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等对方回答,叶檀又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棘手。他可没忘记,就在不久之前,沈海遥才把阿六送回平厄门,而那之后,阿六就爆炸了。
这骨鞭,难保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海遥轻声笑了下,伸手一抓——
骨鞭向沈海遥的方向飞去,又在半路拐了个方向,断掉的尾巴向叶檀狠狠劈去!
叶檀早有准备,他自袖中抽出一柄短箭,拨开骨鞭攻势,却不想二者相接后,短箭的箭簇竟被骨鞭整个削掉。
叶檀大惊,迟疑之下躲闪慢了半步,被骨鞭戳中手臂,划出一小道伤口。
他细细查看那剩下半截鞭子,这才发现每一根骨节上竟都生出了极细极小的尖刃。
沈海遥笑着说:“你这鞭子挺有灵性,都快在望尘山上修炼成精了。这东西伤过我师弟,本来我想直接融了,但到底还是不想让你们平厄门的东西污了我们的地方,就拿过来还给你。但看来,它也不怎么认主啊。”
骨鞭确实极有灵性,叶檀方才的疑虑已经影响到了它,再加上多年没见,骨鞭大概已经将叶檀视为陌生人。在沈海遥的指挥下反过来伤他,再正常不过。
叶檀冷冷睨着自己曾经的灵器,心下一狠一掌拍出——
那半截骨鞭自几处重要关节处断裂,碎成几段。
“没良心的东西,”叶檀骂道,“留你何用。”
沈海遥似乎早料到叶檀会有此举,只见他右手食指轻轻一弹,嘴里不知念了一个什么咒语——
地上碎成几段的骨鞭关节处轰地冒起火光,眨眼之间烧成一片!
叶檀急急施了水咒,待火势平息后,沈海遥早已不知不觉移步到他眼前。
直到胸前一阵凉意出现,叶檀才发觉,自己已被沈海遥当胸一剑刺穿。
沈海遥冷冷将剑拔出,素白色衣袖拂过剑身,擦净上面的鲜血。
“叶门主,这么多年过去,你这功力怎么一直原地踏步呢。”
撕裂的疼痛后知后觉传来,叶檀踉跄着捂住伤口,骇然注视着沈海遥抽身离去的背影。
他出剑的速度,似乎比当初的柳玉更加迅速……
*
剧烈疼痛自胸口传出,叶檀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十分费力。
眼皮似有千斤重,但睁开眼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眼前的景象一切正常,地上没有碎裂成几段的骨鞭,没有火烧过的痕迹,也没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叶檀猛地起身,低头又发现自己方才是坐在卧房的桌前睡着了。
房内一片整洁,没有半分打斗过的迹象。
他用力吞了吞口水,开门唤来服侍自己的门童。
走到房门前却发觉不对劲——
他的左手确实缠着那半截骨鞭。
叶檀像丢掉烫手山芋一般甩开它。
骨鞭似是十分委屈,在地上游了几游,才肯老实待在原地。
在这期间,门童已应声而来。
“门主,您有何吩咐?”
不知是不是叶檀的错觉,那人的嗓音竟有那么几分像沈海遥。
沈海遥……
如果说原先提起这个名字时,叶檀心里更多的是三分歉意五分喜爱,那如今只怕是七分恐惧两分喜爱了。
这时他想起来,他这个门童,确实是因为声线与沈海遥有几分相似才被他选中伺候自己的。
只是此刻这几分相似,只能激起叶檀心中的怒火。
他平静地唤他进来,却在那门童进门那刻抄起半截骨鞭,紧紧缠住那门童!
这骨鞭由他炼制而成,他自然知道它的缺点。它刀枪不入,只能使巧劲让它“碎尸万段”。
骨鞭在叶檀的指挥下越缠越紧,门童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那叫喊声越来越大,没过多久便惊动了其他的弟子。
待众人赶来时,只看到碎成无数截的骨鞭和门童的尸体。
众人不解,只知道门主脸色黑得骇人。
叶檀自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唤来下人收拾残局,自己便去别的房间休息了。
有胆子大又不服他的弟子小声嘀咕:“阿六惨死他不管,自己的灵器也能亲手毁掉,一点道行都没有的门童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呵,难怪平厄门名声差成这样……”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影闪过,速度快似闪电。
叶檀单手捏住他的喉咙将他高高举起,下一刻那人脑袋一歪,死了。
叶檀草草看了众人一样,一言不发再次离去。
*
接下来的几天,叶檀过得极不安稳。
那夜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叶檀无法判断。若说是梦,被一剑穿心的感觉未免太过真实,况且这半截骨鞭又从何而来?若说不是梦……叶檀自己都不信,沈海遥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自己?
