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渊接过君扶递过来的汤勺,给了个半白眼:“就你话多,吃吧。三清墟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难得萧大公子终于正儿八经地和自己对了个话,君扶心中竟有些雀跃,乖乖地低头吃饭。
只是对比方俊吉前呼后拥那排场,这桌三个人未免显得冷清弱小了许多。
就在膳堂快收摊的时候进来一人,本来安静的膳堂又有了一丝躁动,但见来人肌肤瓷白,更称的墨眉如黛,红唇如花。只可惜眉眼如霜,无半分表情,但饶是如此冰冷,却丝毫不减美人倾城之姿,正是素有昆仑墟第一美人之称的木芸槿。
君扶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继续有滋有味地吧唧着刚打的红烧肉。
南门笙一副惊讶的表情:“不会吧,昆仑墟第一美人居然都入不了君扶公子的眼?你这不是身体有问题,便是有心上人了,快说,你属于哪种?”
萧仲渊闻听此言,耳根子瞬间红了,咳了一声道:“大师兄,还请慎言。”
君扶白了南门笙一眼,道:“笑话,小王我身体怎么可能有问题,一夜……”转眼看见仲渊对这个话题万般嫌恶的眼神,怏怏住了嘴。
木芸槿取了饭食,路过萧仲渊身侧时,有那么电光火石地一瞥,便独自坐于一旁,默默用餐。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平素也常有不死心的弟子想献殷勤博美人一眼,但往往自讨没趣,弄的灰头土脸。故久而久之,众人也识趣地不再轻易搭讪,只是远远欣赏几眼,以饱眼福。
君扶忍不住又低声道:“木姑娘刚刚路过我们的时候好像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南门笙饶有兴致地低声回应道:“哦,是么,莫非是看我?”
君扶强忍着笑出声,低声赞道:“大师兄的脸皮之厚何止是昆仑墟,简直是六界第一人。可我怎么感觉木姑娘看的是萧兄啊……”
萧仲渊终忍不住在桌下狠狠地踩了君扶一脚。
君扶吃痛,低声“哼”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知道了,知道了。”
只是没过几天,君扶“不服管教,藐视督学”的大名再一次传遍了三清墟,而起因貌似只是一件并不起眼的小事。
那日午饭,方俊吉来的晚,但队伍排的有点长了,排在首位的弟子便讨好地说:“七师兄,你来我前面。”
方俊吉也不客气,好整以暇的站在了这名弟子前面,正将手中的饭碗递过去。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方公子,今天不是才教了‘人无仪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你这堂堂督学莫非只是动嘴皮子的?”
众人皆循声回头,就见君扶捧着碗筷,一副讥笑鄙薄之情。
方俊吉涨红了脸道:“你,你胡说什么?我违背哪条礼法了?”
君扶面露惊奇:“排队啊,先来后到不知道么?”又拿着筷子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道:“来的晚便插队,可有问过我们这些排在后面的人是否同意?”
方俊吉顺着君扶的手势望向众弟子。
瞬时便有好几名弟子异口同声道:“同意,同意,我们没意见的。”偶有几名弟子低下头,避开方俊吉的目光,保持沉默。
一群马屁精!君扶心中冷笑。
“我不同意!只要有一人不同意便是不行。不过呢,我也是讲道理的,他们既然都同意你方公子插队,那你就排我后面吧。”
刚刚讨好方俊吉的那名弟子眼见要弄巧成拙,一心出来打圆场:“君兄,要不你来队头,想必大家也都是同意的。”
君扶代师尊的朋友来修学,本就不用师兄师弟这般称呼。而且若真要论起辈份来,估计众弟子还得尊称他为小师叔了。
君扶摆了摆手道:“谢了,但我可不想借着什么身份占这小便宜。”朝着方俊吉不依不饶,道:“方督学,方七公子,怎么?还舍不得挪出您尊贵的步伐?”
方俊吉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但确实是他理亏在先,竟哑口无言,不得辩驳,只怕再僵持下去,愈加难堪。
当下“哼”了一声,径直走到队尾站定。
众人望向君扶的眼神复杂,有不解,有钦佩,有不忿……君扶浑不在意。只有南门笙拍了拍君扶的肩,非常配合地笑的前仰后翻。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昆仑墟不得高声喧哗,肆意大笑。这几天的课都是白上了么?”正是昆仑墟大掌事太清真人。
三位真人用餐时间一般都与众弟子错开,一来是省却和众弟子排队用餐的时间,二来也是未免众弟子拘谨。今天偏生遇上太清真人杀了个回马枪,真是撞枪口上了。
太清真人目光落在南门笙和君扶的身上:“你俩这午饭不要吃了,去自省台罚跪。”
君扶的大好心情混不受影响,乖乖应承道:“是是是,弟子这就去。”临走前,老实不客气地将碗筷递在萧仲渊的手里:“萧兄,帮忙打包,红烧肉肥一点的,有劳有劳!”
