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厅内又陷入寂静,谢颜听见身边的安语靖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
“安小姐?”
“没什么,只是感叹有些人无论在哪都不会说话罢了。”安语靖轻轻说。
安太太这话说的确实有些轻浮,且不论拉着一个闺阁小姐的手评价她细皮嫩肉合不合适,温夫人与温言悔之间嫡母庶女的关系,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该评价的。
反正看几步外喜莲的脸色,安太太应该已经被她彻底拉入了心里的黑名单。
温言悔被安太太拉着手,听她用类似花楼老鸨的语气评价自己,虽然不太明白,还还是有些本能性地不适,她想把手抽开,又不好过于明显,只能看向温夫人。
“夫人,方才喜莲来叫我的时候,二哥也上来找人,所以谢先生他们都一起过来了,就在外面,您看?”
“珩儿他们在外面?”温夫人闻言,看了一圈,“是了,喜莲不在,应该是在外面等着。”
她笑着看向沙发上其余几位太太,“我家二儿子今年刚满十九岁,是个大人了,不知几位妹妹介不介意他进来见见?”
温夫人这番话也就是客套一下,温珩是小辈,又是温家人,哪有让主人站在外面的道理,几位太太闻言纷纷表示自己不介意,温夫人笑着点点头,看向还被安太太拉着的温言悔。
“去叫你哥哥他们进来吧,小谢先生是不是也在?都一起吧。”
温夫人的话恰到好处地解了温言悔的尴尬状态,她赶紧笑着应了声,借势推开安太太的手,朝客厅外走去。
“二哥,谢先生,安姐姐,夫人请你们进去。”温言悔说完,有些担忧地看向安语靖,“安姐姐……”
“她是我婶婶。”安语靖笑了笑,证实了温言悔的猜测,“放心吧,不碍事。”
温言悔见安语靖并不在意,只好压下心中的担忧,冲喜莲点点头,与众人一起回到小客厅。
“珩儿来了?”温夫人先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温珩,又看向他旁边的谢颜,“小谢先生也在,我叫言丫头下来见客人,倒是打扰你们学习了。”
“没关系,我们正好坐久了活动活动,歇歇脑子。”谢颜进入小客厅后,守着礼数没有左顾右盼,目不转睛地对温夫人笑道。
“你是先生,该怎么教学自然明白。”温夫人点头,这才看到温言悔身后的安语靖,“这是……文老先生家的小姐?”
“夫人好。”安语靖见温夫人看到自己,大大方方一笑,上前两步,福了一礼,“我姓安,叫安语靖,您叫我小安就好。”
安语靖今天穿的仍是一件洋装,浅蓝色的长裙收着袖口和腰肢,看上去十分干练。她的身形比较娇小,长相也温婉可人,双手虚扶膝上盈盈一礼,挑不出半点差错。
安语靖?温夫人对这个在生辰帖上看见过很多次的名字,自然十分熟悉,她闻言挑眉,看向右手边的安太太,却见安太太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明显比自己还要震惊。
“婶婶怎么在这里?”安语靖顺着温夫人的目光看过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我还以为婶婶昨日得了重风寒,现在还在家里休息,担心了一路呢。”
“重风寒?”虞太太自然也知道安语靖是谁,饶有兴趣地在安语靖与安太太之间看了几眼。
“我昨日有事回家晚了些,婶婶说她得了重风寒,怕传染给我,不让我进去,我只好转头去同学家借宿了。”安语靖把昨晚的事隐去一些细节,全盘托出。
“什么样的风寒竟严重到这种程度?”洪太太是个机灵人,见状已经猜出了一些真相,她本就不喜安太太之前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见状故意说。
“难不成昨晚整个安家只有安太太一人,其他人都怕被传染躲了出去?既然如此,安太太的病现在可好了些?可别不小心传染给我们啊。”
“你——这……”安太太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患了重风寒是她随便找的不给安语靖开门的借口,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借口多么可笑,然而她当时怎么会想到,安语靖竟会和她一起出现在温家?!