但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叶檀不敢轻易入睡。好在到他这样的修为高度,对于睡眠的需求本就不多。
只是不知为何,这几日一到夜晚他便昏昏沉沉,一不注意便会睡倒过去。
每当这个时候,沈海遥便会出现。
这一晚,他与沈海遥过了几招后,竟出现了轻微的耳鸣。
他的耳边净是兵器相接的声音,细细的声响似钢线一般往他的大脑里钻去。
叶檀头痛欲裂,一不小心被沈海遥顺走了袖中的短箭,随后,那短箭直直射向了他的额头正中——
下一晚,他被沈海遥斩断了左手。
再下一晚,他被沈海遥囚在了水牢。
再下一晚,他被沈海遥剖出了体内的金丹……
而每一次的致命伤害发生后,他又总能很快清醒过来。
他并没有真的死去,甚至没有真的伤到哪里,可这些个夜晚里可怖的场景让他极为恐慌。
一开始他并没有使出全部功力,只用了大约五成功力用于试探。失败过一两次后,他逐渐开始认真起来,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轻易地遏制住沈海遥。
更别提,沈海遥还有许多种邪门歪道的把戏让他分心。
这样的噩梦持续了近一个月后才消失。这一个月里,平厄门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而叶檀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内。
这近一个月的噩梦也并非全无益处,至少,叶檀把沈海遥的招式记了个大概。
待这恼人的噩梦终于结束后,叶檀终于能够静下心,详细记录下沈海遥的招式。
……但这反倒让他更加不敢相信。
沈海遥所用的招式,并非当年柳玉的剑法。
平厄门纵览仙门各派绝学,叶檀确定这招式也绝非任何一个有名有姓门派的剑法。
难道……这还是沈海遥自创的……?
事到如今,叶檀终于确定自己太过低估沈海遥的根骨了。
本想着,沈海遥被柳玉手把手教了这么多年始终平平无奇,想来在这方面没有太多天赋。当年他也曾试探过沈海遥的灵脉,只是他受“生花”影响多年,脉象凌乱得很,叶檀又急于了解“生花”的使用方法,便忽略了这些。
提到“生花”,叶檀更加心烦。
他自自己床下的机关中取出“生花”仔细端详一番,又烦躁地将它收了回去。
说得好听。
什么改变过去、创造未来,分明只是创造了一个幻境罢了,又有何用?这些年来仙门各派对它趋之若鹜,现在想想,活像个笑话!
*
叶檀会复盘沈海遥的招式,沈海遥自然也会记录叶檀的功夫。
平厄门霸道得很,见别人那里有厉害的心法就要抢来归为己有,但绝不肯将自己门下的独门秘籍分享给大家。
沈海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记录下来叶檀出招的优点和劣势,写了厚厚一大本。
他伸伸懒腰,又动了动脖子,说:“该说不说,平厄门这功夫真的不简单。”
褚鹤过来替他捏捏肩膀。
原先只调配了一旬的药量,实际用上时却发现远远不够。这段日子他昼夜颠倒地加大剂量,总算没耽误沈海遥的事。
这药分为两种。
一种的作用在于将现实伪装成梦境。人们在梦中时总会行动迟缓,做事毫无分寸,一举一动大约出自本能。沈海遥利用这个特点逼叶檀出招,记下他常用的招式,回来分析破绽。
第二种的作用是加强痛感和强力恢复。在这个伪装出来的梦境中,沈海遥一次又一次地模拟着杀死叶檀的方式,再让他恢复正常。既能够为日后做打算,又能够在日复一日的“死亡演习”中一点一点击溃叶檀的心理防线。
只是……
“叶檀还是挺厉害的。”沈海遥趴在桌上,有点沮丧地说,“真的动起手来,我没把握赢他。”
褚鹤学着他的样子趴在他身边,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安慰道:“海遥,别太着急,你已经进步很多啦!”
“别安慰我啦,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自己清楚。”沈海遥苦笑一声,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他坐直身体,拍拍褚鹤肩膀,“问一个送命题,今天是什么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先来谈谈恋爱
第70章 70
“今天是……什么日子?”褚鹤眨眨眼睛, 缓慢重复道,“今天?”