从此君扶似乎就和方俊吉杠上了,但方俊吉有“督学”的尚方宝剑在手,太清真人每每也多有袒护,因此半个月交手下来,终究还是君扶吃亏的多:
君扶向来都是无拘无束惯了,这要求外在行装一致,也就忍了,连誊写这仙规戒律还得用魏碑体,不得行书,更不得草书,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就直接将笔扔了,自省台罚跪;
每天抽查背书默写,必定少不了君扶的份,这每错一个字,又是去自省台报到;
就寝查夜,每有灯光,早起晨练,或晚了半刻时钟,这自省台罚跪都是少不了的;
可君扶偏生就是犟脾气,不就是罚跪么,又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虽然跪了不少,方俊吉要求他所谓的那些“自省”自然是一件都没做到。
第19章 双拳四手
难得今天休沐一天,终于不用被方俊吉这小人折磨默写背诵三千条仙规戒律。君扶偷得浮生半日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去膳堂吃了个午饭。
三清墟位于昆仑墟的主峰鸿钧峰,亦是最高峰,而鸿钧峰最高处则是被称为净梵天顶的一块天然凸起的石峰。
石峰高约百丈,斧削四壁,据说是上古洪荒时期曾被伏羲大帝用来镇压过上古妖兽的灵石一角。后石峰落于鸿钧峰,便成了昆仑墟的最高处。
昆仑墟自承担起为天界渡化妖兽的职责起,便将这天然灵石峰凿成了浮屠塔的形状,用来锁住灵力强大的妖兽,日夜渡化之,化去暴戾之气,成为各路神仙的代步坐骑。
君扶遥望着这鸿钧峰的最高处,此位置如此醒目,据说塔外还设有结界,得寻个什么法子才能进入塔内。
正思量间,忽见二十来人如一堵墙般拦住了去路,面露挑衅之色。
来者不善,三十六计跑为上!
只是还未待君扶挪动半分,众人已二话不说围殴了上来。
饶是君扶灵力高强,但又不能真动剑,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背上,腿上瞬间挨了几招。忽然手腕一紧,被人拉着脱离了围殴圈,一个温雅的声音响起:“三清墟上不得聚众斗殴,你们这么多人竟欺负他一人?”
抬眼一看,清风朗月,温润之级,正是萧仲渊。
“萧师弟你莫管这闲事,这小子仗着自己是师尊故人的哪门子亲戚,处处不遵守我三清墟的戒律,我们是代督学给他点教训。”
萧仲渊眉眼微抬:“是七师兄叫你们来的?”
方俊吉拾掇众弟子教训君扶,众弟子本就有惟方俊吉命是从的,或是嫉妒他获得湛卢剑的,亦或是看不惯他的率性所为……总之各种原因,三十名弟子就有近二十人前来,这君扶在三清墟的人缘也该归入“极差”一列了。
那人敢情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矢口否认:“七师兄才不管这事呢,我们早看不惯他这些日的放浪形骸,日后出去定会折损我们三清墟的清誉。”
君扶冷笑一声,出声道:“如果不是有主谋策划,明明是午休时分,却偏偏十七八人如此巧合地一同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教训’我?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另一人高声道:“别听这小子花言巧语的狡辩,今天得好生让他知道不守三清墟戒律的后果。”
众人仗着人多势众,瞬间又涌了过来。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啊。君扶唤出湛卢剑,多了几分凌厉:“信不信就凭着这剑鞘都可以打的你们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萧仲渊只是用传音密语道:“君扶,打归打,别伤人。”
众人本只想教训君扶,但真动上拳脚,又哪分得清谁是君扶,谁是仲渊了。反正七师兄这派对萧仲渊历来看不惯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便寻着这个机会一起发泄了。
二人和众人瞬间就扭打成一团,虽说最后把众人俱打趴在地,但三清墟的弟子毕竟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又不能真驱动灵力御剑,便只能如寻常少年打架般肉搏了,拼的全是拳脚力气,仲渊和君扶二人身上也没少挨拳脚,连发髻都有些散乱了。
君扶看着萧仲渊哈哈笑道:“平素皎皎如月的仲渊仙君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萧仲渊伸手整理了下鬓发,心下有几分懊恼,真是好心没好报,居然多管这闲事。但抬头却迎上少年纯朗笑容,清澈无邪的目光中尽是一片温情,不觉回之一笑,只是略有几分嗔怒:“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话音刚落,便见太清真人板着脸,脸黑的如锅底出现,厉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全部都给我去自省台跪着!”方俊吉陪着太清真人恰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很快,二十来人便齐刷刷地跪在三清殿外的自省台,直到日暮时分,红日西斜。
即便是两个时辰,众人仍旧跪的笔挺,竟无半分倦怠。君扶心下叹了口气,斜眼看萧仲渊,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一般。
君扶朝着萧仲渊身旁挪了挪,忍不住嘘了几声,道:“今天真是多谢你出手相助啊。只是,平素不大理人的萧公子今日为何要帮我?”