“我昨晚是病的重了些,现下已经大好了,夫人不要担心,不会传染给大家的。”安太太一脸尴尬,却只能硬着头皮对温夫人笑道。
“哦?安太太的病好的这么快,真是苦了安小姐白白担心了一夜,只是不知安太太为何方才要说是安小姐不听管教,才夜不归宿的呢?”洪太太却紧抓不放,方才安太太为了抹黑安语靖说的谎话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安太太方才竟这么说自己的亲侄女?一直在一旁敛目看戏的谢颜闻言皱起眉头,安太太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他心中的底线。
安语靖会怎么想?谢颜压下心中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去,几步外的少女察觉到他的目光,轻松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谢颜心里没来由地一松,不再担心,专心看戏。
是啊,安语靖可是能看清跑马场利害关系,在报纸上挥斥方遒的女中豪杰,她的目光从不只局限在家宅之中,安太太的这些手段,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才对。
小客厅中暗流涌动,从方才起便一直没有开口的温夫人正暗中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情。
见安语靖举止大方,面对安太太与洪太太的对话毫不慌张,反而胸有成竹,温夫人不由得微微点头,自然地抬手拦住了想说些什么的虞太太。
虞太太不解地看去,温夫人冲她笑了笑,目光中满是未尽之意,虞太太会意,旋即一笑,把想调节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温珩:去约会吗?
谢颜:我要教书。
温珩:别教了三妹学不了那么快。
温言悔:……你们开心就好。
第38章 误会
“婶婶, 这位太太说的可是真的?”安语靖看着安太太,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怒意。
“我一直敬您是长辈,对您言听计从。”
“您说我一个女子掌财不安全, 我父亲留下的遗产您和叔父先替我代管,等我嫁人再作为嫁妆给我, 我答应了。”
“你昨夜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让我进门,我也走了。”
“我从英国回来这些日子,似乎从来没有得罪过婶婶……”
“不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您今日要如此对我?”
安语靖这番话讲完, 小客厅里的人总算明白了安太太一系列行为的目的。
难怪当初温夫人选中安语靖作为儿媳候选人,安太太不但表现地不热切, 还希望推荐自己女儿代替;难怪安太太一个劲地说安语靖的坏话,想败坏安语靖的名声,让她嫁不了好人家。
她分明是想独吞安语靖父亲留下的遗产, 生怕安语靖嫁人后得势,与他们抢夺遗产,巴不得安语靖一辈子嫁不出去!
家里办报社的洪太太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想明白这些后, 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看向安太太的眼神已经变为毫不掩饰的不屑。
算计自己亲侄女的终身,吃绝户财吃的这么缺德,枉安小姐还叫他们一声叔叔婶婶,呸,真不是个东西!
她今天回去后, 一定要和周围人好好说说今天的事, 让大家都小心一些, 安家人对自己的血亲都能如此算计,谁知道日后对其他人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
安太太听完安语靖的话后,脸上一阵青紫,却又无法反驳。毕竟在座的人都知道,安语靖父亲的钱现在确实在他们手里,而昨晚安语靖没回家的事,更是她自己之前说出来的……
安太太感受到身边洪太太的不屑,心中一阵气结。
这个洪家的女人,家里不过是个开小报社的,居然敢当面让她难堪,以为她还是几个月前的身份吗?
等她解决了安语靖,绝了后顾之忧,最好再把女儿嫁进温家,搭上温家的关系,打通长江沿岸的煤炭生意,到时候她可就是汉口数一数二的富家太太,这个洪家的女人,跪在地上也别想她多看一眼!
安太太在心里设想了好几个日后报复洪太太的方式,心中终于好受了些,忽视掉身侧的视线。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不能和这些人撕破脸,等她家里的生意起来,说不定就连现在高高在上的温夫人,也比不过她呢!