他看到沈海遥眯了眯眼睛,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立刻说道:“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呀!”
沈海遥:“少糊弄我, 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
褚鹤:“……”
他绞尽脑汁, 把今天的农历日期、阳历日期甚至星期几全想了一遍, 还数了数是不是回到这里之后的第一百天、一千天之类的纪念日。
可实在是想不到啊!
眼看着沈海遥脸色越来越臭,褚鹤心慌慌的,苦哈哈说道:“啊哈?”
沈海遥叹了一口气, 说道:“算了, 不跟你计较。你自己想想看, 你之前还没化形的时候, 是不是在今天这个日期受了伤、摔到湖里、然后被我捞上来的?”
“哦!哦!!”褚鹤大叫道, “原来如此!”
沈海遥哼了一声, 右手撑着下巴,手指敲敲桌面,说:“算啦,看在你那时候傻了吧唧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我就大度地放过你。那你说, 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褚鹤:“……”好吧,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先前说要等褚鹤适应成人的生活后,摆一场简单的拜师宴,就当做是正式拜入望尘山,做褚星津的第五名弟子了。
但褚星津实在是懒得搞这些, 这事就这么一拖再拖。
山上这几个人里, 对这件事最着急的居然是邵灵风。原因很简单,没有这么个仪式, 总感觉不太正式,欺负起小师弟,总归不那么名正言顺。
于是邵灵风提议,大家在褚鹤被捡回望尘山的那一天一起吃顿好的。
这番话可谓一呼百应。毕竟望尘山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吃饭。
毫无疑问,做饭的事情又落到了柳玉头上。
想起这些往事时,沈海遥和褚鹤都笑了笑。
褚鹤说:“作为每年这个活动名义上的主人公,我实在是对此毫无印象。”
沈海遥哈哈大笑:“因为大家的目的只是为了吃东西啊!哈哈哈哈哈!”
“我从没见过哪个门派像我们一样这么爱吃!”
沈海遥笑到肩膀都在发抖,他趴到褚鹤肩膀旁,说:“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了,我们就小小的吃一顿庆祝一下。褚鹤同学,做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他拍拍褚鹤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做得没有柳玉好吃也没关系,我也不嫌弃,去吧!”
褚鹤实在是懒得去争论“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庆祝还要让作为庆祝活动名义上主人公的自己来做饭”这件事,无奈摇了摇头,使唤两个小傀儡下山买菜。
两人像往常每年一样,给每个人都摆了碗筷。
褚鹤学东西还是快,做菜的手艺不比柳玉差,只是饭菜的口味相较柳玉来说轻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很安静,平日里两人凑到一起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今天破天荒地都只顾着往嘴里塞菜。
做饭的人总是会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菜品,褚鹤也不例外。没化形的时候他就喜欢吃素,如今也依然保持着。这桌上大多是绿油油的青菜,看着朴素,但味道意外让人食欲大开。
吃干净碗里面的最后一粒米时,沈海遥把筷子轻轻放在碗边,托着下巴想了又想,说:“我老早以前就觉得柳玉口味太重了,整天吃这么油这么辣,多不健康。”
他回想了一番自己和褚鹤在几千年后的幻境里生活的场景,又说:“柳玉要是到那个年代,每年体检时体脂和胆固醇绝对不正常。”
褚鹤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
这个小小的玩笑打破了之前略显压抑的气氛,沈海遥闷头笑了笑,拍拍桌子说:“还有师尊,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跟谁生气,天天吹胡子瞪眼睛,他如果去体检,肯定有高血压!”
“温宜风和邵灵风一定是国家反诈APP的重点关注对象。温宜风每天被那种‘好心人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的人骗,邵灵风嘛,肯定天天被那种‘最后一天最后一天清仓大甩卖’的无良商家骗……至于万雅风,唉,一个巨婴。”
褚鹤笑着去捂他的嘴,“闭嘴啦,又胡说八道。”
沈海遥躲闪着避开,又被褚鹤按回椅子上坐好。一番调笑后,气氛又有点低落。
过了许久,沈海遥笑着摇摇头,低声说:“有时我会觉得遗憾,也想让他们看看几千年后的世界。”
褚鹤低头想了想,之后拉着他跑到小院子里,两人一起坐在地上。
褚鹤回头看看他,认真地说:“那你就告诉他们呀,他们一定能听到的!”
沈海遥看着他笑了,可思绪万千,真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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