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司徒硫火冒三丈:“若非崔西出卖本王,本王何至于此!本王瞧在你辅佐多年的份上依旧信任你,你却处处与本王作对!说,你是否也与崔西狼狈为奸,早就暗中投靠了东宫!”
江怀寿心下一惊,失败果然能让人陷入癫狂,司徒硫已经因为失败的打击变得疑神疑鬼了。但面上依旧不显,劝道:“主公息怒。我对主公忠心耿耿,绝无出卖主公之事。”
司徒硫道:“好,本王命你现在就去安排,无论如何,除掉老五,无需栽赃到东宫头上,父皇自然会查,会去想。”
江怀寿应是,走出硫亲王府。
很快机会便来了,春分这日,皇家并王公贵族、文武大臣皆会去御田劳作。虽然御田早就有农夫犁好了地,王公贵族们只是去做些轻省的农活便罢了,但为了显得王公贵族一样与民同苦,也为了搏一个五谷丰登的好兆头,这日上至致和帝,下至百官家眷,皆穿粗布麻衣,便是公主郡主也要下地播几粒种子。
自然,这样的活动除了想司徒岩这样被圈禁的,便是彻底失势的司徒硫也要参与的。
皇上亲自参与的活动,不管是去哪里,皆有大批侍卫护驾。这日龙禁尉和京营都派了大批侍卫随行,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还是出了事。
锄地播种都是象征性的,地里皇上皇子们在劳作,御田周围列队站着整整齐齐的侍卫,整个劳作的过程倒是很顺利。临近中午,一行人便去了御田附近的庄子歇息。
叶贵妃晋升了位份,这一次便是五皇子司徒砾子凭母贵,一行人落座的时候,致和帝自然是上座,下首是太子司徒碧,再下首便是五皇子司徒砾了。
刚落座,便有宫人上来上茶。
今日这些贵人们一年到头也就劳作这么一次,虽然强度并不算极高,但众人依旧口渴了。侍女端上茶来,致和帝先接了喝了,接着便是司徒碧。
太子刚伸手端了茶碗,便察觉了异样,那茶碗竟是烫如烙铁,司徒碧只碰了一下便松了手。
不过是打了一只茶碗而已,原本也没什么事。谁知这时候,一个杀手从天而降,寒光闪过,匕首直取司徒砾的颈项。
“有刺客!护驾!”
“护驾!”
立刻有人高声呼喊,侍卫们纷纷冲进来,将致和帝团团护住。
司徒砾见有人行刺,受了惊吓,将身前的机案一掀,险伶伶的避开了要害,胳膊依旧被划开了一条口子,顿时鲜血如注!
司徒硫见刺客得手,心下正喜,却陡然察觉不对。
在御田行刺,有许多侍卫在,刺客必然难以逃脱。所以这次他派的是死士。而且只要司徒砾死了,致和帝多半会怀疑司徒碧,自己目的就达到了。所以司徒硫要求务必在杀手的兵器上喂毒。不管能不能伤到司徒砾的要害,只要在其身上划开一个口子,司徒砾必死无疑。
致和帝必然勃然大怒,自己再从中寻找一线生机。
可是为什么司徒砾虽然受伤,手臂上流出的却是鲜血,并未中毒!
第59章
觉得不可思议的不但有司徒硫, 还有那杀手本人。死士名叫刘七,姓氏来源于司徒硫之‘硫’的谐音,七便是编号。
能做死士的, 除了本身极强的心理素质和能力外,还需要十分偏执的性格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着。刘七出发前得到的命令便是杀了司徒砾。
为达目的, 甚至出发前司徒硫还亲自见过刘七,告诉他只管放手去做,他的兵器上已经喂了见血封喉的毒,只肖擦破司徒砾一点儿皮,便不会失手。
出发前,刘七也检查过武器,刀锋发出微微的蓝色光泽, 确然是喂毒模样。可是等刘七真正出拔刀那一刹那就发现了不对, 现在自己手上的刀,刀锋寒光闪闪,一看就锋利无匹, 但是以一个杀手的眼光看,绝对没含毒。
刘七混进御田费了不少心思, 不能浪费机会, 所以在司徒碧摔杯那一刹那, 依然毫不犹如的破屋顶从天而降,直奔司徒砾。
司徒家从石字这一辈是第三代, 还未完全忘了祖上荣光,皆是学了些武艺的。但是即便如此, 以刘七的估计, 司徒砾绝难逃过自己全力一击。
而且刘七出手的时机经过了精密的计算:致和帝在场的重要场合, 所有人都会不同程度的紧张, 这个时候作为太子的司徒碧摔了杯子,照理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那一刻被司徒碧所吸引的,司徒砾也不例外。
可是为什么自己明明在司徒砾分心的时候从天而降,司徒砾依然像早有准备般避开了自己全力一击。甚至刘七有一种错觉,自己之所以能伤到司徒砾的手臂,都是他故意的!