“我吃饱了撑的可好。”仲渊翻了个白眼,自己本无意间路过,七师兄的人他向来都是绕着走。当时也没打算管这一档闲事的,只是两人身上似乎有什么相吸之力,自己朝着相反的反向才抬了个脚,右手居然不自觉有一股力道将自己拖到君扶身边。
君扶只当他谦虚,报之璀璨一笑:“萧兄啊,你这人也太口是心非了。不过,你这个朋友我君扶此生交定了!”凿凿之言,却有一股莫名直击内心的力量。
身后突然挨了一戒板,方俊吉的声音想起:“你身上有虱子么?扭来扭去。跪好了!”
君扶回了个白眼,道:“太清师尊要罚便罚就是了,这要跪到什么时候去?能给个盼头么?”
又是一戒板拍过来:“这么多人陪着你跪着,就你话多,自省台上自然是跪到师尊来为止。”
明明是你挑起的事端,如今你倒置身事外,一副假模假样。当下嘲讽道:“方七公子倒真是关心师兄师弟们,自己一派公正无私的模样。”
有几个弟子抬眼看了看方俊吉,有一人道:“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方师兄和此事半点关系都无。”
君扶冷哼一声,道:“有关没关,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我跪一跪不打紧,反正我都跪习惯了。只是啊——”君扶拖长了声音,“你们为他两肋插刀,他却对你们两面三刀,在太清真人面前邀功呢。”
“你胡说什么?”方俊吉本就不善言辞,如今更被君扶当中戳中了心思,瞬间恼羞成怒,一戒板正欲再次狠狠落下,哪知却被君扶一把抓住戒板。
君扶怒目道:“太清真人只是说罚跪,你凭什么打我?小王已经容忍你很久了!”
第20章 亲自上药
正僵持间,就见掌管昆仑墟各项事务的“行政大总管“太清真人背手而来,紧拧着眉头看着众人。
果不其然,虽然是以多欺少,但事出有因,加上方俊吉又添油加醋地将君扶平素不好好习文课之事一并托出,因此同是“聚众斗殴”“同门相残”的行为,但萧仲渊和君扶挨的戒板却是其他人的一倍,妥妥挨了一百下戒板。
君扶皮厚,之前文课早就前前后后挨了不少戒板,只是仲渊却是头一遭挨了三清墟的戒板。
虽不过是皮肉之苦,未伤灵脉,隔几天就会痊愈。但打戒板之时不得驱动灵力,故而这皮肉之苦是妥妥切身受着的了。
君扶正哎哎呀呀地躺在房中,同居一院的汤珩拿着药酒来到君扶房里,探头道:“大师兄记挂着你的伤,只是他临时被师尊叫走了,嘱咐我将这药酒拿过来,我可以进来么?”
这个汤珩是上一届勉强进入三清墟的弟子,本也是同辈之中佼佼者,只是入的三清墟的弟子都是各墟选□□顶尖儿的人,瞬间光芒顿失,显得不起眼起来,成为三清墟垫底之人。加上人又忠厚嘴笨,不会拍方俊吉的马屁,故向来被督学一派冷落,便遣来给南门笙、萧仲渊和君扶三人做了个台脚。
“当然可以,替我谢谢大师兄,也谢谢你呀,汤珩。那你帮我揉揉吧。”君扶正愁反手够不着伤口,当下利索地除去了上衣,趴在床上。
汤珩似是对君扶甚是仰慕,一边卖力地为君扶揉背上药,一边夸道:“君兄,你在世俗王朝之中都修的这么厉害的修为,那么多三清墟的弟子都打你不过,太厉害了。”
君扶只是唔了一声,道:“都是萧兄,否则这会儿恐怕我已经被打的认不出了。”说起仲渊,君扶回头问道:“萧兄是上清真人最看重的首徒,想必是第一次跪自省台,挨这戒板吧。”
“是啊,萧师弟年纪虽轻,可文治修为皆在我们之上,连七师兄都不如他呢。待人又谦和,仪容也好,不少弟子虽有几分嫉妒羡慕,但心里还是服他的。”说这话时,他眼里有闪闪的光,竟是无比的钦慕。
“只是七师兄不喜欢他,七师兄不喜欢的人……在这里很难过。”明亮的眼光陡然黯淡下去,珠玉在前,压制在后,所以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师尊都看不见他。
君扶咬了咬牙,恨声道:“这个方俊吉还真是飞扬跋扈惯了!这些大小旧账小王日后慢慢再和他算。”未几又道:“那你怎么不多和萧兄来往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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