“婶婶,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然而就算安太太自欺欺人,她面前的安语靖却显然不想善罢甘休。
“……语靖啊,你听婶婶和你说。”安太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婶婶方才不过是和其余几位太太说了几句玩话,有什么咱们回家再说,别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倒是你,昨天一夜未回,今早怎么又一声不吭上温家来了,多让家里人担心啊。”
安太太话锋一转,又把问题踢给了安语靖,暗示安语靖行事不检点是事实。
不料安语靖闻言大方一笑,竟直接转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温夫人,福了一礼。
“我今日来温家,其实是有些话想和夫人说。”
“和我?”温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抬手阻止安太太的打岔,“你说吧。”
这个姑娘看上去小巧玲珑,说话做事却十分聪明干练,与她那自作聪明的婶婶完全不同,几语下来便让温夫人心生好感。
“夫人,我知道我之前得您看中,入了给大少选妻子的名列,对此我十分荣幸,但请您恕我无礼,把我移出考虑范围。”安语靖坦诚地看着温夫人,“因为我早在留学时,已经心有所属,此生非此人不嫁,还望您能理解,不要耽搁了大少的事。”
“……”
安语靖这番话,放在当下的大环境里,可以说十分出格,若是在闺阁间说出,怕是要羞红不少小姐的脸,但在场的女性中,除了温言悔,其余都是结过婚的,所以大家脸上并无异色。
洪太太听了她的话甚至轻笑几声,目露怀念,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
“语靖?”安太太在旁边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以为安语靖是要乘机给温夫人告状,讨好温夫人争取嫁给温家,来对付自己,怎料安语靖竟会直接拒绝温夫人。
安太太心中大惊,这个死丫头可和她那好死不死的爹一样多心眼,怎么可能把温家的好事往外推,她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对了,婶婶,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面对安太太的质问,安语靖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语出惊人。
“遥华妹妹有件心事一直想和您说,但不知该怎么开口,今日在座的诸位长辈都是您的朋友,没有外人,既然我已经把自己的事说了,索性也替她和您求个情吧。”
遥华是安太太的亲生女儿,安语靖表妹的名字。
在安太太没有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安语靖顿了顿,一口气说道,“遥华妹妹与我一样,也心有所属,此生非此人不嫁,只求您可以尊重她,不要给她随意安排婚事。”
“你胡说!你从哪里知道的?”安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厉声质问。
“我知道婶婶一时难以接受这件事,但您想想,遥华毕竟长大了,很多事都不好亲口和您说。”安语靖微笑着化解了安太太的质问,“若不是我之前和她讲了自己的事,让她心有感触,她也万不会把心事讲给我听,至于真假,婶婶回去好好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但无论真假,这件事今天在温家都别想说清了。
安太太看着好整以暇的安语靖,气的牙痒痒。
这个小贱人,果然打心眼里坏透了,居然想败坏遥华的名声,搅黄遥华的好事!
知女莫若母,自家女儿平日里看见安语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可能把这么贴心的话告诉她?一定是安语靖这个小贱人瞎编的!
安太太心里气的狠,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总不能说遥华一直恨不得看安语靖去死,怎么会和她说知心话吧?
她之前才夸了自家女儿温顺懂事,与家人相处和睦,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已经说了自己的心思,没必要在妹妹的事上说谎,婶婶若实在不信,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别让别人看了笑话。”安语靖露出理解的神色,竟把安太太方才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你说有事回家说,那我们就都别说什么,回家慢慢掰扯吧。
“我看安太太方才还夸自己女儿听话懂事,那么懂事的孩子,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您千万要和孩子好好谈谈,不能生气怪她啊。”洪太太唯恐天下不乱,听起来是在替安太太解围,实则是在嘲笑她方才的话。
“你——”安太太气的眼睛冒火。
“好了。”就在安太太忍不住上手撕时,坐在上方的温夫人终于开口了,“安小姐,你说的话我知道了。”
她对安语靖微微点头,有些遗憾,这个姑娘的聪明利落劲倒是有些合她的眼缘,可惜人家早已心有所属,睿儿也有放不下的人,只能作罢。
安语靖与安太太,还有洪太太这三人的心理,温夫人都看得明白,她虽也不怎么瞧得上安太太这样只知蝇头小利的小人,但作为温家主母,还是得控住场子,不能让人真的在自己家里打起来,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
“言丫头已经见过客人了,我知道你们小辈们都有自己的事,留在这里也不方便,都去忙自己的吧。”
温夫人冲喜莲挥挥手,示意她带着温言悔安语靖几人离开,以免继续留着,气氛更加僵持。
“语靖啊,咱们晚上回去,好好说说今天的事。”安太太见安语靖要走,咽不下口中的气,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
然而不等安语靖回答,温夫人却开口了,“安太太,你今天回去后,恐怕得先和自己女儿说一说心上人的事,不要难为孩子,事情定下后,我也好添一份礼。”
“……”
温夫人话音一落,整个小客厅顿时陷入寂静。
安太太浑身僵硬,一口气闷在胸中差点没喘上来,温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她,遥华不要再肖想做温家的儿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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