可是已经没人能回答刘七的问题了,很快侍卫就围了上来。
就是去年朝中发生那些事,龙禁尉也是整顿了又整顿。前世戴权还能借着致和帝身边红人的便利,卖几个龙禁尉的官职。但今世龙禁尉却是但凡考核不合格的,不管什么出身,已经清退了好几批,留下的皆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这种情况下,刘七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刘七深吸一口气,打着最后一拼的主意又力贯手臂,悍不畏死的朝司徒砾全力扑过去。为求杀死司徒砾,刘七已经完全不护着自身要害了,像一头猛兽一般,只求临死之前咬下司徒砾一块血肉来。
可惜在如此戒备森严的防护下,刘七本就只有一次机会。因刘七太过凶悍,侍卫们顾不得捉活的,在刘七刀锋劈到司徒砾前的一刹那,两把绣春刀穿过了刘七的肋骨。
刘七冷笑一下,不解的回身看了司徒硫一眼。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让我来送死。
可惜司徒硫不敢回答刘七,反而避开了他的目光。司徒硫也不明白为什么刘七的长刀上没了毒。
然而没有得到答案的刘七却固执的盯着司徒硫,沙哑的问:“为什么……”
司徒硫千算万算,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现在他恨不得那两个拿住刘七的龙禁尉赶紧拔刀。
冷兵器时代,一个人被刀剑穿过身体,往往不会立刻就死;但是若是拔出兵器,顿时血流如注,受伤的那人反而死得更快。
可惜,护住司徒砾的两个侍卫乃是他的亲卫,如此情况下,自然不会如了司徒硫的愿。
眼前这一幕太诡异了。在旁人眼里,明明是司徒碧摔杯为号,有杀手从天而降刺杀司徒砾,偏偏那杀手被擒后满脸疑问的望着司徒硫。
司徒硫万万没想到生了变故之后,刘七会来问自己。刚开始那一刹那,司徒硫的眼神是慌乱的,虽然很快恢复了常色,但是这一幕岂能逃过在座许多人的眼睛。
现在龙禁尉、京营的人已经包围了现场,太医也已经传进来了。
致和帝发话道:“将杀手治好,朕要问他!”
太医唯唯诺诺应是,各自分工,有人给司徒砾裹伤,有人救治刘七。
然而方才太过惊险,司徒砾的两个亲卫怕刘七再伤自家王爷,下手极重。锋利无比的绣春刀分别插|入刘七的左右胸,所谓左心右肺,两大重要脏器受伤,神仙难救。哪怕太医拼尽全力,依旧未能将人救过来。
见刘七死了还执拗的盯着司徒硫的方向,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致和帝一张脸严肃得像要结冰。带着怒气的高声道:“京营节度使贾敬!”
“臣在!”
“朕命你火速派人回城,下令围困硫亲王府、砾亲王府和东宫,在查清此事之前,不许放走一个人!”
贾敬应是,连忙去安排!
今日劳作,下地的时候不分男女,休息的时候男女眷却在不同的地方。叶贵妃听见这边闹了刺客,作为掌宫贵妃,忙命人过来打听。还有其他不知道具体的人只听到‘有刺客’三个字便魂飞魄散,御田别庄乱作一团。
出了这样的意外,今年的劳作便就这中途结束了。致和帝下令将今日在别庄的服侍所有人控制起来,启程回宫。至于这次御田之行,谁负责整理土地、谁负责护卫、哪个部院提前检查的别装房舍;那刺客便是死了,他是怎么混进来的,皆要一一查清楚。
回宫的途中,参与这次御田劳作之行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低气压中,贾敬作为平定岩亲王逼宫的亲历者,甚至有种回到岩亲王谋逆那日的错觉。
今日的情况,多少王公贵族、文武官员都看见了,于皇室而言,算是一件大丑闻。但回城途中,却无人敢议论。
回宫的当日,致和帝便让大理寺密审此事。此事于皇家而言不算什么风光事,除了大理寺卿和致和帝,其他无人听了审问全过程。
致和帝对太子已经生了防范之心,若非刘七死之前固执看着司徒硫的眼神太过明显,或许致和帝还会自欺欺人一番,但是眼下这情况,司徒硫已经辩无可辩,所谓问审,不过是需要补充一些细节。
刚开始司徒硫还是试图挣扎的,咬死了太子摔杯为号,那杀手才突然出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太子无非是实话实说,说自己那个茶杯滚烫非常,自己一时没拿住。
这件事已经无从查证了,因为彼时刘七从天而降,便直奔司徒砾,所有人的注意力皆被吸引。等后来龙禁尉取证的时候,那只打碎的茶杯早就冷却下来。
除此而外,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一一核实。
譬如别庄前前后后都有侍卫检查数遍,刘七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譬如为什么致和帝端的第一杯茶水温正常;而太子端的第二杯茶便滚烫异常了。
因致和帝不愿让过多人参与此案,大理寺卿颜济沧只能自己一一查证。
可是颜济沧经历办理大案、要案无数,便是司徒硫再是嘴硬,在颜济沧一一找出的证据面前,辩词也越来越苍白无力。
最终司徒硫对致和帝道:“父皇,儿臣和五哥向来亲近,为何要杀五哥?这对儿臣而言毫无好处。”
致和帝只是开始提防东宫的实力,所以对东宫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所以在有关东宫的事上会出现判断偏差。但是在与东宫无关的事上,人家判断力一点不弱。
自己就经历过宫斗、夺嫡,致和帝只要略微将自己代入司徒硫的角色,就知道司徒硫的动机。
这让致和帝觉得失望极了,而且是双重的失望。一是就司徒硫这样一点儿狼性都没有,还妄想夺嫡,简直是给司徒家丢脸!既然想以此陷害东宫,司徒硫就该在那刺客的兵器上喂毒,心慈手段留了司徒砾命在,如何夺嫡!二是败也败了,这个儿子竟然还妄想靠耍嘴皮子过关,这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慧。
“那你说是谁要杀你五哥?”致和帝问。
司徒硫道:“父皇当时也看见了,明明是二哥摔杯为号,刺客才进来,是二哥要杀五哥!”
