳什子通灵宝玉卸了太子一系的兵权,何至于要走上那一步呢?
作为引狼入室者,王氏本人,现在对此甚至浑然不觉。
贾赦脑海中闪过无数推论,吴新登和周瑞夫妻已经被押到荣庆堂了。
贾赦不屑于对王氏用刑,那些战场下来的退伍兵士可不一样。他们跟着贾代善见惯生死,也知道国公爷最后几年过得有多憋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查清通灵宝玉的真相,审人的时候可是上了手段的。
吴新登和周瑞夫妻不是骨头多硬的人,没受得两下刑,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将一切都招了。
即便如此,现在进来的这三人也是形容憔悴,身上带着伤痕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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