致和帝突然就笑了,明明笑着,太子、司徒硫、司徒砾和颜济沧都觉毛骨悚然。
为君者,沉稳是基本素质。致和帝做了几十年皇帝,前些年甚少喜怒了,倒是去年因发生的大事实在太多,致和帝发了好几回怒。但是眼前这么笑,在场的三个儿子加上一个为官多年的大理寺卿可从未见过。
致和帝一步一步走到司徒硫面前:“父皇再教你最后一个道理。你二哥若是派了杀手去御田别庄,他最应该做的是在刺客兵器上喂毒,然后冲着朕来!”
哎哟,这话可就诛心了,司徒碧当场跪下道:“儿臣不敢!”
司徒砾则是道:“父皇息怒!”
颜济沧自然也跪下了,口乎:“皇上息怒!”
总之大理寺公堂就这么几个人,跪下了大半。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司徒碧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若是致和帝有什么意外,他登基是顺理成章的事。况且以现在东宫的势力,平安州拱卫京城,京营直接握在贾敬手中,还有一个林如海掌着户部。
当然,并非宁荣二府和林家对致和帝起了什么不臣之心,但是一旦致和帝驾崩,这几人必然是支持东宫的,其他皇子谁还有力一争呢?那么司徒碧还有什么必要对付司徒砾?
要么不动手,要动手便是直接剑指皇位才是东宫该有的作风。就算司徒碧没有这样的魄力,东宫身后那群人有哪个是好相与的?不说别的,这事拿给贾赦拿主意,贾赦定然是要么按兵不动,要么一击必中。
这话其实但凡是个明白人都懂,可是除了致和帝自己,谁敢说出口啊?
司徒硫还想强辩,这时候公堂外有人回话说:“颜大人,属下将人带到了。”
颜济沧先征询了致和帝的意见,才将人带上来。这回带上来的证人是烧茶水的人和一个宫女。烧茶工人亲口承认了自己给一个茶碗加了热,但是自己就是贪心,收了一个龙禁尉给的好处,并不知道加热茶杯的用意。
后经烧茶工指认,那个给了他好处的龙禁尉正是死了的刘七。
而同时被带进来的宫女,便是给司徒碧上茶的人,当时别庄里那么多人瞧见,此事可以确认。那么司徒碧没有什么摔杯为号,确然是被人算计了打了茶杯的事便确认了。
而至于宫女为什么要给司徒碧上加热了茶杯的茶,那宫女却抵死不认了。这次带来御田当差的宫人都是叶贵妃再三确认过的妥当人,照理也做不出收了好处故意拿热茶杯烫太子的事。
接着进来的是龙禁尉首领,龙禁尉首领供认道:“皇上,这次前往御田当差的所有侍卫皆是下官一一挑选,当时出现在御田别庄的刺客绝非龙禁尉的人。但是龙禁尉确然失踪了一名侍卫,现在已经找到尸首,经仵作验尸,那侍卫受了外伤,却死于中了剧毒。”
接着还有一个关键证物被送了进来,乃是一只这次御田劳作所用的茶杯。据大理寺衙役说,那茶杯是在别庄外的花丛中找到的。
有了这些关键信息,即便刺客已经死了,像颜济沧这样的行家里手也已经能够拼凑出真相了。
颜济沧道:“皇上,微臣心中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致和帝道:“说来听听。”
颜济沧应是,才道:“臣以为今日到案的几个证人皆未说谎。首先,那杀手杀了一个龙禁尉侍卫,冒充那侍卫的身份潜入了御田别庄;接着,杀手买通烧茶水的工人,让茶水工加热一个茶杯。接着在宫女上茶的途中,那杀手分散宫女的注意力,以极快的手法调换了茶杯。因茶杯放在托盘里,宫女并未察觉被换过的茶杯异常烫,将茶水端给了太子,所以太子端茶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失手打翻了茶杯。这些事别说武艺高强的刺客,就是手法熟练的杂耍艺人都能做到。”
至少到这里,颜济沧所言皆是有理有据。致和帝问:“那为何皆是被同一个杀手所伤。那龙禁尉死于中毒,老五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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